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妃有喜——西山有林
时间:2022-03-21 12:47:25

  其他嫔妃来替我送行,亦是啧啧称奇:“夏美人,你这些家当搬过去,清明殿恐怕只够圣上塞下一张书桌。”
  “没办法呀,都已经是挑拣过了的。只能先运过去,看有哪些可以送入库房。很多贺礼我也做不了主,还得等圣上定夺。”我只管坐在廊下嗑瓜子,看着宫女们忙活。
  孟淑媛伸长了脖子左看右看:“怎么,不见,那个宫女晶月?”
  “那丫头毛手毛脚,当着圣上面打翻了热茶,差点烫伤圣上。所以我将她打发去了别的地方,”我将瓜子壳掷入盆中,又叉起一块西瓜,“孟淑媛怎的偏记住了她?”
  “哦……我、我之前来,都是她,给我上茶,所以,印象深。”孟淑媛讪讪道。
  夏佼佼摸了摸我的腰腹:“真不知道你这肚子是怀了孩子变大了,还是吃多了。咱们坐这么些时候,就没见你停过嘴。”
  “我看着这怀孕的人就是不太一样,总觉得夏美人越来越好看了,连这胸部都丰满不少。”肖婕妤以折扇捂嘴笑道。
  “这哪里只是有孕的原因?有圣上如此怜爱眷顾,还不得容光焕发?羡慕不来的!”
  正聊着,一个面生的宫女走进了冷凉殿,到我们跟前行礼。
  “奴婢乃清明殿掌事宫女奂颜,奉圣上之命来伺候夏美人。移宫事务繁琐,奴婢可尽绵力帮助一二。”
  她生得一张瓜子脸,配上细眉丹凤眼,很是清秀利落的样子。
  我还未来得及回话,阮儿就杀到面前:“移宫之事有我在,无需帮忙!”
  “阮儿你也太不懂礼数了,”夏佼佼埋怨道,“别看你们一般年岁,这位奂颜宫女自圣上登基便是清明殿掌事,论资历你都要喊声嬷嬷,怎可如此直言相撞。”
  又转向我:“圣上连奂颜都配给了你,可见对你的重视。”
  我将阮儿拉到一边,又叫奂颜起身:“阮儿见识少,嬷嬷你莫要与她计较。你来得正好,我这冷凉殿东西实在太多,也不知道清明殿能有多大的地儿,正需要人拿拿主意,看有的东西是直接送进库房呢,还是可以先搬过去。”
  说着让阮儿把记录物品的册子给奂颜,阮儿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将过去,始终不给奂颜一个好脸色。
  “这丫头,还学会把持主权了。”夏佼佼摇头。
  有奂颜帮助,好歹将八车行李减至五车。
  清明殿有东西两阁寝殿,原本西边是空着的,现在便收拾出来给我。
  “圣上批折子有时会至深夜,但寒书斋靠着东憩阁,所以不会打扰到娘子休息,”奂颜领我参观清明殿,“西眠阁旁这间小室已经收拾出来,供娘子用膳。”
  她撩起门帘,屋里陈设相当简单,连饭桌椅凳都是从冷凉殿搬来的。
  羽幸生果然是只铁公鸡,连块新砖都舍不得给我。
  在诺大的清明殿走了一圈,我只想休息休息。刚在西眠阁躺椅上趴下,奂颜就送来了几样水果点心。
  “娘子先稍作休息,待会儿会有人来传膳。”
  “圣上在哪儿用膳?不一起吃吗?”我问。
  “娘子虽迁来了清明殿,但位分仍旧是美人,所以膳食也是按美人位分配给,”奂颜停下脚步,“且根据宫规,能与圣上同桌用膳的,只有皇后。”
  她走后,阮儿终于憋不住了:
  “娘子你看她这目中无人的模样!还敢教训你宫规,说什么皇后才能和圣上同桌用膳,分明是讥讽娘子你位分太低!连这送来的果子,都不是娘子平日里爱吃的,就是故意怠慢给我们添堵!”
  “我看人家挺正常的,也就是严肃了一点,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我剥了个青皮橘子塞进她嘴里,“这不是你最爱吃的么?快吃!”
  真要堵上她这不知轻重的嘴,要是得罪这清明殿资历最老的掌事宫女,以后连青皮橘子怕是也没得吃。
  晚膳过后,我借口吃多了要散步,想去寒书斋探察下地形情况。无奈奂颜一直跟着,我只能走马观花溜达了一圈,就折回了西眠阁。
  结果一推开门,羽幸生就坐在梳妆台前等着我。
  “圣上你怎么在这儿?”我问。
  他冷笑道:“朕怎么不能在这?这清明殿被你的东西塞的乱七八糟,无处落脚。朕只能到你这儿来看看有没有一块空地,谁知也是一塌糊涂。”
  无处落脚?你又不是伏羲他爹雷神,一脚能踩下一个天坑。
  我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妾身有罪,实在是杂物太多,只能先暂放着,来日慢慢清理收整。”
  想了下,又说:“反正妾身生下孩子后就会出宫,这些杂物随便丢出去便是,定不会惹圣上难受太久。”
  “你倒说的轻松。你这些东西清点起来已经无比麻烦,到时候朕的宫人又要劳力将之丢出去。如此,不如现在就丢了去,省得来回折腾。”
  他伸出手指,敲了敲我的妆奁:“朕去过其他妃嫔宫里,从未见过谁的桌上摆这样多的盒子。你就一张脸,能用得了这么多的胭脂水粉?”
  说着顺手就拉开一层屉子。
  我的心一下子悬到嗓子眼——拉开的屉子里赫然躺着那纸符咒。
  又逼着自己按下狂奔的心跳:这东西在别人眼里不过一张白纸,可以解释得过去。
  谁知羽幸生当即就变了脸色。
  他盯着那张白纸,宛若那是一个会吃人的怪兽。半晌才转过脸来问我:“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这……这不就是一张白纸,可能是阮儿随手收进去的吧?”我第一反应就是装懵。
  看羽幸生的样子,他定是能看见上面的符咒。
  “夏绥绥,我劝你说实话,”他厉声道,“哪怕你不知道这是什么,私藏禁术符咒的罪名亦够砍掉你全家脑袋。”
  禁术符咒?
  我绞尽脑汁地想我和羽幸生有什么共同点,才都可以看见这纸上头画的东西。
  可惜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而那边少年帝王已是面若寒霜,眼里全是逼人的威慑。
  “圣上,妾身真的不知这白纸有什么稀罕……”我还想垂死挣扎。
  “夏绥绥,你当朕是傻子?”他咬牙切齿道,“你三番四次诓骗朕,朕都原谅了你。到今天你还要与我狡辩?你若不知道这上面有什么,会这样折好收在妆奁里?难道你要说,这又是别人害你?”
  我咽了咽口水:小白兔被害记演了一次也就罢了,再来一次,羽幸生那寥寥无几的同情心恐怕要用尽了。
  “圣上,妾身该死,这是妾身入宫前在街上捡到的。因为除了妾身,似乎没有第二人可以看见上面的符咒,所以妾身甚为恐惧,不敢随意丢弃,只能先收着。”
  我绝对不要供出自己曾靠着夏守鹤的人脉偷溜出宫。
  “你在街上捡到?那条街?”
  “华熙路。妾身当时被一个人尾随,在他身上扯下了这个。”
  “那人呢?为何要尾随你?”
  “跑了,没抓到,不知道。”
  羽幸生紧抿双唇,仔细地看着那张符咒。
  “圣上……你可知这是什么?”我弱弱发问。
  “你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
  “我若是知道,也不会傻傻放在妆奁里连个锁都不上了呀。”
  他叹了口气:“这是用狐妖血写的傀儡符。”
  狐妖?傀儡符?这一切都远远超过我的认知。
  所以这世界上真的有狐妖存在?
  那羽幸生岂不是……真的和狐妖一起学过媚术?
  难怪他在床上那样游刃有余……
  我的联想力已如一匹脱缰野马,嘶鸣着狂奔向天际。
  “妾身冒昧想问,为何我也可以看见这上面画的东西?”我忍不住问道。
  他看着我的脸,眼神深幽,仿佛穿过了我的皮肉,看向了某个晦暗不明的角落。
  
 
第18章  章十七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为这寂静的室内笼上一抹化不开的混浊。
  羽幸生的脸也被湮没在阴翳之中,仿佛被来自另一个时空的记忆钳住。而周遭和我于他而言,都不复存在。
  我跪得双脚发麻,而他始终对我的问题不作应答。
  再跪下去,我怕自己要当场小产。只能怯生生地发声:“圣上……可以让妾身起来吗?”
  羽幸生似是大梦初醒,怔怔地看向我。我赶紧咬唇作可怜状。
  “你起来吧。”他叹息道,“朕权当你说的都是实话,不会再做追究,条件是你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
  我立刻指天发誓:“妾身绝不会泄漏半个字。”
  他的眼神中尽是嘲讽:“夏绥绥,你倒是很容易就发誓。你可知道若违背誓言,真的会有天谴?”
  老娘现在可不就是被天谴着么?
  不然谁想冒着杀头的风险给当朝皇帝扣绿帽子?若不事成,下场会比被杀头更可怕!
  羽幸生显然不想与我再啰嗦,起身便出了西眠阁。
  那张符咒自然也被他带走了。
  若说他是因为与狐妖一起修炼过,所以可以看见那纸上的画符,难道他就不好奇为什么一直养在深闺的夏绥绥也可以看见吗?
  他如此肯定我可以看见,又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说明他明明白白知道这背后的缘由。
  细想下来,这整件事都疑点重重。
  我有心想让阮儿去问夏守鹤,但又想起答应了羽幸生要守口如瓶。且他这个人比羽幸生还危险百倍,我实在无法估料他的反应。
  罢了罢了,比起这个,我还有更要紧的任务。
  当晚东憩阁就闹起来了。
  羽幸生更衣上了床,掀开被子:
  “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张口就要唤宫人,被我一把捂住嘴。
  “圣上!这都怪你!好端端得你跟人家说什么符咒啊狐妖的,妾身一个人实在吓得睡不着觉呀!”
  他甩开我:“睡不着你让宫女陪着,何必要来扰朕!”
  我赶紧揪住他的腰带:“宫女都是女的,阳气不足!只有圣上才可让妾身安心!妾身本来搬来清明殿,就是因为被下毒之事惊害,谁知刚搬来,圣上你就告诉我更恐怖可怕的事情,妾身如何睡得着觉!!”
  “朕看你力气大得很,要真有鬼来寻你,你还能与它大战三百回合!”羽幸生死命抠着我的手指,想夺回腰带。
  我立刻大哭:“圣上你好端端又提什么鬼!又吓妾身!!呜呜呜呜呜!!!”
  羽幸生的杀气都快破身而出,但实实不敢太使劲伤了孕妇,又见我哭的难看,只能找宫人要来被褥:“今夜朕就不与你为难,你睡床,朕睡地上。明天你就滚回你的西眠阁!”
  我赶紧谢恩,老老实实盖上辈子阖上眼,舒舒服服睡到了大天亮。
  接下来我便再也没宿在西眠阁。要么羽幸生回来时,我已经洗漱完毕鸠占鹊巢,要么他早早紧闭大门,我便拖着被子赖在门口,谁来拖我我便咬谁。因我有身孕,宫人们也都不敢对我用蛮力。
  奂颜对我面色愈发冰冷:“娘子如此实在是扰乱宫规,堂堂中洲君主,每晚被娘子逼着打地铺,若是伤了身子岂不是要耽误朝政,祸及天下?”
  是在骂我红颜祸水无疑了。
  这种时候阮儿总是冲上来:“你凭什么骂我家娘子?圣上让她睡床,难不成你还要替圣上做主?难道你也觊觎圣上的宠幸?”
  奂颜从不与阮儿争论,恐怕是觉得除非对手比自己位置高,否则都不值得计较。
  只是每日份例水果真的只剩青皮橘子了,连送来的膳食也是愈发的辣。
  “都说有孕的人喜食酸辣,御膳房这是体贴娘子的口味。”
  她只丢下这句话,也不理会阮儿的怒吼,兀自离去。
  说来也奇怪,算时间我怀孕已三月有余,但丝毫没有寻常孕妇口味转变或呕吐厌食的症状。
  “这说明娘子你的身体强健呀,也说明肚子里的皇子体贴娘亲。”
  阮儿扇着火,甜声道。
  今日天气转凉,我拉着她在清明殿东侧后院里开小灶,露天打边炉涮羊肉。
  别说阮儿,连我都快忘了这肚子里的根本不是什么皇子。我没有夏绥绥那段悲惨的回忆,所有关于这个孩子的记忆都是围绕着羽幸生的。
  若这孩子真的是他的,那就好了。
  我甩了甩头,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个孩子就是来亡羽幸生的,切莫作什么父慈子孝的妄想。
  “我就说呢,怎么一出寒书斋就闻见肉香味儿,原来是夏美人娘娘别有巧心,真真会享受。”
  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我回头看,可不是亲卫队队长公孙云杨么。
  我起身行礼:“见过公孙大人,绥绥贪嘴,惹您笑话了。”
  “哪里,这两日终于转凉,入秋宜补,涮羊肉是最好不过的了。”说着他吞了口口水。
  我掩面笑:“公孙大人与圣上商议国事辛苦了,不嫌弃的话,不妨吃上一碗再走。”说着赶紧让阮儿烫肉,又叫人多添了条小凳,摆在离我较远的地方。
  “微臣今日可是有口福了。”公孙云杨也是素性爽直之人,大大咧咧地就坐了下来。
  “我还要多谢大人那日在武练场替我劝住圣上呢,”我眨了眨眼,“沈昭仪素来又待我最为亲厚,所以今日这点小食算我谢恩。”
  公孙云杨朗声笑道:“我那堂妹甚是泼辣缺心眼,原本送她入宫,就没指望她能得圣宠,无非是换个地方养尊处优。不似娘娘您生得七窍玲珑心,承宠意料之中。”
  我笑而不语。
  这公孙云杨虽是个军人,但到底是世家子弟,看似莽直,其实粗中有细,观察力一流且颇有急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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