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从宫里离开前,照例到皇后处辞行。
临走前,姐姐叫住她:“阿砚。”
沈砚转身,姐姐回身进殿内,取来一件衣裳,那是一件雪白的狐裘。
沈玉垫脚为她披上狐裘,抬手系上系带,沈砚有些不自在,僵硬着身体,眼睛落在姐姐身后巍峨的殿前长阶。
那双白皙柔软的手自她的领上松开,看向妹妹,想触却又不敢触。
“关外风沙大,小心受寒。”千言万语,沈玉只道了这一句。
“娘娘在京,也要保重。”
沈玉笑道:“我和殿下都在等你,还有陛下。”
沈砚转身离去。
沈玉走至殿外,看着妹妹一身红色官服,披着那件雪白的狐裘,顺着朱红长廊渐行渐远,渐渐不见。
她向来如此,来去匆匆,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
宠冠六宫的皇后于深宫中掩住脸,泪水涔涔落下,润湿了掌心与衣襟。
那天晚上,公主朱桦与沈砚在新建的神机营中,一夜未歇。
次日,锦衣卫指挥使监边关军,自京城启。
关于沈砚监军一事,昨夜的争执中已有几位性子烈的臣子撞柱反对了,然而除了在柱子上流下一道道红色血污需要宫人擦拭外,无分毫影响。
李凌州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重回关外,居然是被沈砚相当于犯人一样押解到誉山关。
路过京郊驿站时,沈砚从马上下来,为她系马的驿丞容色憔悴,处理事情却很麻利周到。
沈砚正解刀鞘时,扫了一眼驿站长:“你是有个小孩子,病重?”
驿丞吓了一跳,浑身打哆嗦,结结巴巴道:“是……小人的女儿,自幼恶疾,药石无医。指挥使大人明鉴。”
沈砚:“你看过那些大夫?”
驿丞道:“京城能请的大夫都看遍了,小人的妻子曾举家去求过青山县公。”
听到青山县公,驿站里内所有人都投去了目光。
驿丞的神色黯淡下去:“……青山县公束手无策,这世上哪里还能有办法。”
他话一出口,其余人纷纷小声道:“连青山县公都没办法医治的病,这天下确实无人可医,可怜了。”
青山县公的名字是个传奇,他乃大周朝创建以来,唯一一名非以军功、非以文韬、非皇亲国戚封爵者。
青山县公岳和均出身平民,不从军,不做官,未有达官显贵的亲眷,天子却赐予他爵位,而天下百姓闻之,无人不感慨一句,这县公的爵位实该赐他。
是因他挽救了百万人姓名。
五年前,青山县公岳和均仅仅是青山关下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大夫。然而五年前,冀王治下,有大批的百姓感染瘟疫,一传十,十传百,来势汹汹,药石无医,短短一个月内,成千上万人死去。
最严重处十室九空,遍地哀嚎者。
那时还是普通大夫的岳和均,立志要找出解决方法,其余人携家带口离开冀地,唯独他千万人亦往矣,不顾染病风险,亲自走遍患病村落城镇,与病患一一接触,翻阅古书又再三检验,如是三月,研制出一副药剂。
自古瘟疫救治,除却隔绝外,并无立竿见影的方法,可偏偏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岳和均,制作出药方,药到病除,宛如神迹,震惊当地地方官。一一报上去后,冀王亲自接见他,在见证岳和均所言非虚后,立刻在全境推行,很快人心惶惶的瘟疫得到遏制。冀王为他请县公官爵,圣上恩准,自此岳和均成为天下有名的神医。
这匹千里马,遇上伯乐,百姓无不感慨这传奇之事,各地大夫闻言,更是钦佩有之,羡慕有之。
那驿丞听他们这样说,脸色更加焦虑,嘘声叹气:“命不好,没办法。”
沈砚淡淡道:“你要真想救你女儿性命,过来。”
她勾了下手,驿丞忍着巨大的恐惧,俯身到她面前,却见沈砚低语数句,忽然,驿丞面上惊喜交加,连忙顿首叩拜,口称多谢大人。
沈砚挥手:“能救过来再谢不迟。”
围观全程的李凌州心底:这阎王爷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到了喜峰口,沈砚领走屯在喜峰口的粮,与李凌州分别,李凌州只领着小队人马,星夜兼程,只用十天就可赶到誉山关。而沈砚压着粮草辎重,大军只得随后慢慢行驶。
过了喜峰口,又走过松亭关二百余里,从誉山关来的一封加急战报顺着官道传到沈砚手中。
借助锦城的驻守和鞑靼内乱,誉山关的宣琰锋宣将军一鼓作气,收回大宁城。可不等休养生息,召集流民百姓回归,另一只鞑靼率领精锐铁骑,过来扫荡。
冀王与李凌州携带宁锦铁骑坐镇锦城,护锦城不失,誉山关又成了一座空城。
沈砚赶到誉山关那天,誉山关的士卒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圣上的监军,那位天子近臣、当朝国舅、锦衣卫指挥使兼公爵是如何辱骂誉山关总兵钱瞬的。
作者有话说:
李凌州→心中的神仙,和心中的阎王,怎么是一伙儿的?!世界观崩塌了。
沈砚→自产自销,先打断你的腿,再让玉昆仑接上,卖两份钱。
第一卷 漫天风雨下西楼已经写完啦,第二卷一剑曾当百万师,镜头转向关外。遥想我第一本快穿里写到战场剧情时,要生要死,每天都在骂自己为什么要写战争?第二本固氮继续写战争,硬逼着自己cover完,第三本令诸侯写战争,写出了自觉女主全书最高光的时刻。第四本战争:来吧(跃跃欲试撸起袖子就干),所以真的是一回生二睡熟,战场剧情虐了我三本,我这次一定要反压它!我已经设计好两个超强超美超绝的高光点了!等我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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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砚对李凌州瞄向贺兰拓的?是在暗示李凌州想错人了?沈砚这时候已经开始喜欢李凌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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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曾当百万师,期待第二卷 啊!沈砚超强绝美!】
【作者大大考虑公主线单独开一条吗?】
【没想到22年刚开始就让我发现那么多本好看的!!!给力!!!】
【妹妹脑洞可以啊】
-完-
第25章 、海上孤岛悬
◎赴觉华。◎
朝中与关外音讯不通,消息都要五六日才能传到,沈砚到誉山关,与徐远见面,方才知晓鞑靼的一连串动乱为何。
鞑靼人数稀少,不过三四十万众,逐水草儿栖,弓马娴熟,全民皆兵,妇女儿童亦能上马作战,勇猛不可敌。大周依托高耸稳固的城墙,和关内充足的粮草士卒,以大宁城为界限,泾渭分明。
可近年来,鞑靼屡次骚扰边关,袭击边境屯田百姓。甚至做出了屠戮一地百姓的恶行,大周忍无可忍,决议出兵。本节节胜利,击败王庭唾手可得,谁料神机营的爆炸,引发连锁溃败,最后大周一败涂地,龟缩在誉山关内。
大半年前的关外火/药爆/炸乃是意外,谁都不知,可北鞑靼的王子于儿泊抓住此机会,本被逼退到王庭附近准备一走了之。猜测大宁城炸毁,不歇不停一昼夜疾驰,千里奔袭,赶到大宁,趁乱袭击。将大周的将军李守义逼到自裁,将大宁城、大凌、小凌并锦州及附近的粮草辎重尽数洗劫,携数十万大周百姓归鞑靼王庭。暂留部分镇守关外。
从五年前一直在关外蛰伏的锦衣卫千户徐远口中,沈砚得知了鞑靼内部的动乱。
于儿泊凭巨大军功逼退其他王子,独掌大权,鞑靼各个势力纷纷出动,被于儿泊一一解决,这也是关外几城鞑靼动乱的原因。可于儿泊快刀斩乱麻,实际上统一了南北鞑靼全境。再次对大周的攻击,必定来势汹汹,锐不可挡。
沈砚刚听完,关外的冀王得出了与她一致的结论,急召镇守在大宁城的宣琰锋撤回。
大宁城已被炸成了一座四面透风的空城,必然抵挡不了鞑靼铁骑的围攻。而大凌、小凌的小城镇更是挡不住鞑靼的突突袭,是以众人一致决定将锦州作为抵挡鞑靼的第一波防线。
沈砚听完钱瞬的报道,说了句:“那觉华呢?”
觉华与锦州互成犄角,位于海中之岛上,有水利之便,历来是屯粮所在。以海陆运粮,速度快且省力。
钱瞬道:“鞑靼无船,不善海路,大人缘何担忧觉华?现在我们要事是力保锦州不失。”
锦州并非天险,誉山关可以区区数百人抵御鞑靼,但锦州不行。锦州城墙不似关内重镇般高大巍峨,只有一丈长,连护城河都没挖。
沈砚却颇有信心:“锦州有冀王坐镇。”
冀王坐镇,他要是想卖了锦州投奔鞑靼,谁也阻拦不了。若他一力保锦州,任是于儿泊天大的本事,也跨不去那一丈长的城。
她盯着案几上的地图,道:“把觉华地图拿来,那里有多少人镇守。”
这下不止是钱瞬疑惑了,誉山关的其他将领也奇怪。鞑子是马上的部落,别说海战,就是坐个船,都有一群人晕倒,萎靡不振。觉华居于海上,高枕无忧,指挥使对锦州不在意,为何对这个小镇格外关切。
“有九千人镇守。”钱瞬道。
沈砚抬手:“这九千人,都是民兵?”
不等钱瞬回答,沈砚已起身,直视满座将领,“誉山关现有三千步兵镇守,这些步卒我一个都不要,给我一百骑兵,我去镇守觉华。鞑靼不来攻,一切顺利,鞑靼若是来攻,凭觉华这几千民兵,只有被屠戮的份儿。”
“鞑靼怎么攻?”钱瞬恼了,“指挥使大人久居京城,不通兵法,鞑靼不懂海战,连船都没有啊!沿岸的船已经被我们销毁了。”
沈砚突然看了眼窗外冷肃的天空,收回视线,平淡道:“往年京城上元节,从不下雪,天渐渐转暖。今年到二月中,仍旧漫天飘雪。觉华远在京城之北上千里,诸位不觉得,今年的天气格外寒冷,不忧心海水结冰吗?”
若是结了冰,鞑靼骑兵数个时辰就能踏到觉华县中。介时那低矮不堪一击的城墙,加上从没主动出击作战过的民兵,只会造成另一场一边倒的屠杀,岛中储存的大量粮草被洗劫一空。
钱瞬觉得她的想法简直荒唐极了,他耐着性子解释道:“指挥使大人有所不知,这海水结冰,也是浅浅一层,我已经下令,要是鞑靼真来攻,民兵不分昼夜把周边海域的冰凿碎,绝对趟不过海。骑兵重逾千斤,他们敢踏上去,海水把他们卷下去。”
沈砚看他:“你凿过冰没有?我在关外的探子来报,觉华可能是攻锦州不成的备选项。九千人凿一整日,夜间又结上冰,难道又夜凿么?”
钱瞬冷下脸来,他慢慢道:“指挥使大人在京城威名赫赫,在下很钦佩指挥使算无遗漏、查探观测,但这关外战事,还是要专人指挥为好。若是事有失误,指挥使大人是皇亲国戚,不会如何。卑职的项上人头一定保不住。这监军之位是监军,陛下可没说让大人领军。我等众人没有资格把队伍给你。”
沈砚笑起来:“你没有资格,没关系,我有。”
“你想做什么?”钱瞬霍然起身,一屋子将领也站起来,警惕地盯着她。
实在是沈砚之名太震烁,虽从没见过这位锦衣卫指挥使,但她曾经的所作所为,都令众人心神大震。朝中的禁军和边军,没有不在她麾下走一圈的卫所士卒。
沈砚扫了他们一圈,就知道解释无用,他们的眼神各个充满了警惕,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畏惧。她酷吏佞幸名声在外,纵然说得再有道理,誉山关的将领还是会相信他们之前的判断,抹不去成见。最重要的是,兵贵神速,她要是在誉山关说个一天半天,鞑靼又能走个一二百里,介时她刚出誉山关,鞑靼都走到海边了。
沈砚扫了他们一圈后,一声不吭,施施然向外走去。
此时,一个小兵急匆匆赶来,满头大汗,神色仓皇:“不好了大人!有一支队伍拿着指令走出关门,后来我们才发现,关里的部分火器不见了。拿着监军的名……名……”
那小兵看着沈砚,汗如雨下,后面的话竟是说不出来了。
钱瞬盯着沈砚:“沈大人,你先斩后奏!是何居心!”
沈砚回头,道:“看来钱将军还不够了解锦衣卫,先斩后奏,是锦衣卫存在的意义,在京城我向来如此,这区区边关,能拦得住我吗?”
她垂眼看着满屋将领,道:“怎么,钱将军是想拦住在下么?”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沈砚算准了他们不敢拦,这一百骑兵,送给沈砚也无甚大事。要是用武力强行将监军拦下,事后沈砚大笔一勾,成省那老古董也保不下钱瞬。
沈砚出誉山关时,风卷残云,猎猎作响,一层接一层地兜住这群骑兵。
陈墨骑着马,在沈砚右手边道,“这李将军留下的人还真好用,我以为拿到火器很麻烦,结果按照大人所说,一一进行,也不是很难嘛。”
沈砚:“誉山关中势力众多,总有嫌隙处。李将军可笼络,剩下的谁可笼络,谁不可笼络,得从后再看。觉华保不住,一切成空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