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旁观宫斗的日子——妙玉子
时间:2022-03-21 07:23:08

  哦,差点忘了自己宫殿里还安置着小孩呢。
  苏嘉沐便立刻应道:“进来吧。”
  随后,六皇子便独自一人进了苏嘉沐的书房内。
  “儿臣参见母后。”六皇子对着苏嘉沐恭敬地行了一个全礼后,便垂着头十分拘谨地傻站着。
  苏嘉沐一愣,忽而意识到六皇子在自己这个“母后”跟前还有些放不开。
  她在前世是个幼儿园老师,最擅长和这些小毛头打交道,她便离开书桌,笑意丛生地走到六皇子面前,温声道:“景诚可会写字?”
  六皇子胀红了一张脸,面上是掩不住的难堪之色。
  宫中皇子六岁就要习字,他怎么可能不会?母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的苏嘉沐则立刻为自己打圆场道:“母后是想学写字,听说景诚字写的好,所以想让景诚教教母后。”
  六皇子脸上的胀红这才缓缓褪色成羞红,只见他思索了半晌,方才扭扭捏捏地应道:“好。”
  苏嘉沐见状则松了一口气,熊孩子,还真难带。
  苏嘉沐牵着六皇子来到书桌旁后,桌上那张歪歪扭扭地写着婢女名字的宣纸仍铺在正中央。
  苏嘉沐也不避讳六皇子,大喇喇地将那张纸展示给了六皇子看。
  她暗想:毕竟自己和六皇子是要同舟共济的人,让他早一点明白眼前艰难复杂的局势也是件好事,虽然他只是个孩子,可却不得不……
  “母后的字,是该练练了。”只见六皇子清俊的面容上现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他盯着那宣纸瞧了半晌,最终还是耐不住心内的不适,提笔重写了一遍这四个宫女的名字。
  只见六皇子屏息静气,背脊挺直地握着桌上的狼毫,一横一撇一捺,笔走龙蛇般将苍劲有力的大字写于宣纸之上。
  苏嘉沐自叹弗如,立刻将自己狗爬般的字迹销毁干净。
  六皇子写完这些字后,则提着笔在一个婢女之上点了一下,“莹儿最可疑。”
  十三岁的年纪,却如此少年老成,寂静黑沉的眸子里满是苏嘉沐看不懂的打探之意。
  苏嘉沐嗟叹,如此有戒备心的孩子,要想让他全副身心的信任自己,她还需要多用点心才是。
  六皇子聪慧,兴许能从自己写下来的四个宫女名字中瞧出一些端倪,只是他如何会说莹儿是最可疑的?
  苏嘉沐虽疑惑不已,面上却不动如山,她便岔开话头笑道:“景诚的字当真是苍遒有力极了。”
  幸而她上辈子在非主流时期极喜欢使用繁体字来彰显自己的“标新立异”,是以她便在灵堂时偷偷瞧了一眼先皇的名讳,如今是大雍王朝,皇室中人皆姓裴。
  而裴景诚听了这话后,透亮眸子里的沉静一扫而空,他不明白母后为何不顺着自己的话头询问莹儿一事,而是真心实意地夸赞起了自己的字迹。
  苏嘉沐离他只有一夕之隔,此刻她正在全神贯注地端详裴景诚方才书写好的那些字迹。
  苏嘉沐在闺阁时本就以清婉婀娜闻名京城,如今她鹅脂般的鼻头上细汗点点,璨若曜石般的水眸含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真挚的神情仿佛眼前的字迹乃是哪位名家的绝世真传一般。
  裴景诚不免羞红了双颊,平素不苟言笑、故作老成的面容上浮起一抹澄澈的笑意,他便立在苏嘉沐身旁垂首静默,好半晌都不敢出声惊扰苏嘉沐。
  父皇在时,从不曾如此夸奖过自己。
  母后若是喜欢自己的字,便让她多瞧一瞧吧。
  只是苏嘉沐这番欣赏字迹的时间也着实太漫长了一些,久而久之,裴景诚便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躁之意,他今日可是要来给母后“投诚”的。
  深宫之中,唯有权势与地位最能动人心。
  见惯了人心冷暖的裴景诚自不会天真的相信有人会在这宫里全心全意地帮扶一个废物。
  更何况那贺云洛如此势大猖狂,母后又与他是旧相识……
  所以他必须证明给母后看他裴景诚的价值。
  左思右想后,裴景诚便忍不住开口道:“母后是在怀疑身边的宫女?”
  苏嘉沐这才放下了手上的宣纸,回首定定地注视着裴景诚,见他那灵巧的眼眸里满是急切之意,她不免心下一软。
  这个孩子果真如自己设想的一般没有安全感。
  那贺云洛着实是太猖狂了一些,而原身又和他是旧相好,这位未来的小皇帝自然会惶恐不安,生怕自己会抛弃了他。
  苏嘉沐虽不愿见他如此惴惴不安,不过她的承诺他当真会相信吗?
  与其多费口舌,不如日久天长地相处下去吧。
  总之她这个三观极正的优秀青年是绝对不会站在那逆贼贺云洛这边的,更何况她还要为原身报仇雪恨。
  苏嘉沐便点点头,状似苦恼地说道:“是啊,母后正因这事心烦不已呢。”
  这话头一递,裴景诚便迫不及待地接话道:“儿臣知道是谁。”
  苏嘉沐见状则笑着抚了抚裴景诚的脑袋,语气温柔地说道:“既如此,景诚便说与母后听听吧。”
  裴景诚到底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心里装着的弯弯绕绕如何能骗过苏嘉沐去?
  这孩子定是想在自己跟前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呢,也好让自己对他刮目相看。
  苏嘉沐无意拆穿他的这点小心思,便扬起一双饱含期待的目光望向裴景诚。
  而裴景诚被这鼓舞的目光一激,便难掩稚童跃跃欲试的激动神色,只见他隐忍着眉梢上的喜意道:“那莹儿总是与西五所的太监们闹成一团,儿臣身边的小吴子总见她央了张德清的徒弟将她的包袱送出宫去,宫女擅自送物出宫乃是大忌。”
  苏嘉沐暗暗咋舌,原主从前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后,被宠妃林氏压得喘不过气来,连自身都难保,更何况是身边的宫女们呢?
  是以这个莹儿屡犯宫规却安然无恙,必是有人在背地里为她打点了一切。
  而这人除了手眼通天并与张德清交好的贺云洛以外,还有谁?
  苏嘉沐这时也敛起了脸上的笑意,她本就生的清丽动人,如此板着脸的作态倒为她平添了几分肃然的英气。
  裴景诚也不免看呆了眼,从前他与这位不受宠的皇后娘娘接触并不多,除了大小宫宴正月仪式上例行公事般的问好外,他对苏嘉沐的全部印象都来自于宫女太监的私下窃语。
  他们说这个皇后母家本昌盛至极,可奈何皇后却是个蠢人,因惦念着丞相,才会被遭陛下厌弃,不然凭她的貌美容色和清高才情何至于会被林贵妃百般欺辱,乃至于最后被迫去了冷宫?
  皇后去了冷宫以后,母家安国公府好似也放弃了她,不再施以任何援手。
  他们更是将皇后平日里弱不禁风的做派拿出来点评了一番,只说这皇后是个痴人,眉宇间总是弥漫着一股怯弱不争的风韵,平素总爱对着御花园内的花儿草儿吟诗作对,每每作到动情处,还会掉下泪来。
  总而言之,这皇后就是个多愁善感的柔弱女子,担不了一国之母的重责。
  可在裴景诚与苏嘉沐的这几次接触中,他却无法将眼前这个破具英气、明艳动人的养母与那些太监嘴里的弱女子联系在一起。
  “景诚当真是解了母后的燃眉之急。”苏嘉沐回神后,便笑着捏了捏裴景诚脸颊上的软肉,随后便与他谈起了日常起居之事。
  苏嘉沐望了望裴景诚与自己肩部齐平的个子,便促狭地笑道:“景诚每日早膳时都该喝杯牛乳才是,不然可会长不高哦。”
  裴景诚:“……”
  被打击了自尊心的裴景诚从苏嘉沐书房离去后,便阴着脸对身边的小吴子吩咐道:“午膳就喝牛乳吧。”
  小吴子:“……”主子刚才不是说要吃松鼠鳜鱼的吗?
 
 
第6章 
  ◎玉玺。◎
  裴景诚离去后,苏嘉沐便将婉儿唤了进来。
  行礼过后,婉儿便将一块冰种翡翠玉坠呈于苏嘉沐眼前,温声道:“今日正巧有一批年满二十五岁的宫女要放出宫去,奴婢便央了梦姑姑在花名册上添了个名字,林贵妃临走前托奴婢将这玉坠赠予娘娘。”
  苏嘉沐便拿过那玉坠仔细端详了一番,可惜她一个穿越而来的后世之人,对这些玉料是一窍不通,端详过后,她便随手搁在了自己的紫檀木书桌上,“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立于下方的婉儿望着眼前笑意深深的苏嘉沐,心内又是一阵疑惑,面上也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嘉沐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便询问道:“还有什么事?”
  她敛起笑意的这幅肃穆模样很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婉儿心猛地下沉,便瑟瑟缩缩地说道:“娘娘…与从前不大一样了。”
  苏嘉沐大开大合的性格与原主的多愁善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旁人与苏嘉沐接触不多,自然瞧不出内里的端倪,可这样的变化却骗不过身边之人。
  婉儿能将心中的疑惑宣之于口也是一件好事,苏嘉沐便放柔了声调,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道:“这些年,本宫活的很憋屈。”
  “本宫虽是皇后,可这满宫里有几个人是真正把本宫当成一国之母来尊敬的?不过都是些趋炎附势之徒罢了,可本宫大可不必活的如此悲惨。”
  “若不是那贺云洛百般花言巧语,让本宫与先皇生了嫌隙,本宫如何会落到这样的境地?是以那日先皇临终前,本宫痛定思痛,不可再如此浑浑噩噩度日,也不能再记挂着那负心汉,如今本宫只想早日扶持着六皇子登上皇帝的宝座。”
  这番声泪俱下的哭诉让一旁的婉儿也万分动容,她自五岁起便开始服侍苏嘉沐,名为主仆,实为姐妹,主子这些年的不易她都看在眼里,只是往昔主子只一心认定了贺云洛待她情深意重,娶别的女子也是迫不得已,自己的规劝她竟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可如今,主子竟想通了里头的关撬,婉儿不禁也梨花带雨地落起泪来,主仆二人便相对而泣,哭了足足半晌。
  在苏嘉沐这番精湛的表演下,婉儿便收起了她心中的怀疑,又与苏嘉沐说起宫殿里的大小事务。
  苏嘉沐便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了莹儿,只说道:“往后不要让莹儿到本宫的屋子里伺候。”
  婉儿一愣,随后便立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娘娘可是怀疑莹儿?”
  苏嘉沐沉默不语,只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似是默认了婉儿的问话。
  婉儿清秀的脸蛋瞬间变得胀红无比,只听她激动万分地说道:“这小蹄子如何敢背叛娘娘?她可是服侍娘娘的老人了,奴婢这就去将她绑过来。”
  苏嘉沐没想到看似柔柔弱弱的婉儿处事竟然如此雷厉风行,她连忙上前拉住了婉儿,劝道:“不必,本宫留着她还有别的用处。”
  婉儿这才作罢。
  *
  自从先皇死后,莹儿的日子过的要比从前惬意不少。
  从前皇后娘娘不受重视,她去内务府领份例时总是明里暗里被讥笑奚落,那些不长眼的阉人都敢腆着脸与自己这个一等大宫女搭话,话里话外都是要将自己讨去做对食的意思。
  莹儿生的颇有几分姿色,自然也心气颇高,她便是做不了后妃,将来也要求了主子去嫁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那些太监腌臜下流的打趣让莹儿心内委屈不已。
  主子胆小惯了,贵为皇后却让那些小人肆意欺辱,连她自己受了委屈也从不声张,更何况是自己这个婢女?
  莹儿暗暗发誓,总有一日她要将这些折辱通通还回去。
  只是没想到那一日会来的这样快。
  那人是人中龙凤,生的儒雅矜贵,手中握着的权势更是显赫无比,最难得是那样天上月般的人物竟会待自己这般温柔宠溺。
  “莹儿,当真是个好名字。”
  “你若替我看顾住了嘉芙,我必会好好答谢你。”
  “那些太监敢如此对你?你去告诉张德清,他会替你出这口恶气。”
  只是将主子平日里的所作所为禀告给那人罢了,这也不会伤害到主子什么,莹儿便逐渐胆大了起来。
  每隔三日,那人便会托张德清递个包袱进来,那包袱里总是装着一支价值不菲的金钗和一封他亲笔书写的信件。
  莹儿摸着那金钗上摇摇生曳的蝴蝶,心里更是涌上了一股惘然的甜蜜。
  那人的心里应当也是有自己的吧,不然他怎会送了自己最喜爱的蝴蝶钗子进来?
  今日也该是那人给自己递信的时候了,莹儿便装作身子不适,向婉儿告了假后便偷偷往西五所跑去。
  张德清见了她更是客气至极,只把她夸成了世间罕有的美人。
  莹儿却只是倨傲的一笑,这张德清虽是御前总管,却也只是个有些体面的阉人罢了,将来他见了自己可是要下跪行礼的。
  她便淡淡一笑,语气生硬地说道:“包袱呢?”
  张德清身后的干儿子则立刻将一个青灰色包袱递了上来,莹儿接过后,张德清仍是笑意满怀地说道:“莹儿姑娘蕙质兰心,必能明白丞相大人的意思。”
  莹儿却只敷衍地点了点头,随后便抱着包袱快步离去。
  等她匆匆离开后,张德清脸上的笑意才一下子垮了下来,身旁的干儿子为他抱不平道:“干爹在宫中活了三十年,何时被人如此下脸子过?这小妮子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张德清漆黑的眸子里却一丝恼意都无,只见他轻踹了自己的干儿子一脚,笑骂道:“教了你多少次了,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干爹能活到你们死时不成?这样的闲气受就受了,何必跟个蠢人争长短。”
  那小太监听到“死”这字眼时,心下不免有些惆怅,乃至于眼圈倏地便红了起来,“干爹要长命百岁呢。”
  张德清再硬的心肠遇上如此诚挚的话语,也渐渐软了下来,他便摸了摸那小太监的头,安慰道:“干爹老了,能护住你们几时?你们也该多长几个心眼,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皇在时别人不敢得罪我,可先皇去了,谁还会把干爹当回事?”
  “所以,以后我们要讨好丞相和莹儿姑娘。”那小徒弟嘟囔着嘴说道。
  见他不服气,张德清只得继续教导道:“咱们是要讨好丞相,可不必把这莹儿当回事,不过是个棋子罢了,受了一点小恩小惠就敢背叛主子,谁会把这样的人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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