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骨——猫说午后
时间:2022-03-17 07:53:46

  若是前世,大周没有灭亡,她比任何世家女子,都更能成为自己的助力。就像今生一样,很多事情,她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做到。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现实,她若还是公主,当时他们一定会成亲。但她只是亡国公主,即便相爱,他为了利益,还是娶了别人。
  他以为,待她接受后,就不会失去她。可他忘记了一点,她爱他,那么那么爱。只要她爱他,就不可能对他迎娶旁人视若无睹。就像他看着她和温行玖成亲,那种绵密无法消解的痛。
  还有后来,他自以为,他用那些方式,将她控制在了身边,傲慢笃定的以为,她离不开自己。再看看现在的她,那时她会卑微,会小心翼翼怕他生气,全都是因为爱他。
  说来也是讽刺,前世他借口她与许上云不清不楚而发作,这一世,他们竟是真的在一起了,当真是自作孽。
  他不知道萧栖迟现在对许上云是什么感情,但他可以确定一点,萧栖迟放不下他。若是放下了,今生怕是不会理会他的死活,又怎么可能这么报复他。
  不过她大抵是气狠了,下手竟然这么狠,还对他用刑。想想他们曾经的感情,她也舍得?
  罢了,裴煜放下手,不再理会那些伤。他不和萧栖迟计较,全当给她出气了。他眼下要做的,是两件事。其一,潜回汴京救出俘虏,突破北境回到梁土,然后举旗兴王师。
  等光.复大梁,再以和解的名义,去求娶大周公主。否则以他现在的处境,怎么让大周公主跟他走。
  他和萧栖迟,曾经的感情是什么样,没有人比他们彼此清楚。他们都在彼此的心底最深处,既是伴侣也是知己,曾亲密到心与心没有半点距离。
  前后两世,都向他证明,真正能全心全意让他爱,并且爱他的人,唯有萧栖迟。他不会再像从前一样,那么不懂珍惜,一定会好好待她。
  他不信许上云能取代他,以他们这份感情基础,以及萧栖迟放不下他的这份执着,他只需好好认错,好好哄她,就能把她抢回来。她也一定会回来!
  两日后,萧栖迟回到汴京。梁靖城派宫中侍卫在城外相迎,直接将萧栖迟的马车,迎进了宫中。
  一路到了内皇城司,萧栖迟忽地叫人停下。让婢女掀开了车帘,正欲说话,却听车外来接她的人行礼道:“殿下,你舟车劳顿,还是别停留了。”
  萧栖迟蹙眉道:“孤许久未进宫,这片皇城司,是幼时常来的地方。孤又不下车,你慌什么。不过是想和这里的人说说闲话,问问今年三十,去谁家吃冷元子,你至于这么上赶着逼迫吗?”
  话音落,皇城司守卫处忽有人投过目光来。那护送的侍卫接着行礼道:“殿下恕罪,臣也是听命行事。”
  萧栖迟白了他一眼:“罢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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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栖迟一路被送进距离勤政殿最近的扶阳宫,她才扶着婢女的手进门,大门便被关了起来。
  而于此同时,宫中出来一众婢女太监,跪在了萧栖迟面前,恭敬行礼。同她一起回来的随行婢女,在一旁说道:“殿下,这宫殿是梁先生专门为你准备的,您若是有不满意,只提便是。”
  萧栖迟扫了一眼跪在院中那些婢女太监的头顶,未做理会,只抬脚走进了他们中间,细细打量着整座宫室。
  院中摆满各色秋菊,且还有不少极其少见的名种,正殿处处修正的豪气漂亮,一看便不是短时间的功夫。
  看来这梁靖城,拉她入宫的想法,不是一日两日了。她从前怎么没看出来,这条狗还有这么复杂的心思。
  口口声声说着对她忠心不二,可却丝毫不顾念她的意愿,除了没来直接伤害她,倒是把惹她反感的事,挨个都做了一遍。
  萧栖迟想起梁靖城那副狗一般的样子,没来由的蹙眉,她对这满室的富贵视若无睹,懒懒问道:“罗映呢?我既来了宫里,还不让她来伺候我。”
  婢女行礼道:“殿下放心,梁先生知道,罗映姐姐是您心尖上的人,照看的好着呢。殿下安心在扶阳宫歇下,晚些时候,罗映姐姐自会来照看殿下。”
  说着,婢女示意跪着的人都下去,而后对萧栖迟道:“殿下舟车劳顿,进殿休息吧。”
  萧栖迟理都没理她,直道:“把罗映找来,只有她伺候我才贴心。”
  婢女知道梁靖城的打算,却不好直言,为难道:“殿下莫不是嫌奴婢伺候的不好?”
  “啪”一个脆响,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了说话那名婢女脸上。婢女一愣,随后诧异的捂着脸,但见萧栖迟冲她挑眉,嘲讽道:“让孤来瞧瞧,你是个什么东西?有胆子在孤面前讨价还价。开口梁先生,闭口梁先生,怎么你们梁先生没告诉你,惹我不快,只有死路一条吗?”
  这名婢女,这些日子,一直在梁靖城身边伺候着,也算是见惯了心狠手辣。可当她对上此时萧栖迟的眼神,才知什么叫无所畏惧的恶鬼。
  那名婢女忙跪地,双手交叠匍匐在萧栖迟脚边,不敢再多说一句,甚至都没有求饶。她知道,这种人最怕烦躁,她若是求情,指不定会烦到萧栖迟,还不如闭嘴不言。
  萧栖迟见她没求饶聒噪,心头的不渝倒也去了几分。整整衣袖,对那婢女吩咐道:“还算识趣。去告诉梁靖城,入夜之前见不着罗映,别怪我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说罢,萧栖迟不再理会那婢女,拂袖进了殿中。
  陌生的华丽宫殿中,萧栖迟静静坐在那正殿的椅子上,直直望着外头紧闭的宫门,神色间若有所思。
  梁靖城这条狗,是想将她关在这后宫里。怎么?拿了一段时间玉玺,还真当自己是皇帝了?想这般禁着她,做他的掌中之物吗?那他可是想太多了。
  梁靖城是什么时候对她起的心思?前世可不曾有过。想来他调走北境军,对付裴煜,也是这层缘故。既如此,那便绝不能让他知道她和许上云的关系,否则他必然会对上云不利。
  先救了罗映,等罗映回到自己身边,安全之后,她再想法子去见梁靖城,一定会要他狗命。
  那婢女替萧栖迟去传了话,罗映果然于入夜前归来。主仆俩一见面,便欢喜的握住了彼此的手,罗映喜道:“殿下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
  萧栖迟上下打量她一番,见身上没有一点伤,便知梁靖城还是忌惮她的。萧栖迟拉了罗映进殿坐下,而后道:“我没事,在宫中让你受惊了。”
  罗映连忙摇头,只是她眼里满是愧疚,她对萧栖迟道:“殿下,是奴婢对不住你。当日只能找梁靖城求救,害自己落在他的手里,成了牵制殿下的把柄。”
  她本想着大不了自尽,可一想到连日来,萧栖迟对她性命的爱护,便委实有些不敢。她怕萧栖迟再受刺激,情绪变得更加癫狂。
  萧栖迟闻言一笑,伸手敛一敛她的鬓发,对她道:“无妨,梁靖城我肯定要杀,你的命才要紧。”
  萧栖迟从发上取下簪子,递给罗映,吩咐道:“去把这簪子,磨锋利些。”那日捅裴煜,只因簪子太钝,没叫他受什么伤害。而这一次,她有了教训,凶器不好带着身边,那就只有锋利的簪子能杀人了。
  罗映领命而去,于睡前磨好簪子拿给了萧栖迟,并伺候她梳洗歇下。
  萧栖迟本以为,梁靖城过两日就回来看她。怎知等了好几日,都不见梁靖城来。
  萧栖迟有些失去了耐心,左右她知道,梁靖城不会对她怎么样。就算要怎么样,她也不怕死。所以她对梁靖城,根本没什么耐心,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第三日的上午,萧栖迟晨起后,却还是不见梁靖城来请安,面色已是格外的不快。
  她边挑选着耳环,边对被她打过的婢女道:“怎么你们梁先生,国事这般繁忙,都没空过来拜见他的主子?”
  那名婢女眼神微微躲闪,而后道:“梁先生说,他会来见殿下,但是希望殿下……”
  萧栖迟一眼瞥上去:“说。”
  婢女飞速扫了萧栖迟一眼,俯身到了她的耳边。萧栖迟静静的听完,眉毛不由上挑,轻蔑道:“用不着,他若是条好狗,自会爬着来见我,去跟他说。”
  她当真厌极了梁靖城,竟试图剥夺她的自由。只想不留余力的发泄自己心间的不满,用人人都难以接受的法子侮辱他。
  婢女闻言,飞速离去。勤政殿内,梁靖城正在侍弄一盆新菊,见那婢女来,问道:“殿下说要见我了?”
  婢女只觉头被架在炉子上烤,怎么这二人让他传的话,总感觉时刻都会被他们拿来砍脑袋出气。
  但婢女见过梁靖城折磨人的手段,不敢怠慢,狠一狠心,开口道:“先生的条件,殿下说用不着。殿下说……您若是条好狗,自会爬着去见她。”
  此话一出,梁靖城的心一跳,骤然紧缩。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打萧栖迟性情大变,无论是她发狠的样子,还是她对他丝毫不加掩饰的轻视,都叫他莫名觉得心跳加速。他甚至希望,萧栖迟能更狠的侮辱他。
  他就是想臣服在萧栖迟的脚下,渴慕的看着又美又强又狠的她,而后将自己全然交付。
  他这么几日没去见萧栖迟,便是想让婢女,找机会告诉她,让她能忘了裴煜,多疼他一点。
  但没想到,萧栖迟说,他若是条好狗,自会爬着去见她。这句话宛如阵阵颤动的琴弦,拨响在梁靖城心间,让他只觉全身的毛孔,像被蒸笼蒸过般打开,气血都跟着翻涌。
  梁靖城摆摆手,示意婢女退下。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他眼里浓郁的渴望再也压制不住。只要她别再想着别人,他自是主子的好狗,今晚就去见她,向她说的一样,爬着去见她。
  入夜,梁靖城命人备轿,将他送至萧栖迟的宫中。
  静谧的夜里,宫门拖着沉重的咿呀声缓缓开启,梁靖城踩着月色,踏过了门栏,随后跪在地上,望着正殿昏黄的光,便像狗一样向前爬去。
  身后的宫门,再次缓缓关了起来。
  梁靖城超前爬着,他知道,光芒的尽头,就是他心之所向,就是他二十七年来,苦苦找寻的安全与掌控。
  在这偌大皇宫里长起来的人,没几个在幼时,感受过被保护的滋味。他也从来遇到过,一个能让他真正交付的人。从来只有如履薄冰的向前走,小心翼翼的讨好。可他的那些讨好,鲜少得到有用的回应。
  他生性慕强,他的心底深处,渴望有一个人,能让他交付全部的安全感,即便他放心大胆的抛却自尊与一切,她都不会真的嫌弃他,只想被她掌控,做她独一无二的奴仆。
  早在她地牢惩罚温行玖的那天,她就成了他唯一想臣服的人。她不知道,她惩罚温行玖的方式,曾无数次的在他梦中苏醒。他是一个永远做不了真男人的阉人,对温行玖来说足以逼疯他的刑罚,却是他渴望许久的梦想。若萧栖迟能那样对待他一次,他便是死,也满足了。
  梁靖城一路爬到萧栖迟殿门外,轻轻叩响了门。下一刻,却听门中传来一声轻笑,随即,便听萧栖迟不快的嘲讽道:“怎么?狗还会敲门?”
  萧栖迟饶有兴致的看着殿门,她倒想看看,这口口声声说要臣服她的人,能把自尊丢到什么地步。
  怎知,下一瞬,萧栖迟便听到殿门处,传来狗爪子扒拉门的声音。“哈哈哈……”萧栖迟一时没忍住,轻笑出声,他还真干得出来?她眼里的神色愈发的轻蔑,淡淡道:“进来吧。”
  殿门被推开,狗一样爬在地上的梁靖城,出现在萧栖迟面前。昔日里那个言笑晏晏,说话慢条斯理,眼里总有诡计的梁靖城全然不见。只剩下一个容貌清秀,肤色瓷白,神色如水的青年。他这模样,格外惹人怜爱,竟是全然看不出,他长她近十岁。
  萧栖迟抬手,扶了扶发上罗映打磨好的簪子,侧身在椅子上一靠,穿着华贵云纹重台履的脚尖,点一点面前地面,冷声道:“爬过来。”
  梁靖城乖乖听话,爬去了萧栖迟脚边,而后仰头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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