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裳枝道,“倒没什么错的。”没听过发明一个螺狮粉和臭豆腐就有罪了,好歹是传承多年的传统美食,能够经受住时间的考验自然有其不凡之处。
第35章 35
胡成远不想和一个小孩子纠缠, 淡淡道,“我不想说你。据说你们小昆阳观最近出了一位十分不错的大厨,做出玉酥这样的美食, 你们也是小昆阳观弟子, 可否替我引荐,让我与他切磋一二。”
他话刚说完,就见周围人脸色微妙。
胡成远回忆自己没说错什么啊,又道,“在下姓胡, 江南胡家人,想要拜见那位做玉酥的大师傅。”
一名小厨娘小心翼翼说,“您要找的那位…大师傅, 应该也是她。”
胡成远猛然抬头,看见薛裳枝笑眯眯看他。
胡成远:………
他记得别人还要让他一定去小昆阳观看一看的, 现在实在不知道要不要去走一趟。
他竟然还产生了淡淡的恨意:卿本佳人,奈何做贼?明明可以做出玉酥这样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又何必做臭豆腐、螺狮粉来刁难人呢?
胡成远抚平心绪,终于肯正眼看薛裳枝了, 颔首道,“既然都是你, 那我得好好和你说道。”
听完这句话薛裳枝看明白, 这人是来踢馆的?她出声道,“您愿意说就说,我听着。”至于做不做就另当别论了。
她语气不卑不亢, 神态自若, 如她自己话所说一点后悔也没有。
胡成远不觉有些怒意,觉得这人看起来面善, 却属实不知好歹。他觉得他前途无量,才好心提点他,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他沉吟片刻,“指教谈不上,比一场吧。若你赢了,我向你道歉,以后不对你做任何干涉。若我赢了,请关掉这个店铺,并宣布以后不再售卖任何歪门邪道的菜品。”
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一片抱怨声。
薛裳枝当未听见一般,慢悠悠喝了口饮子,“请。”
薛裳枝和胡成远约好要比试厨艺,为了结果公正,比试地点就在当场,从远处酒楼中借来厨具,抽签为题,食客品评,一较高下。
附近食客们早对臭豆腐摊有所耳闻,对薛裳枝这位奇人更是十分好奇,见此便捧场地前去围观。
围观不说还要嗑瓜子,吃臭豆腐,可以说非常有八卦精神了。
等抽了签子出来,发现上面写着两个字“刀工”。
签是请酒楼铛头所写,也是他所抽,众人都没有想到题目会如此平平,他们本以为会看见什么不得了的大菜呢?
便听有人抱怨道,“切菜有什么好看的?不就切得长短各一整整齐齐吗,不是我吹牛,我家那口子现在也能切得出来。”
“是啊是啊,切菜就这么切几下,没意思没意思。”
薛裳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说话,手边摆放着一把同样就酒楼借来的菜刀。
菜刀对于厨子来说是最重要的工具,趁手于否起着关键作用。她曾经的菜刀是成年生日那天父亲亲手所做,可惜现在早已经不知去哪里。到了这个年代后,她也没得到一把称心的菜刀。
她掂量了一下菜刀的重量、材质、手感等,知道这是一把好菜刀,但不知道是否是一把适合她的菜刀。
对面胡缨已经在叔叔胡成远指点下开始切菜,菜刀在案板上发出剁剁的沉闷声音,他不急不躁,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年轻人。
胡成远发现薛裳枝视线,抬头与她对视一眼,便道,“看我做什么?怎么不动手?”胡成远认为薛裳枝年纪小,他自己自持长辈,拉不下脸和她比试,只让自己侄儿上场。
薛裳枝又看了看人群,围观的吃瓜群众也发出质疑的骚动。
她微微一笑道,“不急,好戏不总是得留到最后吗?”
薛裳枝最后摸了一下菜刀,吩咐小厨娘去西桥郑娘子处要来豆腐。
一板豆腐整齐放在桌案上,薛裳枝摸了摸,选择其中最坚实的一块。
她不打算做别的,只想做一道大名鼎鼎的文思豆腐而已。
豆腐放在掌心中,手起刀落,菜刀急速落下,但绝不会切到掌心,众人只觉得她动作飞快,转瞬间刀就在豆腐上切下近百刀。
不仅胡成远,连其他人都看呆了:切这么快有什么用?豆腐没看见动静啊,这是瞎切吗?
倒有聪明人看出门道来,“你看她切了这么多刀,豆腐怎么不碎?”
买过豆腐的人都知道,豆腐又嫩又脆,夹菜时力道大些就碎了,更不用说用刀切了。
只是这样切不碎也不见成效,莫非还能切成头发丝细不成?
这边胡缨已在胡成远指点之下切好一盘菜,虽然在其他世家,刀工不算太重要,只是在胡家,刀工是基本功。
胡缨从小开始学厨艺,刀工之精湛,足可以将鱼切成近百片,但这对于薛裳枝来说不过如此,薛裳枝能够将鲫鱼154根刺全部片除,做出一道无骨鱼,适合小孩和老人。
等做完时,薄薄的鱼片能透光一般层层摆放在盘中,如同盛开的鲜花。
用筷子将鱼片夹起来,鱼片薄到透光如纸,对日而视能见明日,见流云。
看过的人皆惊叹道,“好漂亮!”
“不愧是大厨,比我切得薄太多了。”
“是有几分本事的。”
虽然一开始不以为然,但到此时大家的心理活动都在发生变化,他们之中大部分是普通人,哪见过这种细致的刀法,若是换了他们来绝对做不到如此地步。
与此同时,毫无进展的薛裳枝也落了下风,众人都在想毕竟她只是小摊贩而已,不像别人世代为厨,手艺精湛。
薛裳枝卖臭豆腐许久,积攒不少粉丝,有人劝她放弃认输的,也有人冷嘲热讽让她支棱起来,无非是恨铁不成钢,一时黑转粉了。
文娘子一边翻白眼一边道,“你们少说话,一边儿去别挡着我了。”
她还有些窃喜,暗暗想着要是薛裳枝真输了,那她岂不是不用成为臭豆腐西施?但想到以后没有高薪又觉得为难,一时间十分纠结。
薛裳枝手起刀落间一块已切到尾声,她小心翼翼把豆腐放在盘中,吩咐小厨娘道,“替我取一盘清水。”
小厨娘把清水取来,薛裳枝正要把豆腐放入水中,忽然一顿,笑道,“等等,先来个前菜吧。”
她说话间掂起菜刀,菜刀锋利,在充足的光线下反射出灼灼的光芒,仿佛吹发可断的锋利,但持菜刀的人却毫不在意地上抛,菜刀在纤细的手指间如同穿花蝴蝶般来去自如,服帖得绝不伤害主人分毫。
众人见到这杂耍表演,先是一愣,随后纷纷叫好,觉得这动作帅气到不行。
薛裳枝笑道,“小伎俩而已。”别人转笔她转菜刀,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胡成远气得吹胡子瞪眼,心里却升起一股淡淡的危机感,道,“真是儿戏,你这和街头卖艺杂耍又有何区别?”
薛裳枝道,“的确,不值得大家夸赞,也不要学,断手断脚就麻烦了。”
她说话的时候,随手将豆腐放入清水当中,众人先是不解,随后便看见下水的一刹那,豆腐如同花朵般散开,漂浮在水面上,盈盈如一朵秋菊。
这秋菊有千层花瓣,每片花瓣细若游丝,比丝线还要细。
一阵惊叹从人群中传来,有人道,“看起来真比丝线还细啊。”
薛裳枝点点头,“有人是否有针能够借我一用?”
隔壁卖针线的吃瓜老板热心送来一根针,薛裳枝便请厨娘用豆腐丝穿针,线顺畅从针头中穿过,果真如丝线一般细。
周围先是一阵安静,忽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讨论声还逐渐在变大。
此时就算裁判没有进行最后评定,也知道最后赢家是谁了。
胡成远脸色越来越难看,拂袖道,“这算你赢了,我道歉。”
薛裳枝道,“美食没有高低贵贱,也没有正确和错误做法,我只想告诉你这件事而已。”
胡成远听完轻哼一声,薛裳枝就知道他没把自己话放到心上去。
但做菜就是这样,一个人要是钻到死胡同里面去了,外人怎么都不能把他劝出来。
胡成远又道,“这次是我轻视你,但也不代表我胡家比你差。今日我便向你下战书,等到一个月后御厨大比上一决胜负。”
薛裳枝当然不想当御厨,想也不想拒绝道,“我志不在此,抱歉了。”
胡成远只能悻悻离开。
另一边,何良君正在插花。
她把薛裳枝送来的鲜花插在一尊白玉瓶中,周围装饰以绿叶、枝干等等,装满清水,和鲜艳的秋海棠摆在一处美丽而皎洁。
何良君得了这花心中高兴,便打算等小姐妹聚会时插在鬓发边炫耀,而这插花好看,则让人送到祖父祖母房中让二老欣赏。
何祖母见后顿时爱不释手,惊讶道,“冬天怎么也能开出鲜花?我可算长眼了。”
何祖父反而见多识广一些,思索后道,“江南一带也有冬日产香花的法子,想来是从那边学来的。”
要是何良君在这里,她还可以骄傲地告诉他们,她这里还有冬日的蔬菜呢!可是她嘴馋,全给吃完了。
见他们这么说,何良君隔房的堂姐何如月便不乐意了,酸涩道,“也就一些花果而已,良君还是该多学些礼仪,以后才能早些嫁出去。”
第36章 36
何如月自小就比何良君强很多, 长得比她好看,学识比她渊博,追求者也比她多, 从小到大, 何如月都看不上何良君整天只知道吃吃吃的样子,甚至不止一次开口“指点”过她,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此次何如月就被闺中密友赠予一些馒头,她特意拿来孝敬祖父母,因为这东西难得, 又价格昂贵,所以她也只有那么一点而已。
何祖母虽然夸赞她孝心,但老人家生□□节俭, 看到这装在盒中名为“白玉”的美食心中就生出几分不喜欢,因而只是淡淡。
听何如月这么说话, 何祖母歇了夸奖何良君的意思,沉吟道,“确实如此,姜家退了婚, 但良君不可能一辈子不嫁。现在就好好把她拘在家里学些礼仪吧,以后也好嫁个好人家。”
何良君正准备进门, 就听见祖母如此说话, 顿时感到一阵委屈,假哭道,“祖母, 你是不知道我过得多苦。”
她话刚说完, 何家祖父母的惊讶比她还要大。
何良君回家后一直闭门不出,他们也没见到她, 没想到她和之前差别竟然这么大,原本胖乎乎的脸蛋瘦了一圈,身材也有些抽条了,显现出少女的婀娜来。
何家父母本就是漂亮人,这种漂亮在何良君身上就能看出一二。
何祖母大惊道,“良君,你是受了多少苦啊,竟然瘦成这样。”
何良君郁闷道,“其实只一点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