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骨——猫说午后
时间:2022-03-17 07:53:46

  听裴煜说起父母妻儿,边定轻叹了一声,而后道:“我赞成王爷的提议,南境撤兵。”
  眼下合作的关键时候,且他们已经更深入大周腹地,确实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相互猜忌。念及此,毕良史抿抿干涩的唇,点头应下。
  李都尉见状,眼中隐有热泪,起身拱手,向裴煜等人抱拳行礼。在他眼里,梁军能做到这种程度,没有雪上加霜,已是仁至义尽。
  宴罢,裴煜便叫李都尉给南境军传书撤军。而后和毕良史一起,巡查和清点了一遍,整个昆城的将士和粮草。至此,大周西南各城池将士以及南境军,暂时都归入裴煜麾下,统一指挥调遣。
  六日后,南境军按照裴煜的命令,集体从洛河水路北上,去和许上云回合。
  陈太师大军长驱直入,一路上,他们这才发现,所过城池,百姓、将士、粮草,皆已全部撤离,只留给他一座座空城。
  陈太师眉心蹙得愈发紧,他这才发觉,这似乎与他所计划的不太一样。
  按理来说,在他的安排下,南境军素来空虚,若想抵御他,便只能从西南各城守军中调兵。
  等南境败下来,西南各城池为了给卫京师军收缴叛军的时间,一定会拼死抵抗,但早已充了南京军的各城池守军,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对手,一路上,他可收城池,收粮草,收地方税银,就连最难过的昆城天险,都可顺利直达。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每路过一个城池,都是空城,他不仅得留下部分守军,还得留下粮草,于他而言委实拖累。
  陈太师隐隐觉得,怕是这期间出了什么变故,直到他兵临昆城,见到城楼上梁周大旗并立,方才明白过来,与此同时,心中宛如落了一块重石,坠得他心直往下掉。
  陈太师当机立断,就地扎营,当即便派出使臣,去找梁兵谈判。
  梁国出兵,委实是陈太师意料之外,便是他想破头,也想不出大梁出兵相助的理由,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此次大周内乱,梁朝怎么都该趁火打劫,骚扰北境。梁兵是撞了什么大邪,出兵援助大周?
  当裴煜听闻陈太师派来使臣,点明要和梁军谈判,裴煜便知陈太师要说什么,无非和大梁朝臣们一样,要对他晓以利害。裴煜微微挑眉,直接拒绝接见,使臣吃了个闭门羹而回。
  陈太师的心更沉,昆城粮草充足,他一向知晓,且看他们根本没有正面迎战的意思,若是耗,他的粮草肯定耗不过裴煜。但是若是强攻,之前还好说,眼下有大梁将士坐镇,就算把昆城打下来,二十万人也损耗了个七七八八。
  这一夜,陈太师一夜未眠,晨起时白发都多了好几根。
  他一醒,在营帐里枯坐了几个时辰,便叫人拿来的地形图。围着地图仔细的研究,许久之后,陈太师嘴角忽然漫上一个笑意,紧着便给滇王写了一封密信。
  待书信传出,陈太师让将士们好生修整了一日,便开始带兵强攻。和陈太师的第一场正面之战,就这样的昆城外打响。
  这一打,便是整整一个月。而这期间,裴煜发现,陈太师这人很是聪明,知道他们只守不攻,所以每次进攻,只要一占下风,便果断撤兵,不做一丝一毫多余的损耗。与其说是强攻,更像是骚扰。
  全程不慌不忙,气定神闲。毕良史自然也发现了这奇怪之处,唤来了李都尉,问道:“除了昆城,要入大周,可还有什么别的路线?”
  李都尉行礼回道:“洛河水路,就是之前北上的南境军走得那一条。”
  说罢,李都尉不解道:“洛河山南陵那段极险,普通的船只若是到了山南陵段,必然承受不住水势,会被击个粉碎。南境军能走,主要是我们世代驻守于此,早已造出构造特殊的船只,以应对山南陵段的水势。滇国人,根本无法通过。”
  裴煜忙问道:“那船呢?陈太师是否有法子弄到?”
  李都尉回道:“此类船只不多,这次一并给了南境军,陈太师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为无米之炊。”
  话音落,几次皆陷入沉默,陈太师的强攻明显在保留实力,根本没有用全力,如果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他们在昆城呆的越久,粮草的消耗便越多,按理来说,合该集中火力强攻,早日打下昆城才是,为何会这么气定神闲?
  毕良史思量便可,对李都尉道:“劳烦都尉安排暗探,延洛河一探究竟。”
  李都尉闻言,重重点头,即刻便去办。
  十日后,探子回来,回禀道:“滇国又有八万大军入河,正在沿水路北上。”
  果然,众人的心一沉,裴煜忙将这个消息,传给了许上云。
  而许上云这边,叛军从昆城被截断,在没有特殊船只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南下与陈太师回合。叛变的三个中郎将,已被他击杀两个,收回卫京师军七万。
  当他收到裴煜的消息后,便与之商议,重新定了计划。还是在山南陵伏击,但裴煜救回的南境军,待他们伏击之时,便重新返回,依靠特殊船只,在水路最险的山南陵段,与滇国那八万将士作战。
  也是在这夜,一袭盔甲的许上云,坐在营帐中,将让北境军南下的吩咐,递回了京城。为保无虞,许上云将信直接递给了萧栖迟,没有选择给梁靖城。
  连月来的行军打仗,让他素来冷峻的面容比从前更显刚毅,他起身,来到营帐外,看着纵马离去送信人的背影,不有一声轻叹,转头看向长空中那轮圆月。
  快要入秋了,他还从未和萧栖迟分开过这么久,不知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她晚上睡得好不好?还有没有做噩梦?
  念及此,他便又毁帐,给萧栖迟写了一封问安的书信,以飞鸽传回。
  让北境军南下的消息,以及许上云的书信,几乎是同时到了公主府中。
  但萧栖迟人在宫中,还在和梁靖城处理陈太师余党的事,府中的侍卫,便将两封书信送进了大内。
  勤政殿里,萧栖迟坐在皇帝的龙椅上,梁靖城恭敬的陪在身边,萧栖迟看完消息,而后对梁靖城道:“可以吩咐北境军南下了,想来这次,必能将陈太师一举扑灭在山南陵。”
  梁靖城边给萧栖迟剥葡萄,边笑着道:“五十万对二十七万,闭着眼睛都能赢。陈太师怕是做梦都想不到,堂堂大梁之主,会对殿下唯命是从。不仅出兵十万相助,还确保北境无虞,整整腾出来二十万大军。”
  萧栖迟冷嗤一声,未做多言,打开了许上云的书信。信上将这些日子,他遇到的事,都简单的给萧栖迟说了一遍,信末尾,素来含蓄低调的他,竟直言思念。
  萧栖迟看着,唇边不由漫上一丝甜甜的笑意。
  梁靖城的目光凝在萧栖迟面上,见她这笑,宛如一个陷入情爱的少女,心下当即不悦。他将一个剥好的葡萄递给萧栖迟,然后调笑着问道:“这是谁给殿下的信,竟让殿下瞧得这般高兴?”
  萧栖迟抬手将信在油灯上点燃,扔进铜盆里,而后道:“还能是谁,自是我最心爱,也最心爱我之人呢。”
  说罢,萧栖迟不再理会梁靖城,继续处理该处理的事。
  梁靖城的余光却落在铜盆里那一片灰烬中,神色愈发的冷,他忽地想起去年在齐越长公主府中所见,裴煜和他们殿下是那般的你侬我侬。且裴煜对公主如此的好,再看看刚才公主看他书信时的样子,想来她已经动心。
  强烈的妒意在梁靖城心间燃烧起来,恨不能将裴煜扒皮抽筋,也恨不能现在就将萧栖迟绑起来,困在他身边。
  但是他知道不能,眼下陈太师未除,他还不敢放肆。难道他要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神女被那种东西所染指?
  心在梁靖城的胸膛里砰砰直跳,眼中的怒意几乎藏不住。可忽然,他眸中怒意褪去,换上一丝浓郁的期待。他从来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这一日至晚,梁靖城将萧栖迟送回府后,端坐在书案后,以皇帝和萧栖迟的名义,分别写下两封书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宿花岭”浇灌的营养液,爱你呐~比心心~
  大家这几天休息的好吗?我不是在吃饭,就是在去吃饭的路上,吸溜吸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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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后,立秋不久,许上云以损失一万人的代价,终于杀了最后一个叛军中郎将,至此,叛变的大军,终于重新收回,损失一万五。
  这回能这么顺利,倒是归功于叛军中一位都尉。只叛逃以来,他一直都很矛盾,一面是跟随多年的上司,一面是自小生长的国家,他不知该如何选择。
  好在,最后关头,他选择了家国百姓,带领自己部下,于深夜斩杀最后一位中郎将,带领剩余将士,想许上云投诚。
  许上云明白,将士无罪,他们也只是听从号令,如今三位中郎将已死,对叛军的惩罚暂未提及,只说战后再判,另外提到,若戴罪之身,在接下来的战役中荣获战功,那么便可从轻处罚。
  有此承诺,曾参与叛逃的将士们,心下也都有了盼头,好些人暗下决心,此番必要跟随许将军,立下战功。
  修整完大军,许上云便重新清点粮草,按计划南下,前往山南陵。同时给裴煜去了信。
  昆城的地形,只利于防守,却不利于作战。若再昆城打起来,两方都不讨好。但山南陵不同,不仅能将敌人围堵,且滇国若想再补援军,还需要通过昆城,正好杀他个孤立无援。
  三日后,裴煜收到许上云的传书,准备按计划撤离,去山南陵和许上云会师。
  但是他看着外头只随便打打得陈太师犯了难,此番是要引陈太师如山南陵,他若是不玩命的打,自己怎么佯装败退?若被他看出端倪来,可就麻烦了。
  裴煜正愁眉不展之际,外头的陈太师好似也失去了耐心,攻势远比之前迅猛起来,可饶是如此,他就是不尽全力。
  思来想去,裴煜想了一个法子,便放了陈太师的使臣入城。
  果然如他所料,同使臣见面之后,便开始劝裴煜放弃帮助大周,并向他承诺,只要此次裴煜放弃,等陈太师拿到大周后,便会将北境最富庶的三个城池,送给他。
  裴煜佯装想了几日,便应下了陈太师的提议,将昆城的大周将士全部囚禁,然后带兵撤离,让出了昆城。
  离开昆城后,裴煜按原路北上,他知道,陈太师在昆城外被困了那么久,入城后一定会先补充粮草,不会着急行军,便在离开昆城探子范围后折返。一面命人寻找并截杀可能会有的滇军探子,一面前往山南陵,与上云回合。
  六日后,许上云终于在山南陵见到了裴煜。
  许上云亲自带领都尉以上的将士们迎接,而在昆城佯装被囚禁的李都尉,亦在此时被放了出来,和裴煜一同入营。
  裴煜等人的马,在扬起的一片沙尘中停下,见到许上云,众人下马上前,许上云上前行礼:“见过王爷,毕副帅,边将军,曾将军。”
  除裴煜外众人一一回礼,裴煜上下打量一番许上云,笑道:“上次见你,还是她府上的侍卫,这才不到一年,已是赫赫有名的将军了。”
  嘴里虽说这有趣的话,但他心间却还是忍不住赞叹,本以为他侍卫出身,有些东西怕是压不住,但不成想,此次一见,无论是这些时日来听闻的他的行军事迹,还是他此时的气质,当真丝毫不亚于出身高贵之人。这身将军的盔甲穿在他的身上,就仿佛为他量身打造的那般合适。
  许上云自然知道裴煜说得这个她是谁,便道:“王爷莫要打趣末将,连日来辛苦了,里边请。”
  说着,引了众人进帐,并吩咐下去,给将士们备接风宴,只不许喝酒,毕竟大敌当前,接风而非庆功。
  许上云和裴煜并肩走在一起,裴煜将昆城的情况详细告知了许上云,说道:“陈太师不是急躁之人,若不是这次佯装被他说服,怕不是都不好脱身。”
  毕竟如今身份地位已和不同,许上云懂得什么叫在什么位置说什么话,一改从前沉默寡言的模样,笑着对裴煜道:“也只有王爷的身份,天然便会让对方猜疑,才能用这种法子。可见长公主殿下请你来,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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