西洲女子豪放,又不知陈春日是谁,也不怕他。直接在光天化日之下表明情意。
一旦有人开了头,更多的女子开始争抢着说道:“仙长,你也看看我。小女子愿意夜里,为您扫榻以待。”
人群甚至笑盈盈挤了上来,险些把王珊瑚和带浅枝给推搡到了一边去。
陈春日看了看左右,不禁皱眉了。
对面这群如狼似虎般要把小师叔给活吞了的脂粉阵,带浅枝顿时胸中涌起万般豪气,挡在了陈春日的身躯前。
她展开双臂,瞪圆了双眼,如同老母鸡在护自家小鸡一般,瞪着眼前一众女子。
“你是谁?你挡在前面做什么?”
“你是他家娘子么,凭什么挡着我们。”
女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指责起带浅枝。
带浅枝仍不肯示弱,有点凶道:“你们如此无礼,知道这位是谁吗?”
陈春日用余光瞥见,身前的她气势十足下说话,脸蛋居然是向外稍稍鼓起来,端看上去有点可爱。
他竟有点想笑。
女人们依旧不依不饶:“他长得好看,我们心悦于他。管他是谁。”
此时不远处传来另一阵骚动,有消息说,殷神扬殷城主正在往因缘树这边过来。
女人们难免想伸长了脑袋,往另一边望去看看动静。
就是这个时机,带浅枝是当机立断,转身与陈春日对视的一瞬间,她猛地一把抓起小师叔的手腕,如同是豁出去一般,竟然把陈春日拽出了人群,朝因缘树的外围奔跑而去。
好在陈春日也宛如是随她一般,纵着她拉扯自己。
“啊,他跑了!”
“追,快追过去!”
女人们还没寻见殷神扬的身影,这边倒是让带浅枝得逞带着陈春日逃脱了。仍有不肯甘心的女子,当即是撩起长裙裙摆,冲着他们二人狂奔而去。
在他俩身后呼喊道:“仙长,仙长你别跑啊。我们爱慕你。”
街道两旁的行商小贩还有路人,全都瞧着这等热闹。
带浅枝要拖着一个大男人疾跑,身后还有一群追红眼了的女人在穷追不舍,速度不能慢下来,对她来说属实是为难她了。
她原本掐着那双骨骼分明的手腕,抓的是紧紧的。在某一个倏忽一瞬,竟被陈春日反扣过来钳住。变成陈春日带着她往某个方向跑去。
二人还在跑着,带浅枝不由抬头去看了一眼小师叔,连喘了两口气。
直到陈春日转身一带,连同把带浅枝带进了一个隐蔽角落里躲着。
带浅枝听见外头的街面上仍有喧闹,小心翼翼扒开角落里的花丛,往外探去。
此刻他们二人,又回到先前那棵海棠花树下,只不过这次他们躲在了树后。
二人近的几乎是贴身而站,陈春日视线一半都被带浅枝的后脑勺挡住,他垂眸得见她那如玉般圆润的耳垂上悬着一副明月珰,正随着主人一颤一颤。
陈春日松了手,又不由去看了下那双方才抓过某人的手掌心,他端出正儿八经的声音开口道:“不敬仙师,该当何罪?”
眼见女人们逐渐远离,刚松口气的带浅枝,又被陈春日说话的语气,差点吓掉半条命。
“小师叔,我……我……”
她无辜,想喊冤,不是您抓着我跑了一路了么,尔后她又不禁想到,一开始确实是她冒犯了小师叔,是她主动什么也没管,抓起小师叔就跑的。
她也是好心啊。
“小师叔就看在弟子一片丹心之下,原谅我这次吧。”
带浅枝乖乖服软,转过身来对着陈春日低眉顺眼,也不敢抬头去看他有啥表情。
陈春日轻笑了起来。
带浅枝以为是她听错了,于诧异中抬首得见玉冠郎君在海棠花枝下的笑容。
陈春日似乎很满意某人微微呆愣了一瞬的神情,他说:“走吧,我们回去。”
带浅枝回过神来,眼见陈春日扒开花枝要走到街上去,急忙问道:“小师叔您回去干什么。”
不怕那群如狼似虎的女人,又扑上来?
陈春日却饶有兴致般道:“殷神扬来了,我自然要去看看。”
第18章
带浅枝帮陈春日找了间衣帽店,特意给小师叔挑了一件尤为低调的黑纱帷帽,拿到陈春日面旁比对了一下,看是否相配。
陈春日嫌弃般扒开:“拿开,我又不是女子。”
“可是小师叔您的美貌不输天下女子呀。”带浅枝只当是在吹捧他。
哪知陈春日更不乐意了:“在你眼里,居然拿我与女子比较?”
这世上不是女人就是男人,难道要说哇小师叔,你居然长得能比男人好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是在埋汰陈春日。
带浅枝改口奉承道:“是是是,您自然冠绝天下,无法与任何人比较。”她又把黑纱帷帽奉了上去,“可总不能被一群女人追着跑吧。”
陈春日仍不肯接。
店家老婆婆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笑眯眯地对着两人:“小夫妻别吵了,婆婆算你们便宜点好了。”
“不是……婆婆你别胡说。”带浅枝手足无措下着急解释,“我们关系并非如此。”
老婆婆也是顽固,见带浅枝矢口否认反驳道:“不是夫妻,也是小情人。难道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年纪,会看错?纹银二两钱,已经很便宜了。”
带浅枝知道老人家倔强起来,你是没办法同她讲道理的,便准备把帷帽放回去,开口道:“我们不买了。”
她就怕师叔祖宗一时听得不高兴,一巴掌不把她拍灭了。
可原本死活不愿意戴帽子的陈春日,这时竟从她手中把帷帽截走,自己戴了上去。
带浅枝一愣,陈春日更像是事不关己般直接戴了帷帽转身走人。
老婆子一脸笑,又说道:“纹银二两钱。”
带浅枝掏了钱,急忙忙追了上去,似有不甘心嘟囔着:“怎么是我付钱。”
小师叔又不缺钱,还来剥削她一个小辈?这二钱银子花出去,带浅枝简直肉疼。
“怎么?”戴上帷帽后的陈春日,很难窥见他黑纱之下的神情,不过他说话尾音绵长,想来没有生气,“心疼钱了?”
“弟子不敢。”带浅枝心有憋屈。
陈春日听了出来,轻笑道:“钱有什么好心疼的。”
带浅枝反问这位祖宗大人:“那我该心疼什么?”
陈春日当即开口,“你该心疼的是……”却又猛地一收,最后俯身弹了一下她的脑门道,“算了,你还是心疼钱好了。”
带浅枝揉着被弹的脑门,只好装作虚心受教道:“是,弟子谨遵教诲,继续心疼钱去了。”
陈春日样貌被遮掩后,果然少了许多麻烦。
带浅枝与陈春日一道返回因缘树,还离着有一段距离,又被王珊瑚给逮着了。
“带浅枝,带浅枝我在这!”王珊瑚在人群中跳起来给带浅枝招手。
陈春日问:“你和她很熟?”
带浅枝思索了一会:“也不算很熟。”她心知小师叔想问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大概是我们金阙府弟子,人见人爱吧。”
那边王珊瑚见自己喊了带浅枝全然没有回应,便挤过人群来到带浅枝身边,刚想开口,又见到了戴着帷帽的陈春日。
“他……他是?”
带浅枝小心附耳上去:“这位是我们大金阙府府君的高徒,赫赫有名的陈春日仙师。”
岂料王珊瑚一把扒开了她:“我管他是谁……我是说……”细细端详着陈春日道,“他是方才那一位么。”
带浅枝看了看小师叔,对王珊瑚慎重点头。
王珊瑚眼中立马有了光。
带浅枝轻咳着打断了某人的花痴:“你不是该待在因缘树附近的么,怎么走到这了。”
“是因为殷城主啊。”王珊瑚说道,“因为殷城主在那边。”她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陈春日发话:“那我们也去。”
“好呀,好呀。”
王珊瑚说罢,兴致勃勃的在前面领路,把他们带到不远处的围场边。此处恰巧可以遥望到因缘树花开红艳似火,景致很好。
殷神扬果真在这,赵还香与其他许多世家子弟也在。他们几乎是拥簇在殷神扬身边,做了他的陪客。
带浅枝又往另一边看去,一棵树下男人们都拿着弓箭好像在射着什么:“他们是在干啥?”
王珊瑚只看了一眼便知:“那是赵还香抛掷的簪花,那些个男子都在抢着自己能射下来,献给赵还香。”
正所谓簪花竞秀,簪花的本意是指女子将自己的心爱之物,放在高处。只等心慕于她的郎君,用弓箭取下拔得头筹,献还给女子。射者,中也,也是取个好彩头。
簪花会与竞秀赛不同,是男子在喜欢的女子面前表现的日子。
王珊瑚有些吃味:“你看那些男人,得知她是赵家未来的家主后,就一个劲地往她跟前献殷勤。”
带浅枝刚想去看一眼殷神扬,就被陈春日冷眼一记警告,她连忙吞了吞口水,只得与王珊瑚说道:“你要是看不过眼,那你也把你的‘簪花’抛上去呗。我保准那些男人,都要抢着射你的簪花。”
王珊瑚吐露心声:“我的簪花,只愿被殷城主射中。”她话这么说,心里也是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么多年了,任谁也没见过殷神扬在簪花会中,开过一次弓。他更像是个看客。
她说这话时,带浅枝不免把目光看向王珊瑚。
而陈春日则看了看带浅枝,似在想些什么。
此时赵还香的簪花终于被某人射中,那人取下上前递还给赵还香。赵还香仿佛施恩般颐指气使的收下了。
她收回作为簪花的玉佩,往带浅枝三人这边走来:“来到簪花会,两位姑娘不玩一玩吗?”又端起盛气凌人的口吻冲着刚与她起过争执的王珊瑚与带浅枝说道。
说罢,赵还香又把那枚玉佩重新抛到枝头上。那些男人就如同是她的猫儿狗儿一样,在她的逗弄下,再次聚在树下开始新一轮射箭。
“还是二位怕了,怕自己的簪花挂上去,无人问津?最后等到天黑,自己再去悄悄爬树取回?”
“我怕什么!”带浅枝还未作声,王珊瑚已是抢先一步叉腰跺脚道,“带浅枝,你拿出来!”
“我?”带浅枝一脸茫然,您气势这么足,喊我做什么,“我拿什么。”
“诶!笨死你了。你拿个东西出来当簪花啊。她都这么说我们了,我们能不把面子争回来?”
赵还香听了王珊瑚的气话,笑得差点是当面要花枝乱颤。觉得总算是扳回一城。
带浅枝却在计较:“你怎么说我笨?”
小师叔说说也就罢了,如今她真是笨的连王珊瑚都要说道她了?她难免产生自我怀疑。
“哎呀你!还计较这做什么!重点不在这,不在这。你拿个东西出来呀。”
眼下大敌当前,王珊瑚真是见不得赵还香那副自以为骑到她头上的神态。
“看来两位还是有自知之明。那我也就不再打扰了。”
赵还香放声大笑着离去。
王珊瑚望着赵还香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喊道:“赵还香你给我看着!”
说罢,王珊瑚就一把扯下带浅枝腰间上的金阙弟子三才环佩,一股脑拼尽全力给扔到了树枝最上头,树枝险险勾着,一个很难射中的角度上。
带浅枝回救不及,再往腰身摸去时,已是两手空空。
赵还香顺着那道扔出去的抛物线,一直望向了树影婆娑的枝头。只见她明显在半道中停下脚步,带着几分紧张下先是转向殷城主所在的那边,见殷神扬人没动,又转向周围。
直到望见周围好像也没人,愿意去开弓射取。
赵还香才心满意足的又走了。
王珊瑚攥紧了拳头,冲带浅枝安慰道:“带浅枝你别怕,我王家有的是好儿郎。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找我几位兄长来帮你取下来。”
虽然王珊瑚一气之下做了糊涂事,带浅枝心道,也不必如此麻烦,只需借她一张弓,由她自己射下就好。这样最简单。
带浅枝刚欲开口向王珊瑚借弓,岂料陈春日反问她:“带浅枝,记得你方才惋惜不已的二两银不?”
带浅枝点点头,不由眼神放光把脸转向小师叔,心里有点小激动,听小师叔的意思是打算还给她了吗?
“记得就好。”陈春日撩开黑纱,无奈一叹道,“唉,我陈春日不白花你的钱……”
话音刚落,他已然纵身一跃,整个人腾空而起。
“什么二两银?”把王珊瑚是看的目瞪口呆:“神仙想干嘛……神仙他不知道簪花会上,亲身去取算是作弊么?”
带浅枝亦是一惊:“小师叔那种人,就算知道也不会在乎吧……”
轻松飞至树冠顶端的陈春日,引得附近之人都在仰望于他,就在他正要伸手去亲自取下那三才环佩之际。
一只从远处飞驰赶到的金羽箭,正气势如虹,直逼他命门而来。
第19章
陈春日惊险闪过箭身,可事实证明那只金羽箭是真的想取他性命。箭矢划破了帷帽的黑纱,差一点要削到他的头发。
更是一箭双雕,正正射中了带浅枝的三才环佩。
陈春日足尖点在树冠上,朝下望去,只见殷神扬果真就在不远处,正抬手勾着三才环。二人的双眼在这一刻蓦地相视一撞。
陈春日落地,干脆取下帷帽扔给了无为接住。他由远及近走向殷神扬,眉眼含笑道:“怎么不见殷城主的佩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