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同甫不太高兴,“为公主鞍前马后是应该的,在下也不是什么矜贵人物,谈不上亲自不亲自。说起近卫,驸马身边的韩护卫怎么也不见人影?”
尤硕明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触中了他的雷区,这些个人情交往可真复杂,“我身边不缺人手,韩漳又小孩子心性,便随他玩儿去了。”
“小孩子心性”的韩漳正兢兢业业跟踪陶修文。
在宫门外的桂树上蹲守了好一阵,终于看到那个小白脸脸色白得像鬼一样出来了,韩漳精神一震,盯着那个身影目不转睛,等他稍稍走远了,这才悄无声息地从树上跳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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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跟踪
目标在热闹的街市中快速穿梭着,韩漳紧盯着那一抹青色的身影,灵活地穿行于摊贩和路人之中,谨慎地不被陶修文察觉。
跟着跟着,韩漳鼻子发痒,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前头陶修文身形一顿,韩漳立即闪进卖伞的摊子里,利用油纸伞遮住了自己。
陶修文蹙眉环顾了一下四周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吆喝的摊贩,似乎没发现异常,又转过身去继续走,韩漳等他稍远了一些,才小心翼翼跟了上去。
昨晚他守在陶修文房间的屋顶上,这陶修文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一直辗转反侧,吵得韩漳在房顶上也睡不着,掀开一片瓦看他在搞什么鬼,又见他满脸痛苦地爬起来,姿势古怪地跑去了茅房。
然后一整晚,不是跑茅房就是在床上表演摊煎饼,没见他消停过一刻,弄得韩漳苦不堪言,几乎也没睡着。
方才这个喷嚏大约是着凉了。韩漳生着闷气,他还在长身体呢!不睡觉怎么行?今天之后他就回禀将军,跟踪陶修文这个差事他不办了,谁爱来谁来。
正想着,却见那抹青色的身影拐出了闹市,往一处小巷子闪了进去,韩漳惊了一跳,立即轻点足底使了轻功,踏过几座青瓦房屋,落到了那条巷子一边的房顶,伸脖子一瞅,却见里面一只狗都没有。
奇了怪了。
他往下一跳,轻轻落在巷子里,前后看了看。见鬼,他居然把人跟丢了?
背后突然袭来一股风,韩漳耳朵一动,迅速转身躲过了掷过来的暗器,反手朝来人劈过去,来人以肘迎击,另一只手抓着匕首朝韩漳面门划来,韩漳仰头避开,顺势躬下腰一个向后空翻,一脚踹在那人的手腕上,匕首应声被踹飞!
这边韩漳刚站稳,那人便飞身上前扫向他面门,他一弯身躲过了这一记飞腿,又被来人钳住手腕反手向后剪去,韩漳一急,抬腿欲踢对方要害,对方干净利落拖住他一转,调转了个头将他狠狠压在墙上,韩漳怒道:“陶修文!”
陶修文脸色惨白,但还是挤了个冷笑,试图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气势:“韩中郎记性不错,居然记住了在下的名字。”
说着上下品了一眼自己手中的人,意味深长道:“腰也不错。”
韩漳气得跳脚,脸颊被他摁在脏兮兮的墙上,都蹭上了青苔,“小白脸的名字我当然记得牢牢的!”
“你说什么?!”陶修文眼里冒火,欺身上前,膝盖往上一顶,将韩漳下半身也压在了墙上,“你再说一遍?”
韩漳挣扎不已,“脸白的像纸一样,不是小白脸是什么?”
陶修文一愣,明白这人只是呈口舌之快,哭笑不得道:“我脸白是因为生病了!”
“生病了力气还这么大,谁信?”
韩漳是尤硕明手下的,陶修文也不可能真拿他怎么样,于是他再次打量了一遍他全身,心中一动,当即松了手劲,箍住他的腰抱着转了两圈,离开了那青苔斑斑的墙壁。
韩漳大怒,一脚踹开他:“神经病啊,信不信我砍了你的手?”
陶修文笑得欠揍,俯视着对方:“想砍我的手,韩中郎恐怕还得多练两年。”
韩漳恶心得脸都扭曲了,连退好几步,转过身脚尖一点,迅速消失在陶修文的视线里。
陶修文背着手站在原地,估摸着韩漳走得够远了,这才将手心的东西举到眼前,眸光淡淡,仔细地观察着。
是方才趁机从韩漳腰带侧边上抠下来的一枚雕着水纹的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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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威武将军府出来,许亦心扶着兰青的手,向低头陪在一侧的苏敬纶叮嘱道:“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将军着实可怜,你务必认真仔细审查案件,早日找出真凶,别让老将军久等。”
“微臣领命。”
“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府上找本宫。”
“微臣谢过殿下。”
苏敬纶抬手护着许亦心下了台阶,两人站定在车马前,许亦心笑道:“好了,本宫这就回府了,不耽搁你办差,你快回镇抚司吧。”
苏敬纶扶着马鞍欲言又止。
许亦心问:“怎么了?”
刚才拜访威武将军,公主除了安抚和慰问老将军,便是让她按程序问询骠骑将军袁德厚的生前状况,包括行为举止,饮食起居,接人待物,找寻蛛丝马迹,以助她早日破案。
期间公主不乏在老将军面前有意无意地夸赞她,分明是借此机会将她引荐给袁老将军。
原本她此行还想征求老将军对剖尸验尸一事的同意,但公主一个眼神瞥过来阻止了她,示意她不要提,免得老将军对她印象更差。
想想也是,羽林卫上门询问自己才刚死去的儿子衣食住行,家属得忍着伤痛一遍遍回忆过去的点滴,袁老将军哪能心情愉快?
她与老将军的初次会面,时机已是不妥,再提剖尸,的确是恶上加恶,往后关系想转圜都十分费劲。
公主为何这样帮她?
她仿佛莫名其妙抱上了长公主的大腿。
而许亦心看着她对自己的态度少了一份清冷疏远,肢体语言也愈发恭敬诚恳,面对她时,苏敬纶身上更是散发出淡淡的金光,许亦心满意地想,女主这大腿她总算是抱上了。
苏敬纶微微而笑,抬起手肘示意公主扶着她上车,“没什么。臣这便回去,殿下慢行。”
许亦心从善如流,搭着她的手踏上马车,余光注意到不远处的前方忽然闪过一个玄色身影,许亦心暗中狐疑,莫非这是在跟踪她们?
她弓着腰撩开车角上的风铃,向方才的身影喝道:“韩漳!”
韩漳刹住脚步,脸上还带着没擦干净的青苔,抬眼看见将军夫人在车上蹲着不伦不类的马步。
“你在这里做什么?”
“回将军夫人,我出来溜达一下,一时忘了时辰。我这就回去,不劳夫人督促,告辞!”
说罢便风一般地溜了,许亦心拧着眉头转过身,看向苏敬纶,苏敬纶意会道:“殿下放心,若有人跟踪,景华还是能察觉到的。”
“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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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五天过去,这五天许亦心足不出户,陪着尤硕明将公主府上下玩了个遍,什么湖上泛舟,园中赏花,花下舞剑,甚至投壶斗蛐蛐儿都玩,许亦心还拉着兰青一起来斗地主。
尤硕明玩斗地主不在行,把把皆输,气得许亦心将他逐出牌局,打发他在一旁给她削苹果,然后新拉了一位侍女加入牌局。
兰青把月银都输光了,一声不吭地一边洗牌一边抹眼泪,硬着头皮继续陪公主玩,谁知下一把输了个大的。
许亦心很享受赢钱的滋味,但实际上她在这里又不缺钱,也没打算压榨这些小姑娘的月钱,看见兰青哭成这样,只觉罪恶感油然而生,遂将她们的钱全部还给了她们,还另外奖励她们每人十两银子。
兰青的眼泪立刻止住了。
说到兰青这几个贴身的侍女,原本也是许兆禾选的人。
召南去往魏国和亲之后,许兆禾调换了所有公主府的侍女,原本还打算调换府兵,被言同甫拒绝了,言同甫掌管着城防营,许兆禾还需要用到他,遂也没有硬来,只想着等死讯传来,直接封了公主府了事。
谁知许亦心竟回来了。不过,公主府的一众侍女也算派上了用场,处处向许兆禾禀报他姐姐的衣食住行。
许亦心进了那一趟宫,被弟弟试探吃食忌讳,回府后便将这一群侍女搜罗过来,给她们狠狠上了一课,县官不如现管,她们如若胳膊肘往公主府外拐,那么公主的刀快一些,还是远在皇宫的陛下的刀快一些?
言同甫已将她们的名册户籍全部查探清楚,许亦心承诺会好好“照顾”她们的家人,不让陛下有机会下手。
跪了一地的侍女们战战兢兢,宣誓自己从此唯公主马首是瞻,许亦心扫视她们一眼,淡淡点头,留下兰青一人,问她是否在记录自己的喜好。
兰青果然拿出了一个小本子,上面写满了召南的饮食喜好与忌讳、喜爱的颜色和衣裳款式等等,事无巨细,看得许亦心直竖起大拇指,兰青说这些东西不完全是她记录下的,绝大部分都是陛下告知她的,可见陛下对公主十分上心。
许亦心冷汗都流下来了。
如果她真是他姐姐,看他这样了解自己的喜好,还把这些都一一记在心上,那指不定会感动得潸然泪下,问题是她不是,那没有泪,只能流汗了。
唉,难搞哦。
许亦心坐在小石桌旁,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前方枫叶树下舞剑的人。
尤硕明时不时舞出一个花里胡哨的剑花,第一天,许亦心还会跳起来鼓掌,第五天,她已经开始淡定地嗑瓜子了,只有等他眼神扫过来时,才捧场地直拍手。
桌上还放了几本《刺绣技法大全》之类的书籍,许亦心悄悄翻开昨天打了记号的那一页,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兰青打探完消息回来,见她看得认真,便没有打扰她,只轻手轻脚走了过去,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许亦心见她来了,连忙合上书,“怎么样?”
“还没找出凶手。”
许亦心皱眉了,咋回事儿啊这?难道她穿书过来,影响了男女主的智商?
案子都七天了还没结。
兰青奇道:“殿下的女红够好了,怎的看起了这个?”
许亦心瞥一眼前头舞剑的尤硕明,回过头神神秘秘地打开了书,道:“这可不是女红。”
兰青一眼望去,只见其中一个段落写道:“却说那周生浑浑噩噩不知是梦是幻,眼见白日里那美貌女子变成狐妖,破窗而来,复幻化成人,将其扑倒于床榻之上,一时间红鸾星动,床帏震荡,鱼水交欢……”
兰青:“!!!”
第43章 劫狱
兰青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殿下,你怎么在驸马面前看这……”
“哎呀你小点声!”许亦心拉她坐下,“这不挺远的吗,哪叫面前。更何况我看的是刺绣技法,对吧?”
将封皮换成正经书,内容却是街市书坊里热销的话本,兰青禁不住想为殿下的机智竖起大拇指:“殿下可真有办法。”
许亦心虚心接受了夸赞,“过奖,过奖。说正事,诏狱里那一对可有什么进展?”
兰青瞥一眼那边的驸马,见他没注意这边,这才凑过来贴在公主面前说了一通。
许亦心瞪大了眼睛:“打了一架?好好的怎么就动起手了呢?”
“奴婢也不知晓,只听说案子的进展停滞不前,右将军主张对涟漪用刑,少卿大人不赞同,说涟漪姑娘柔弱纤细不比男子,经不住严刑拷打,而且大理寺也不干屈打成招的事。”
嚯,言下之意不就是羽林卫常干这种事吗?
“右将军说少卿大人倒挺懂怜香惜玉,可惜依然抓不住想要的人,少卿大人脸色都变了,当即一拳挥了过去,俩人这就打起来了。”
“抓不住想要的人”,说的是沈信芳没有留住自己的心上人吧?真狠啊,苏敬纶这是拿刀往他心口扎,真乃勇士!
许亦心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谁赢了?”
“还没分个胜负呢,就被赶来的覃大人喝止了。”
许亦心惋惜道:“那还真是——”
忽然飞扬而起的枫叶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转头看去,只见尤硕明停下搅弄枫树的剑,干净利落地挽了个剑花,在漫天飞舞的红叶中向她走来,斜阳照在他背上,令他全身都镶上了金边。
许亦心喃喃道:“好帅。”
尤硕明走到她跟前,笑着弯下腰,将手中的枫叶送给她,故作嗔怒道:“公主看我舞剑好不专心。”
许亦心笑眯眯地接过枫叶,踮起脚扶着他的肩,将枫叶插|进他的发髻中,火红的枫叶在夕阳下熠熠生辉,衬得他愈发英气逼人。
“驸马可真是容色倾城。”
“哦?公主为我倾倒了吗?”
“你说呢?”许亦心眼睛笑成了月牙,挂在他脖子上摇头晃脑。
他最爱她这样活泼调皮的灵动样儿,这才是他所熟悉的许亦心,而不是在那些人面前矜贵持重、一言九鼎的公主殿下,太令他陌生了。
他心下一动,抬手箍住了她的腰肢,正欲凑上去亲她一口,却见她惊呼道:“痛痛痛!你能不能柔软一些……”
他连忙松了松劲道,将手掌贴在她腹部,纳闷道:“癸水还在啊?你们女子可真辛苦。”
许亦心看他摸自己肚子的样子有点憨,禁不住笑了,“你这手势,好像我怀了孩子似的……”
话音未落,只见尤硕明眼睛一亮,目光炯炯地望着她,许亦心顿时怂了:“你别,别这样看我。”
“我们何时也生个孩子啊?”
“肯定不是现在,别想了!”
尤硕明不悦,捧住她的脸颊重重啃了一口。
“啊!尤硕明你属狗的吗?!”
光天化日之下,小两口一个亲一个躲,你来我往不亦乐乎,兰青早帮公主将话本藏了起来,这会儿见他们这样打情骂俏,实在是非礼勿视,她只得假装用书挡住了脸,偷偷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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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大理寺诏狱的守卫愈发森严,亥时已过,牢房巡视的狱卒依然没有松懈,每隔一炷香的功夫就要巡逻一次,那冷淡又不耐的脚步踏在地牢的石地板上,尤其令人心头发凉。
佝偻着背的送水老伯来了,一边咳嗽着,一边将水依次放在各个牢房外,狱卒瞥了老伯一眼,见没什么异常,便又继续巡逻。
老伯停在涟漪的牢门前,放下水碗,从茂盛的胡子里抬起头看她,涟漪被折腾了这些天,形容有些狼狈,眼神带了些茫然,注视着停留在门前的老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