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裴煜笑笑,对萧晚迟道:“贤娘娘好意,心领了,但裴煜做不了万恩负义之人,对她是,对您亦是。”
萧晚迟听罢,明白了裴煜的意思,左右他喜欢萧栖迟,也碍不着她什么事,那暂且就先这样吧。
反正以她这么些年看男人的眼光来看,男人天生都是自私的东西,现在裴煜年少轻狂,等过个几年,到了她这个年纪,自然会知道,什么东西比虚无缥缈的感情更要紧。
萧晚迟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说道:“你自己心里有主意就好,本宫便不多言了。”
余下的三四日,裴煜每天都应萧晚迟的邀请,早出晚归,今日是这个借口,明日是那个借口。反正裴煜在萧栖迟府上,基本只有睡个觉的功夫,便会被萧晚迟以各种理由请走。
萧栖迟头两天还能以笑送他,但是没过两天,就有些忍受不了了。一直到第五日,裴煜再次被萧晚迟派人接走后,萧栖迟忽地一把将手中茶碗重摔在了地上,站在桌后,整个身子都在发颤。
可她的情绪却又找不到能宣泄的出口,逼得自己眼前直冒金星,头都有些晕乎乎。
见萧栖迟发怒,众婢女“噗通”一声便跪在地上。
萧栖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珠在眼眶里乱转,只觉头胀痛的厉害。
她许裴煜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可没许他日日出门,更没许他和萧晚迟寸步不离。怎么?他们萧家的姐妹,都要围着他姓裴的一个人转了吗?
萧栖迟随手取过桌上削水果的匕首,用力插在桌上,朱孔阳的绸缎桌布上,当即便破开一个大洞。
森冷的恨意和着在心底灼烧的怒火,一同从那双漂亮的柳叶眼中流出,好似壁画上罗刹女的媚眼。她用力握着匕首,从桌布上狠狠划过,尖锐刺耳的声音,拖着老牛拉磨般的声响,如利刃般刺进每个人的耳中。婢女们皆面面相觑,眼里恐惧。
萧栖迟却恍然未觉,凭什么当初她想安身立命,裴煜就要扣给她一个孟浪的罪名?如今换到他身上,他倒是跑得更勤快。
好歹她当初,每逢出门,生怕裴煜感受到被忽视,还会时不时将自己看到的小玩意儿,或者吃过的东西,都买一份命人送回去给裴煜。每日能送两三次,都是她对裴煜的惦记。
可现如今裴煜倒好,一走一日,杳无音信。凭什么事情换到他身上,就是另外一个标准?
往昔的记忆似潮水而来,萧栖迟咬住下唇,唇角挤出一个诡秘的笑意,手下的匕首在桌布上越发用力且毫无章法。他还想计划自己的回国大业,还梦想着能再次借萧晚迟翻身?“哈哈哈……”萧栖迟忽地颤声笑起,肩头都不住的颤抖,眼里满是嘲讽。
萧栖迟许久方才笑停,灼烧着她心的怒火,却是愈发如一把利刃般横插在她的心间。萧栖迟松开匕首,匕首“哐”一声掉在面目全非的桌布上,她手呈兰化妆,食指抹过下唇,而后对一旁的婢女道:“随孤去六皇子房中,咱们今晚等着他回来。”
说罢,转身便朝玉色楼下走去,看着萧栖迟走过眼前,一众婢女们这才敢起身,紧随其后。
已至戌时,尚在萧晚迟府中的裴煜,早已是坐立难安。这几日萧晚迟天天找他过来,说完正事后,就用各种说法留着他不让走。饶是他心里念萧栖迟无数遍,也几番不得脱身,若非念及萧晚迟还有用,他当真想拂袖走人。
一直到戌时二刻,萧晚迟提了几次让裴煜留宿,裴煜都拒绝之后,只好派人将他送回萧栖迟府中。
裴煜心里早已焦急万分,一回到后院,便紧着准备回房换身衣服,便去见萧栖迟。
但他没想到,刚到自己房门口,却见萧栖迟一众婢女都守在门外,房中亦是亮着烛火。
裴煜不禁缓下脚步,他本以为萧栖迟是来等他,可当他看到婢女们如逢大敌,各个宛若雕塑般的神情,忽就有些微妙的心虚。
他走上前,将门推开,环视一圈,正见萧栖迟坐在房中窗边的椅子上。
他换上一个笑意走上前,正欲说话,却见萧栖迟眼风一瞥,朝他看来,冷冷嘲讽道:“你舍得回来?怕不是我昌阴长公主府,不如齐越长公主府来的热闹,竟是一连几日,勾去了那个口口声声说想娶我之人的魂。”
萧栖迟忽然神色严肃,且劈头盖脸直接发难,裴煜一下愣住。思绪像在脑海中刚被定住一般,根本不知如何转动。
他从未和萧栖迟吵过架,就连上次月老庙之后,她都是含笑表示理解,她一向那么善解人意……虽然知道爱侣之间难免会有龃龉,但当萧栖迟真的生了气,他心里竟是那般难受,既感到自责,又无法面对。
裴煜尽量换上一个笑脸,走上前,俯身拉了她的一只手过来,哄道:“你别生气,我怎么可能会不想回来?只是如今还需要贤妃助我,所以只能耐着性子忍着。”
怎知萧栖迟忽然拂袖起身,一把甩掉了裴煜抓着她的手。裴煜这才觉察到,萧栖迟似乎不是在闹小性子,而是真的生气。
萧栖迟冷嗤一声,回头看向他,眼里满是嘲讽,连连冷笑,“仅此而已吗?裴煜,你敢摸着良心说,仅此而已吗?三姐同我容貌相似,长你不过六岁,你父皇的年纪,给我三姐做爹都够。她为何要平白无故的对你好?怕是想效仿则天皇帝,嫁父又嫁子,给自己谋一个光明的前程。”
裴煜闻言愣住,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她,“你怎能这般揣测?相处这么久,你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萧栖迟神色依然冷漠,面对裴煜的质问,如实回道:“或许如你当初所言,相识太短,我根本不曾真正了解你是怎样的人。”
裴煜闻言,一时只觉百口莫辩,她怎么能凭借无根无据的想象,随意给他定下这样不堪的罪名?
裴煜正在想法子该如何想萧栖迟证明,却听萧栖迟质问道:“大概从一开始,我对你便只是一厢情愿,你从来都不是我以为的那种人,也从来都不是我梦想中,能给我最期待的那种感情的人。一连五日,你日日同三姐在一起,怎么隋昭仪的事值得你们商讨那么久吗?怎么仅仅只是回大梁一事,也值得你们时时刻刻腻在一起没完没了的说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23145154”投掷的一颗地雷,比个大心心给你~
宝贝们,我昨晚,从晚上六点一直到夜里十二点多,一共经历了四次地震,绝了!8号那晚地震波及到我这儿就给吓死了,然后昨晚,我从惊吓,直接被震到麻木,码着字就晃起来了,我的天,一晚上感受四次,绝对是我人生中一个“高光”。
第33章
萧栖迟的质问一句比一句尖锐,态度也越来越强硬,整个人似是气急了,仿佛下一刻,她就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和裴煜成为陌路。
裴煜见此,心头万分焦躁,一面因萧栖迟的误解,而感到百口莫辩,一面又因萧栖迟尖锐的态度而恐惧失去。
他忙握住萧栖迟的肩头,急言解释道:“我没有!我当真只是为了能够回国,当真是与她有事商议。”
萧栖迟一把甩开裴煜按着自己肩头的手,连连冷笑,“什么事要从早到晚的商议?你们是隔一个时辰才说一句话吗?”
面对他的解释,萧栖迟的态度未有丝毫变化,仿佛他的话对萧栖迟毫无作用。
贤妃要说的事情确实要不了那么久,但是贤妃要准备一些精致的席面,边用边说,他还要靠着贤妃,总不能催着人家让人家快讲,不仅很无礼,还会给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念及此,裴煜只好强撑着笑笑,如实解释道:“萧晚迟是我大梁贤妃,她肯帮我已是不易。且我与她不熟,我实在不好在人家盛邀之下离开。栖迟,我的难处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你理解我一点,就一点点,好不好?”
说着,裴煜伸手,试图去握萧栖迟的手腕。怎知萧栖迟忽然如被烫到般猛地抬手,躲开了裴煜,退开两步反问道:“不好拒绝她就只好委屈我了是吗?”
萧栖迟的目光直直落在裴煜脸上,“你明知我在等你,你一连几日呆在萧晚迟府上时,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让我理解你,我理解你还不够多吗?凡你需要,我都在尽可能的满足你,你为什么不能理解理解我?”
裴煜闻言愣住,一时有些不知该作何回答?他们俩的处境,能同日而语吗?她没有他这一日的陪伴,顶多无聊些,可若是他不去,失去的可能就是自己的人生。
萧栖迟的情绪愈发激动,越往后,声音越急促和尖锐,“你还想解释什么?你们什么关系啊?值得你日夜不歇的陪伴?”
萧栖迟眼里的神色愈发轻视与嘲讽,“是否在你心里,其实也觉得三妻四妾无所谓,也想着朝三暮四,左拥右抱?裴煜,我还真是看错了你。”
“我没有!”裴煜满眼不敢相信,萧栖迟怎能这般误解他?语气也不自觉有些着急,“我整日都在想着你,我每晚一回来,就匆忙更衣赶去见你,你怎么能这么看我?”
“我怎么看你了?”萧栖迟不怒反笑,“和自己父皇的妃妾,呆到戌时才回。你告诉我,你这贤娘娘,身上有多大的魅力?”
看着萧栖迟嫌恶的眼神,裴煜气得心口发疼,他忽地意识到,无论他怎么解释,萧栖迟都不会相信,她心里已经认定他就是这样的人。可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明明满心满眼都是她,可她为什么不信他?
胸口起伏许久,裴煜控制着自己的火气,思量许久,只能道:“从明日起,你安排个人陪我一起去,或者你自己陪我一起去,你亲自看看,我和贤妃是如何相处的。”
“不去!”萧栖迟眼风掠过裴煜的脸,斩钉截铁的拒绝,一副生气急不讲道理的模样,“有什么好去的?是我昌阴长公主府不如她齐越长公主府吗?”
裴煜听完只觉窒息,怎能这般油盐不进?他终是有些无法再忍,语气也颇有些急躁道:“不信我的解释,也不去亲自求证,那你想怎样?你划出条道来,我照做便是。”
萧栖迟不敢置信的看向裴煜,眼里满是悲痛,语气更是没有收敛:“你居然这么跟我说话?你居然这样对我?若不是在乎你,谁会管你和谁在一起!你以后爱怎样怎样,同我萧栖迟再无半点关系!”
说罢,萧栖迟拂袖,直接撞过裴煜的肩膀,疾步离开。
裴煜愣在原地,心在胸膛里砰砰直跳,又是生气,又是惶恐。气萧栖迟固执己见,冤他逼他;却又惶恐萧栖迟因此真的对他失望,真的放弃对他的感情,却连辩白的机会都不给他。
一时间,裴煜只觉整个人身上压着一座重山,根本喘不过气来。相识这么久,萧栖迟在他眼里,善良、单纯、用情炙热,却从未想到,她一旦生气,竟是如此油盐不进。
眼下他要怎么办才好?她已经对他有了成见,要怎么跟她解释,他要怎么做?她才能相信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裴煜一声重叹,只觉全身力气被抽空般,瘫倒在榻上。又聋又哑的两个太监不明所以,见他上榻就熄了灯,裴煜当即被黑暗所吞噬。
萧栖迟一回到玉色楼,转身便关上门,将所有婢女关在门外。她回转身子,靠在门上,面上满是兴奋不止的笑意,仿佛压在心头许久的东西,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张开手臂,仰头旋了一个圈,停在桌边,唇边笑意极满,拿起桌上白瓷瓶里的一朵花,放在鼻下,合目绵长地吸了一口花香。
当初裴煜是怎么误会她和许上云,怎么给她扣孟浪的帽子,她当时有多无力,有多患得患失,裴煜都感受到了吧?
纵然萧栖迟至今想不明白,为何那日他会那么油盐不进,抵死认定她接触外男,甚至后来迎娶太子妃,都说是她接触外男的行径伤了他的心,他才觉无望答应。
今日她对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反应,都与当日的裴煜一般无二。你跟他讲理,他和你闹情绪,等你起了情绪,他情绪比你还大。这种有口难言的憋屈,感觉好吗?可惜这个裴煜不是当年的裴煜,不然她还真想问问他呢。
萧栖迟指尖蜻蜓点水般拂过手中花瓣,复又展臂,宛如起舞的玄女般,伴长裙一道,在厅中转了几圈。接下来,她只需要等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