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妃有喜——西山有林
时间:2022-03-21 12:47:25

  算了,还皇后呢,能瞒天过海保住小命就不错了,做什么春秋大梦。
  “娘子昨夜闹了那么大的笑话,现在整个后宫都传遍了,就算是为了老爷的期望,娘子也要顾忌人言可畏,如此收不得场,圣上也不愿意来了,我们这些做事的,出了冷凉殿的大门,头都抬不起来……”
  听听,冷凉殿,这是什么殿名??一听就伤肾。
  “阮儿,你是属鹦鹉的吗?”我忍不住回怼道。
  “娘子你明明知道我属鸡!”
  听她啰嗦这番功夫,其他的嫔妃都已上船落了座——不得不说这些后宫娘娘们也是闲出了情趣,趁着晨间凉爽、阳光柔和,放出数艘小船在荷塘水间,自是风光无限。羽幸生的后宫算上我不过六名嫔妃,最后入席的,自然是妃嫔之首,唯一列妃位的夏佼佼。
  我还未见过这位夏家大小姐。她是夏太傅正房所出,与夏绥绥同父异母,所以长得并不相像。如果说夏绥绥是小家碧玉,那么夏佼佼是真的大家闺秀,和她的艳光相比,我得到的这张脸,至多算个秀丽。
  夏佼佼落座后,席间立刻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宫人持桨的声音。我就是再累,也不由地抻直了脊椎。
  “新人奉茶。”女官拖长了声音宣布。
  我赶紧起身,手持茶杯立于船头:
  “嫔妾夏绥绥,诚心给夏贤妃奉茶。”
  夏佼佼的船离我最近。只见她端坐如莲,面色冰冷。良久,唇间掷出两个字:
  “大胆!”
  我有点懵,一时间不知自己弄错了啥。
  “你竟敢使狐媚招数,蓄意勾引圣上!”
  一旁的阮儿听见此话,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
  “贤妃娘娘息怒!贤妃娘娘息怒!!”
  不对呀,我早先在夏府还是打听过的,夏家五个孩子,就只有夏佼佼和夏绥绥两个女娃娃,自小关系好的不得了,所以一贯温和的夏绥绥会对与姐姐共嫁一夫的事情如此抵触,不愿意入宫争姐姐风头。
  难道后宫生活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我在这头脑袋如乱麻,那边的夏佼佼忽得笑出声来:
  “我的好妹妹,你胆子可比小时候大多了呢,要是以前这样吓你,你肯定得慌!”
  一时间满荷塘都是纷笑声。
  “快快坐下,小心船身晃!”夏佼佼见我还直愣愣插在船头,赶紧吩咐,“奉什么茶呀,咱们不讲究这些规矩,大家都是姐妹。”
  “夏贤妃,你这位妹妹虽然年纪小,可是会打扮呀。你看我们脸上的粉,给涂得像城墙似的。我就说这宫里给化妆的都是前朝的老嬷嬷了,审美实在古旧的很!”说话的沈昭仪出身将门,她舅舅是当朝公孙止大将军,旧苏照城首座。
  公孙一族在羽幸生夺帝之争**不可没,当年羽幸生不过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想要替族人报仇,何其无望,但公孙氏是第一个站出来公开支持他的氏族,随之一路征战,亲手将其拱上帝位。至于为何愿意如此为羽幸生卖力,除了与旧雁城羽氏是世交以外,据说羽幸生为公孙止解决了一件外人不得知的大事。
  夏佼佼看着我:“绥绥你这妆面真的独特,似桃花一般。咱们自小一起长大,怎么没发现你有这天赋?”
  我陪着笑——有天赋的不是夏绥绥,是我这个孤魂野鬼,也不知怎的,似乎在做女人方面颇有心得。估计上辈子要么是个富家小姐,要么就是青楼头牌……难道是个堕落到青楼的富家小姐??
  “哎,只可惜咱们的圣上是个眼瞎的,化得这样美,他都不懂欣赏,”沈昭仪说着拿起酒杯,咕咚就是一大口,“夏家妹妹,你可千万别在意昨晚的事情,我们这个圣上,他就是不好女色!”
  荷花间露出的人头都纷纷表示赞同。
  “我看我们这个圣上,可能是有狐臭,不然怎么来我们宫里都是和衣而眠。”在我前头入宫的肖婕妤手摇折扇,提出了这个大胆的猜想。
  “对呀对呀!”
  “而且老爱说什么‘我是妖怪,你别靠近我’,当别人三岁小孩哩!”
  “对呀对呀!”
  “我看他不是妖怪,是腰坏!腰坏掉啦!”
  “对呀对呀!哈哈哈哈!!”
  我愕然。
  所以在这个后宫,大家是开诚布公地谈论圣上……不能人事的问题?
  夏佼佼仿佛猜到了我所想,眼中流露出同情:“可怜了妹妹,大家都是一样的,入宫多年还是完璧之身。”
  “不过没事呀,咱们姐妹在一起多开心呀,”肖婕妤道,“夏妹妹也学学牌吧,早点把沈昭仪给替掉啦——她牌品实在太差,老耍赖。”
  “你看我怎么教训你!”
  沈昭仪拍案而起,提裙就去肖婕妤的船上,其他人敲桌子敲碗地叫好,霎时间荷塘里水花四起,闹作一团。
  我目瞪口呆:所以羽幸生的后宫压根没有什么勾心斗角,而是一团和气?
  这样一团和气,我怎么装甜美耍天真!!
  要知道一个女人的清纯可怜,是需要其他女人的排挤欺辱才能体现出来的。这样和睦友爱的后宫,我酝酿的大戏还怎么演?
  “绥绥,”夏佼佼唤我,“两年未见,你真是长大了,比小时候更像个女儿家了。”
  她不知道发生在夏绥绥身上的一切,也不知道她父亲的计划——这位旧江海城夏氏的大小姐,自小钟情旧雁城城主的儿子羽幸生,在羽氏一族被灭、羽幸生下落不明的两年里,她都不肯出嫁,一心要等着他回来。那时的她,每晚都跪在窗前虔心祈祷,祈祷他一定要活着。
  如果她知道这场正在执行的计谋,一定会出手阻止的。
  夏佼佼让宫人把两艘船靠近,阳光穿过荷塘上的桥廊,被切割成不规则的碎金,洒在她的身上,照出她眼睛里的点点泪光。
  眼看着一大颗眼泪就要从那美丽的眼眶中滚落,我咬了咬牙,先一步站起来,向她迎去。
  “我的好妹妹,我好想好想你,”她起身要过来牵我的手,“让你过和我一样的日子,实在是……实在是……”
  她的话还未完,我却脚下一崴,整个人翻进了莲花池里。
  
 
第4章  章三
  我当然是故意摔下水去的。起身去迎夏佼佼的船之前,我分明看见那个穿着玄色朝服的身影出现在了桥廊上。
  没想到夏绥绥的这具身体不识水性,而前世的我可能也是个旱鸭子。荷塘明明没多深,我却扎扎实实呛了好几口水,晕厥了过去。
  意识模糊之际,有一个想法刹那间闪现于脑海:要是这孩子没了,也许我就自由了!
  我可以摆脱夏氏的控制,舒舒服服地留于这和和美美的后宫之中,喝酒赏花打牌度过此生!
  “你想的美。”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是谁?谁说我想的美?”我不许有人打断我这美好的期望!
  “你乃六道轮回之外的孤魂一条,若不是运气好被选中,你以为你有机会成为夏绥绥?若你不能完成使命,就要回到那不生不灭的孤寂荒凉之中,永无归宿!”
  眼前一片大雾,我只能看见说话那人的一个轮廓,是将我丢下凡间的司命无疑了。
  “我可不知道什么狗屁使命!你将我丢下来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我正愁找不着他,问问为啥要给我这样难的一条路,还祝我做什么好梦?
  司命冷笑:“你莫要贪心,这六道之中,多少苦命败运,横祸枉死。你若不服,我自能帮你换一场命!”
  我听出他语气中的警告威胁,只能压住一肚子的火。
  “你听好,羽氏江山气数将尽……”
  “哈?羽幸生杀了他表哥赤穹帝,上位统治中洲不过三年,这就气数将尽啦?”我突然有点同情羽幸生这个倒霉孩子——他全族都被自己姑姑的儿子所灭,为报血海深仇,都伤了肾,结果统治不过三年就要歇菜了?
  司命清了清嗓子,我赶紧噤声。
  “羽氏江山气数将尽,你必须辅佐天命,以你腹中之子,断羽氏帝王之运。”
  我愕然失语。
  所以我这腹中的孩子,必须生下来,才能让羽幸生的王朝顺利覆灭?
  我一时不知该同情这孩子,还是同情羽幸生。忽而觉得,他们最终也会与我一样,成为不知来处不知所归的飘零孤魂。
  不等我回应,那司命早已消失于大雾之中。
  被夏氏收买的孙太医给我把脉扎针,宣告我虽没有大碍,但是受惊呛水,需要好好调养。我在床上干躺了七日,先是夏佼佼守着我哭了好些时候,说了些我只能傻笑不能接梗的幼年旧事。然后沈昭仪肖婕妤等嫔妃以探视之名日日在我床边聚众闲聊,留下一地果皮瓜子壳。我终于体会到做皇帝的感觉:被一群美人簇拥着,自己却只想静静。
  到第八日,整个后宫都知道我下床了,要出去走访各宫娘娘,冷凉殿终于冷清了一日。
  早起阮儿伺候我梳洗。殿里伺候的宫人本就不多,圣上不来,内室里一般只有阮儿一人。她鬼鬼祟祟地塞给我一个小纸包。
  我很茫然:“这是什么?”
  “这是二少爷给的,”阮儿贼兮兮地压低了声音,“教娘子万不得已时再用。”
  “自杀药?!”免得事情败露,我被严刑拷打吐出点什么,牵连家族?
  阮儿羞得直跺脚:“迷情药!”
  我不得不佩服夏家二少爷夏守鹤的路子之广、手段之多,能收买守宫侍卫队放我私出皇宫,还能将**传递至后宫。
  听说他自小身子虚弱,十七岁那年得了怪病,是当时还未篡位成功的羽幸生将他从濒死一线救回。也是因此,作为中洲四大城之一的江海城夏氏最终决定扶持羽幸生,与苏照城公孙氏一起,向赤穹帝及白城洛氏宣战。
  没想到仅仅过了三年,夏守鹤便与他父亲一起,企图利用夏绥绥腹中之子盗取羽氏江山——只能说在权力的游戏中,忠诚是相对的,欲望才是永恒的。
  “二少爷说了,此药无色无味,难以察觉。但为谨慎起见,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此物,”阮儿见我还捏着那纸包出神,索性拿回去替我收在妆匣最下层,“二少爷还说,娘子进宫已经半月,再过半月,必须事成,否则就要另作他法。”
  另作他法?什么办法?难道要悄悄取掉这孩子?
  我想起司命的话:腹中之子是辅佐天命的关键,所以不管是羽幸生、夏氏,还是旁的什么人,都不可伤及这孩子,否则我就要继续滚回去当孤魂野鬼——哦不,可能比做孤魂野鬼还惨!
  “阮儿,”我一把抓住她,“你要二少…二哥找个机会,尽早与我见上一面,我有话与之商议。”
  “娘子,我怎么觉得你躺了这几日,胸好像大了些?”
  我严重怀疑这丫头是个傻的。
  到了该去夏贤妃宫中拜访的时辰,我前脚刚踏出宫室门,羽幸生就出现在了前庭里。
  这是我第一次在白日里如此近地看见他,难怪华熙街的那群人说他有狐狸相——他从脚尖到发丝,都无一处短板,浑然天成的清雅姿态。
  但要说羽幸生像狐狸精,也未免太添油加醋。他的气息是明朗舒爽的,像个下一秒就会负剑走天涯的少年,俊逸眉目间偏有几分欲揽星月的潇洒傲气。
  非要找茬的话,就是这人实在脸板得很,让人一早看了就觉得晦气。
  “圣上来了!”阮儿激动地扯我衣袖,实在是很败我气势。
  圣上当然会来,否则我为何要自己摔下那荷塘。我一赌我在他眼前落水,不说他会亲自跳下来救人吧,总得做做样子,陪着回宫,听太医汇报安危不是?
  结果我赌输了,根据后宫嫔妃描述,这厮见我被打捞上岸,转身就和亲卫军比试射箭去了。
  我二赌夏太辅借此机会,定会为我助攻,一日一个帖子地递上去,表面忧心女儿,暗里催促圣上早点来看看我。
  三赌这羽幸生要拖到我康复后才会来冷凉殿,而且专挑我出门或是不在殿里的时候,假惺惺地露个面就完事。
  所以我一早就化了个面色惨淡的妆,又派了个宫女,让她以龟速去各宫传话,说我今日早起还是不适,迟点再去探望娘娘们。那宫女现在应该才见到夏贤妃吧?
  羽幸生见我这弱柳扶风的模样,神色微变,眼见着就要撤出院子去。
  来不及了,我早如一片落叶般飘到了他的怀中,如八爪鱼般环上了他的脖颈,泪眼盈盈地望向那双冷目:
  “圣上,你终于来了……”
  
 
第5章  章四
  羽幸生的表情宛若抱着一只烫手山芋。他实在太大意,竟然只带了一个侍从就来了冷凉殿。我早就教训过殿里的宫人,不准替圣上拉开我,谁要是敢违背,我罚她倒立日当午。
  阮儿总算有了点眼力见,扯出团扇就往那侍从脸上扇去:“大人你脸上有个毒蚊子!切不可靠近圣上,免伤圣体!”又喊了两个宫女一起帮手,愣是将那佩剑的七尺男儿团团困住。
  也许光天白日的,这样闹着实在难看,羽幸生终于没有像那晚般摔开我,而是将我抱回了殿中。
  我暗暗窃喜:果然男人都无法抵御楚楚可怜的女人。他若不喜欢我太主动,我给他主动的机会就是。
  他将我放在榻上就想离开。我一把攥住他的腰带:“圣上,我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不等他回答,我就自顾自地开始:“从前,有一只小狐狸……”
  刚开口我就傻了,狐狸?我怎么说狐狸?小兔子小猫咪不美吗?这不明摆着要刺激被说成狐狸精的圣上吗?
  我偷偷瞄了他一眼,见并未有异样,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
  “这只小狐狸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去往哪里。在它有记忆的开始,自己就是孤孤单单的,在荒野中流浪。荒野中除了日夜交替,什么也没有。小狐狸这样漫无目的地走过了一天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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