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骨——猫说午后
时间:2022-03-17 07:53:46

  听见罗映的声音,萧栖迟心里担忧再也绷不住了,泪水如大雨般倾盆而下。
  罗映忙将萧栖迟侧身揽进怀里,吩咐道:“备轿。”随后转头问道:“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当真这般在意六皇子?”
  萧栖迟咬唇摇头,哽咽着道:“是上云……罗映,我在意的是上云。”
  轿辇至,罗映服了萧栖迟上去,正欲说几句安慰的话,却被萧栖迟紧紧抓住手,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她。罗映颔首,陪同萧栖迟一起进了轿辇中。
  轿子缓缓前行,萧栖迟伏在罗映肩头,哭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可是我若不这么做,只会比现在更糟。为什么老天爷总是这般戏弄我?罗映,我到底该怎么办?置若罔闻,大周和我都会走向地狱,拼命反击,却害上云陷进这般的险境里。我到底该怎么办?”
  罗映听着有些懵,不由问道:“殿下在意的人,是许侍卫?不是六皇子吗?”
  萧栖迟摇摇头,眼里闪过一丝如刀般的恨意:“裴煜?或许曾经在乎过,可后来,我对他的所有好,只是为了让他信任我。罗映,只有你和上云,才是真正在意我的人。今生今世,你是我最好的姐妹,而他,是我唯一想要在一起的人。”
  不知为何,听萧栖迟说想要在一起的人是许上云,罗映心头好似有块重石落地,不由深深松了一口气,叹慰一笑。是他就好,是他就好……
  罗映握住萧栖迟的手,边擦她的眼泪,边对她道:“奴婢不知殿下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但是事已至此,奴婢会陪着殿下。殿下不要自责,不要哭。眼下你是许将军唯一的指望,你得撑起来,得救他。”
  萧栖迟闻言,挂着泪珠的长睫一颤,看向罗映。当对上她淡然含笑的面容,飘忽的心忽然落地,那些纷繁杂乱的念头,也终于缓缓平了下去,脑海中,终于渐渐理出一条思路来。
  萧栖迟从罗映怀里起来,伸手将脸上的泪水全部抹净,对罗映道:“北境军确实回不来了,若是现在回来,大梁必会死灰复燃,裴煜也不会再信任我,他就会有爬起来的机会。事已至此,北境军就留在雁京,配合谢非复吧。”
  萧栖迟慢慢握紧罗映的手,“回府,召集轻骑营全部的人,我们去西南。轻骑营都尉江韬可以调兵,我们将能召集到的全部地方军都集结起来,代替北境军,去攻打山南陵后方,他一定会活下来。”
  “一定会……”罗映重重点头。
  回到府中,萧栖迟和罗映各自回房更衣,出来时,皆已是一身女子轻戎装。
  而轻骑营都尉江韬,也正好来到府中。萧栖迟在正厅接见了他,将自己的打算全部给他说了一遍,而后对他道:“事不宜迟,立马出发。”
  说着,萧栖迟已向外走去,可走到门口,却发觉江韬站着没动,不由回头,疑惑着看向江韬。
  江韬转过身子,行礼赔罪道:“公主殿下,许将军临行前有令,若他遭遇危机,务必看住殿下,不许离京。”
  “你说什么?”萧栖迟眼中已有怒意,走向江韬,指着西南方向厉声道:“他亲自点了你们轻骑营,你们是听命于我的!现在我让调各地守城军,跟我去山南陵!”
  江韬听萧栖迟发怒,单膝落地跪下,眸中坚定却丝毫不减:“军令如山,将军有令,吾等听命于公主。将军亦有令,若他遇险,绝不能让公主离开汴京。”
  这是他的命令,萧栖迟不愿对江韬用刑,逼得她愈发急躁,近乎带着哭腔道:“那是你们将军!他现在身陷囹圄,你们怎能袖手旁观?”
  江韬亦是哽咽,眉眼微垂,却还是对萧栖迟道:“军令如山,殿下不能离开汴京。”
  萧栖迟气得心口发疼,“好、好……我不去,你去,带齐所有人,调地方守城军,去跟接应北境军的毕良史、杜元初汇合,攻打山南陵后方。”
  江韬还是跪着没动,保持着拱手行礼的姿势,接着道:“吾等奉将军之命,保护公主。将军还有令,若他遇险,吾等须守住公主府,寸步不离。”
  江韬话音落,萧栖迟肝火上涌,忽觉眼前有些发黑,身子都不由向后一倾,幸而被罗映稳稳扶住。
  萧栖迟气得不轻,缓了好半晌,方才缓过劲儿来。她本不想对江韬用刑,可是现在,许上云被困山南陵,她怎么能坐以待毙?他要保护她,可她也想护着他啊。
  思及至此,萧栖迟抬手,指向江韬,吩咐道:“违抗主上命令,孤罚你仗刑,打到你听话为止。”
  江韬抿唇,俯地磕头,全然是一副甘愿领罚的样子。
  府中太监鱼贯而入,钳住江韬双臂,便要将他从地上拖起。江韬毫无反抗之意,顺势站起,便随众太监往门外而去。
  而就在这时,公主府中,忽从门外匆匆跑来一人,萧栖迟不解,这个节骨眼儿上,谁放了这莫名其妙的人进来。
  正欲上前呵斥,却见那人直奔自己面前,而后行礼道:“拜见长公主殿下,草民乃是韩纪韩大人府上管家,我们大人醒了,醒来便让草民前来请长公主殿下去一趟韩府。”
  萧栖迟闻言大喜,韩纪自之前被伤,一直昏迷未醒,他是老将,又经验丰富,一定知道山南陵之战该怎么办?
  念及此,萧栖迟忙对江韬道:“等以后再罚你,先随我去韩府。”说着,萧栖迟已跟着那管家出门。江韬和罗映,连忙跟上。
  一路到了韩府,萧栖迟一进府,韩府诸人边跪了一地,走一路,更是跪一路。然而萧栖迟根本没工夫顾及这些,跟着管家一路就到了韩纪的卧室。
  韩纪知道萧栖迟要来,早已命人给他换了身衣服,只是人还起不来,只能半靠在榻上。
  门被推开,萧栖迟一身戎装出现在门外,屋内女眷皆跪地行礼,萧栖迟道一声起来,便到了韩纪塌边,问道:“韩大人眼下如何?”
  韩夫人忙抬了椅子过来,让萧栖迟坐下。韩纪赔罪道:“伤重无法起身,长公主殿下见谅。”
  萧栖迟冲他笑笑:“别说这些了,山南陵的事,你听说了吗?”
  韩纪点点头,声音还有些沙哑:“老夫虽一直未醒,但军情一直都有送来,刚才醒来看到,便忙去请殿下,辛苦殿下跑一趟了。”
  萧栖迟道:“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俗礼。眼下山南陵的战事,大人怎么看?可有法子?”
  韩纪看了看江韬,让他留下,将其余人屏退出去,这才对萧栖迟道:“玉衡组建轻骑营时,我便知晓这只队伍是为殿下所用。昏迷前,我也暗查了不少,殿下,你给老夫说句实话,现在大周真正掌权的人是谁?”
  过去是陈太师,眼下太后死,主幼,陈太师又被逼反,这主事的人,到底是谁?
  韩纪紧紧望着萧栖迟的眼睛,眼里满是期待,只等她一个答案,萧栖迟道:“是梁靖城,他是我的人。韩大人,之前的大周,我若不出手,迟早会万劫不复。”
  韩纪之前便有揣测,他的印象里,玉衡一直对公主忠心不二,几番相邀他都拒绝,可后来忽然找来,要调任,不仅圣旨顺利,后来还组件轻骑营给长公主用。
  他的心里一直有个疑影,眼下听到答案,尘埃落定的同时,亦觉一股说不上凉意。主少国疑,要么是权臣,要么是垂帘的太后,要么便是贴身的宦官……没有一个真正能撑起大周的皇帝,走到这一步,也没什么意外。
  眼下最要紧的,是击退陈太师,最大程度的保住大周实力,公主掌权就公主掌权吧,这些事,等以后安定下来再论。
  念及此,韩纪对萧栖迟道:“山南陵的战事,我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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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栖迟心头一颤,忙道:“大人请讲。”
  韩纪声音还有些虚弱,提着气回道:“火药一直归枢密院掌管,之前有一批火药不知去处,我调查了很久,都没查出什么结果,眼下方才知晓,原是陈太师藏匿。他有火药,咱们也有。离山南陵最近的,便是凤城藏的一批。”
  萧栖迟闻言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眼里泛着光彩:“当真?”
  韩纪点点头:“按现在局势来看,凤城离山南陵东面最近。取了火药,送去给李郎将和大梁的曾公元。陈太师的那批火药撑不了太久,让他们二人用火药击破陈太师防线,大军进陵,再以火炮攻之,必赢。”
  萧栖迟听罢,看向一旁的江韬,问道:“听到了?现在我要带你们轻骑营去凤城,还拦吗?”
  江韬闻言哽住,他也想救许将军。换做是方才,他不能违抗将军命令放长公主去送死,但是眼下有了转机,他却也心动。只是……毕竟将军有令。
  一时间,江韬陷入左右为难的境遇里。韩纪见此,对江韬道:“去吧,若你们将军怪罪下来,我担着。”
  得了韩纪的首肯,江韬再无顾忌,行礼应下,即刻出去召集轻骑营。萧栖迟又问了几句韩纪的伤势,待江韬点完人,便带上罗映,和轻骑营的所有人,连夜出京。
  就在萧栖迟离京的这晚,宫中勤政殿内,梁靖城挑灯坐在桌后,唇角含笑,安静的处理政务。而窗外,全然是一片刀光剑影,厮杀之声不断。
  不知过了多久,勤政殿们被打开,一群身上沾满血,喘着气,身着侍卫服侍的人,一同进来,躬身行礼,而他们脚下,横七竖八的躺着萧栖迟留下的那十名轻骑营将士的尸体。
  梁靖城抬眼看看,笑道:“劳烦诸位,垃圾打扫了吧。”说罢,复又低眉持笔。在宫里这么久,他怎么会蠢到,不培养一些为自己卖命的人?
  大梁雁京已经沦陷,裴煜还在山南陵为他们大周拼命。等山南陵之战过后,无论输赢,裴煜带来的十万人,还能剩多少?一个失去家国的王爷,从此便是丧家之犬,动动手指就能捏死的蝼蚁,还有什么资本跟他争公主?
  至于公主……梁靖城看了看肩上包扎好的伤,勾唇笑了笑,他大可先藏锋听话,人迟早是他的。
  萧栖迟的马素来骑得很好,再加上前世逃亡的经历,这连日的赶路,她没有丝毫的不适应,罗映也不是娇弱的人,一路上也是未见半点疲态。
  整个轻骑营,一路快马急行,不到十日的时间,就赶到了凤城。萧栖迟一进城,便让江韬去点城防兵,共三千人,全部召集了起来。然后紧着便按照韩纪的交代,去凤城后山,找藏匿的火药。
  待所有火药和火炮全部找齐,萧栖迟便让江韬,带着轻骑营和凤城城防兵去和李郎将、曾公元等人汇合。
  她自己,则留了轻骑营三百人在身边,在凤城租了套阁楼,暂且安顿下来。她本想亲自去前线,但她有自知之明,她并不懂得如何行军打仗,没必要去给他添麻烦。之前是以为凶多吉少,所以想去陪他,但现在,胜券很大,她在凤城安心等他便是。
  而且这一趟来,她还有很要紧的事做。之前本想回汴京后再说,但雁京已经沦陷,若是拖得太久,一旦消息传到裴煜耳中,那这么久以来的辛苦,可就白费了。就在凤城解决吧。
  因着这个缘故,江韬临行前,萧栖迟吩咐他,待火药和火炮送到,凤城城防兵和轻骑营便需刻返回,另有要事交代。
  前后拖了将近二十日,山南陵中的许上云和裴煜,无论是粮草,还是体能,早已到了极限。
  十万人,即便是许上云战略所用得当,但眼下也只剩下不到四万,而陈太师的二十万大军,却还有九万人。
  起初,许上云还能靠着对地形的熟悉占些优势,但到了后来,几场打下来,滇军基本也熟悉了山南陵,地形优势便不复存在。几次正面厮杀,将士们已是疲累到极点。几乎没有真正休息的时候,基本是一部分偷袭,一部分偷空歇着。
  陈太师那边也没好到哪儿去,他没想到许上云这么难缠。这个从前从未听过的将军,居然初出茅庐就有这般能耐。他最大的优势是火药,但火药却用以截断大批的援军。
  他本以为,用火药拖住援军,迅速歼灭许上云在山南陵中的十万人,然后再用火药去攻打援军,但许上云所用战术的拖延,当真叫他好生难受。不仅损失十一万大军,还白白消耗那么多火药用以拖延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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