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山南陵,许上云忽命人吹向三短一长的号角,将士们忽然以五千人为一组分散,潜入山南陵各处,在山石沟壑中躲了起来。
陈太师进来后,竟是见不到半个人影,不由面露玩味的笑意。这时,忽从北面放冷箭出来,众士兵忙去,怎么在等他们到的时候,那放什么都没有。而就在这时,东面又放出冷箭,等他们人过去,依然空空。
陈太师冷声笑笑,对手下道:“他们既想玩儿,就陪他们玩玩,正好我也需要时间。”
于是,接下来的两日,许上云硬是带着人,在山南陵和陈太师玩儿起了“躲猫猫”,就这般边保留实力,边偷袭,竟也吃掉了陈太师一万多人。
许上云本以为,这种拖延顶多三天,北境军到就可反扑,可没想到,一直到第四日,他还是没有见到南下的北境军。按时间和计划,昨日就该到了。
山南陵只有东西两条出口,眼下西出口在陈太师手里,除非北境军从后方包过来,否则便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更何况送信出去询问。
北境军到底怎么回事?许上云一面心沉,一面带着人,继续以这般躲藏站拖延时间。
时间又过去一天,北境军还是没有影,许上云心越来越沉,北境军有萧栖迟在汴京亲自坐镇,为什么会出问题?
埋伏在东北方的裴煜,也觉出不对来,按照约定,两日前就该给他信号,可为什么信号还没来?但是许上云又告诉他,没有信号,绝不能出兵,以免打草惊蛇。
裴煜心下虽然担忧,但还是沉住气,没有动,决心再看看。但……又过一日,依然没有出兵的信号。
留在山南陵,给许上云的粮草只够十日,这已是他入陵的第七日,依旧没有信号,怕是出了什么意外。
裴煜眉心紧缩,他是伏兵,不能贸然给出信号,亦或是擅自出兵。思来想去,裴煜对曾公元和李郎将道:“你二人守好大军,我带一万人,再带一些粮草,潜入陵去看看,你们二人,务必等有信号后再带兵入陵。”
看看这两日的情况,曾公元也猜到怕是出了什么意外,忙道:“王爷亲自去不妥,这件事交给我,您和李郎将留下。”
裴煜伸手捏捏曾公元的肩头,对他道:“守好大军。”
说罢,裴煜不再理会曾公元的劝阻,前去点兵。这次亲自去,有两个缘由,一来他担心毕良史,去接应北境军的人是他,如果到现在北境军还没有来,他有些怕是不是毕良史……毕竟他是梁人,一心为大梁着想。
虽然他觉得毕良史不是那么轻重不分的人,但总之,他亲自入陵,若真是毕良史所为,当会放大军进来。
二来,许上云曾是她身边的亲信,就为着公主府的恩情,他也得去和许上云并肩作战。
裴煜点好兵,备好粮草,连夜带人潜入山南陵中。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忙着了,今天卡战争戏了,战场好难写,嘤嘤嘤,没有肥更诶,那就留评发红包(狗头)
第58章
裴煜一行人潜行入山南陵,他知道许上云在山南陵中的布置,于夜里寅时,找到许上云所在的小队,顺利回合。
这几日,许上云这一行人,每日休息不过几个时辰,基本都已到极限。
许上云带着人躲在沟壑里,一见裴煜,心头一紧,忙问道:“王爷,你怎么来了?”
裴煜在他身侧蹲下,回道:“带了一万人来给你送粮草,我还想问你,北境军怎么回事?”
许上云眸光扫过沟壑外的茫茫夜色,带着警惕,无奈道:“北境军本该四日前就到,但是至今却没有来。山南陵西出口都是陈太师的人,根本无法派探子出去。”只能等北境军从西方包抄。
裴煜闻言眉心紧蹙,生怕是毕良史那边出了问题,他沉思片刻,而后对许上云道:“人数有限,我带来的粮草也只够大军五日所用,再等一日,待明日日落,若北境军还是不到,我们便改变作战计划。”
许上云眼下最担心的,不止是北境军和眼下的处境,还有远在京城的萧栖迟。北境军的调遣,一直是由萧栖迟亲自看护,如果北境军没有如期而至,是不是萧栖迟出了什么事?
念及此,许上云点点头道:“就等明日日落,若北境军不来,明日夜里便传信号,让曾将军和李郎将带兵入陵。”
说罢,许上云喉结微动,眉眼微垂。他这神色,随之存在一瞬,但却被裴煜捕捉在眼中。毕竟这么些年,他习惯了察言观色,对这些细微的变化都很敏感。
裴煜伸手按了按许上云的肩头,对他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北境军不来,怕是不能将陈太师一举扑灭在山南陵,之前的所有布置,都白费了。但是没关系,行军打仗就是这样,不可能所有事,都按照我们预想中的进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许上云听罢裴煜的话,心下微动,不由看向他。但对上裴煜双眸的瞬间,忽地想起萧栖迟,想起她那些惧怕和泪水,那堵将其拒之门外的墙,复又高高竖了起来。若是没有萧栖迟在,他或许会拿裴煜当朋友。
但是……没有如果。不弄清萧栖迟性情大变的原因,他永远无法真正的接纳裴煜。若那些背后的原因与裴煜无关,他或许会选择当他是朋友,但若和裴煜有关,他也绝不会念今日的情义。他一路挣扎到今天,靠得就是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然后取舍果断。
许上云看了看裴煜,没有说话,他想过会出现意外,唯独没想过,意外会出在这么关键的节点上。
他对裴煜道:“我会传令下去,重新分配粮草,尽量让我们撑得久一点。等明晚大军入陵,我们还是利用躲藏式打法,尽量以最少的损失,吞掉敌方最多的人。但这法子不是长久之计,这种打法,是利用地形,滇军入陵已有七日,再多几日,他们也会熟悉这里的地形。到时候免不了正面一战。”
裴煜明白许上云的意思,他想趁滇军对地形还不熟悉,以躲藏式打法,减少地方的人数,这样,等正面战来临,他们压力能小很多。而且这样的躲藏式打法,是分队进行,将士们也可以轮流休息,能最大程度的保证体能和人数。
裴煜应下,接替许上云守在了这边,而许上云则前去重新分配粮草。
第二日,又是一日游.击.战,而不出许上云和裴煜所料,一直到日落,北境军还是没有来。
许上云和裴煜看着东方渐黑的天,终是绝了所有希望。裴煜愈发忧心,格外担心,是毕良史临阵选择对大梁有利的战局。说不准,他是想等许上云大军和陈太师杀得差不多,再带北境军进来,如此这般,既能打败陈太师,还能重创周军。
入夜,许上云放开了那一笼报信的鸽子,共三十只,即便被敌方截杀,也总能飞走一只。
曾公元和李郎将收到信号,二人相视一笑,眉宇间皆有喜色。李郎将对曾公元道:“北境军到了吗?”
曾公元点点头:“信号到,应该是到了。”
李郎将朗声道:“出兵!”
令下,所有将士快速列队,骑兵也上了马,大军开拔入陵。曾公元和李郎将骑马走在部队中间,对李郎将道:“等大战休停,若有机会,你可要跟随大周使臣来一趟雁京,我一定好好款待你。”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再加上昆城的配合和帮助,李郎将和曾公元之间,随时异国之人,却也有了同袍之情。李郎将朗声笑道:“我也正有此意,等这仗打完,你还随我回昆城,我家就在那里,小住几日,我带你尝尝我们西南的美食,再带你看看西南的美景。”
曾公元补充道:“我还要好酒!”
“哈哈哈……”李郎将朗声笑起:“必少不了你!”
二人说笑了几句,便恢复了正色,专心行军。怎知,快到山南陵时,忽听不远处连续几声震天的炮响,只觉耳中嗡鸣,尚未来及反应,几个巨大的火花卷着滚滚浓烟,便在大军中炸开。
一时间,马儿惊吓鸣叫,将士惨叫声不断。曾公元和李郎将立马反应过来,竟是火药,急急道:“前面有埋伏,退!退!”
山南陵中的许上云和裴煜,自然也听到了东面传来的巨大炮声,不由眉心紧蹙。
而就在这时,空旷的夜里,忽然传来陈太师中气十足的声音:“许将军!听到了吗?是火炮!老夫早在昆城外,就看出了你们的计划。将计就计,一路跟着你们进了山南陵。你当真以为,洛河中有我八万大军吗?错!只有一万,其余全是空船,剩下的人,早就带着火药埋伏在你们援军的必经之路上。你会打拖延战,当我不会吗?南境军和梁军五万都被拖在洛河里,你们的援军只要敢入陵,必被火炮轰得七零八落。来,容老夫瞧瞧,如今你们陵中十万人,如何跟我打?”
当日在昆城外,他就觉察出不对来。幸好,他早有筹谋,离开大周前,就发觉山南陵地势独特,在东出口处藏了一批火药和火炮。
而滇国的援军,入洛河后,只留一万人守着空船,其余人,早就沿河东上,过了山南陵险段之后,便强行渡河。
据探子回报,渡河的七万滇军,活下来的不足四万。但四万也够了,只要有火炮,别说四万,就是一万,就能拦得住对方二十万大军。
话至此处,就连裴煜都不觉手指微颤,火炮,此物稀缺,很少用于战场,可陈太师手里居然有。倘若曾公元和李郎将无法入陵,粮草紧缺,人数悬殊的情况下,他和许上云,要怎么打?
许上云按着腰间佩剑的剑柄,声音又凉又惋惜:“好狠的心,属实在我意料之外。”
带着火药埋伏在东面的滇军,必然是沿河而上,强行渡河,他们弃了船,山南陵段又险,渡河必然损失惨重。千算万算,没算到陈太师不拿将士的命当命。看了那么多兵书,从小听韩纪讲了那么多实战案例,却从未听过,这么草芥人命的将领。
裴煜看了看许上云,说道:“援军进不来,我们粮草有限,躲藏战,怕是拖不起。”
许上云微微低眉,深知此战凶多吉少。山南陵,为围堵伏击而选,若想再使用别的法子,怕是很难。无论是人数、地形、还是粮草,他们都不占优势。
许上云想了想,对裴煜道:“火炮稀少,他们不可能永远用火药堵着援军。我们只需撑到火药用完,就能等到援军。”
说着,许上云看向裴煜,问道:“曾公元和李郎将,能想到该如何骗敌方火力吧?”
裴煜和许上云对视片刻,苦笑道:“但愿吧。”本想着在山南陵在围剿陈太师,但怎知……北境军没来,最近的援军又被火药拦住。陈太师没困成,倒是把自己困在了这里。今时今日,落到这步田地,纠其根本,就是五个字——北境军没来!
许上云看向身边的将领,问道:“信鸽还有几只?”
将领回道:“一只。”
许上云默了片刻,说道:“取来吧。”
将领领命而去,不多时,将两只信鸽取了来。许上云接了信鸽在手,从怀中取出一封早已写好的书信,挂在了信鸽的脚上。他本以为,永远没有送出这封信的机会。
裴煜见了,问道:“是传回汴京的吗?”
许上云点点头,裴煜复又问道:“是给你家人的?”
许上云看了看他,说道:“结发妻子。”
裴煜不免疑惑:“你什么时候成得亲?”
许上云检查着信鸽的脚,回道:“去年中秋过后。”
听他说起这个时间,裴煜的兀自一疼,不免轻叹一声,那也是萧栖迟成亲的时间。虽然这件事早已过去,但一想起来,心还是会一疼,毕竟当时那种痛,真的太刻骨铭心。
裴煜揉揉眉心,不再去想这件事,向许上云问道:“能帮我带一封吗?让你妻子转交给公主。”
许上云本不想答应,但看着裴煜真诚的眼,心知这一战凶多吉少,倒也没必要吝啬一封信,便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