靓善/新美——瓐孍
时间:2022-03-22 08:27:57

  当然这只是在他尚具耐性的情况之下,若给逼急了,成王败寇,都只注重结果,难免狗急跳墙。
  所以,这项筹码不甚牢靠,我切不可以此肆无忌惮,需检点些许。
  “你怎晓得我嗜辣?”听她适才一阵叫嚷吩咐,倒像是与我有八拜之交一般。
  “回禀娘娘,五日前君上与您一同回宫时便仔细叮嘱过了,您放心,奴婢定当尽心竭力侍奉娘娘。”小丫鬟启禀时不忘阿谀奉承卖力讨好以表心诚,倒是颇为机灵。
  看来她并非衾幽心腹,否则定然晓得我这个娘娘实乃受困俘虏,无丝毫地位实权,自当不会如此点头哈腰巴结谄媚,反而会各种趾高气扬凌虐侮辱。
  我不禁疑惑,虽然在这荆月戾宫中我乃瓮中鳖待宰羊,但在日后修仙界大举侵犯时我将是起到关键性作用的枢纽筹码,他竟随随便便派个小丫头看管,莫非是咬定我无法逃跑,离不开他这座守卫森严的王宫?
  身为历经百战的胜者之王,不可能粗心至此。想来定如我猜测那般,自信过了头便会演变成自傲,而自傲攀升至一定程度便是自负,眼下他多半是因自负过了头,才这般夜郎自大。
  这无论是自傲亦或自负,均可影响计谋的成败,算是脾性中的缺陷,先天性劣势,关键环节可以利用,我逃匿的机会又增了几分。
  不过,眼下另一个问题又来了。
  我瞪大眼睛一派震惊,不可置信的结巴:“五,五日?你是说我已睡了五日?”不过梦了一场镜花水月,貌似也不过几个时辰而已,怎地现实中便过去了五日?面临这多事之秋,且还是风雨飘摇的多事之秋,五日时光的变化可谓天翻地覆,不晓得外界眼下如何。
  小丫鬟大约觉着我忒大惊小怪了,眼睛里闪烁着无语,仍点点头周祥而答:“正是,那天诸位尊主与君上携娘娘之手乘飞撵凯旋而归时,您便已在沉睡之中。君上将您安置于挽枫殿便准备即位大殿去了,毕竟御座空置了五百年,此番回朝,再继君位,登基典礼还是要举行的,权当冲喜去忧啦。而娘娘这段时间里一直昏迷,今日方醒,距离入宫那天已足足过了五日。”
  正回味着她话中的涵义,门外传来一阵动静。
  “见过君上。”脆生生娇滴滴,是婢女恭敬的唤礼。
  “娘娘果真已醒转?”衾幽的嗓门一如既往地带糍夹糯,悦耳动听。
  “嗯,阿汐正与娘娘在殿中说话。”
  “将午膳递过来,本王亲自端进去。”
  三言两语结束提问,衾幽端着午膳稳当当进得殿来。
  摒退了阿汐,他将托盘搁于茶几,坐在了榻沿,脸上冷漠古板的表情火炽鞭炮般噼里啪啦一燃一烧,变成了热情洋溢的露齿笑。
  “从前在睡茗山只晓得你对灵石走火入魔,却不料还是嗜睡的怪癖,还一睡便是五天。”大约觉着这话不对头,顿了一下,改口道:“这也说不过去啊,你从前似乎也没如此长眠不醒,莫非是水土不服?嗯,魔域不对外界,对你们修仙者是有一定压制性的影响。不过不要紧,待登基大典过去,我令御膳房备些特效药膳,喝两盅便习惯适应了。”
  我往床角缩了几挪,上下打量着他。古怪,他平素毒舌得很,同我相处不是抬杠便是挑刺,虽偶尔也有那么一两回宽言润色,却哪有这般脉脉温语的,定有诡计!
  他被我过激的反应弄懵了,靠过来拉我:“阿糗你这是怎么啦?”
  被躲的动作途遭阻隔,我蓦地想起自古帝王后宫有佳丽三千,我自诩容貌颇具姿色,咳咳,勉强称得上红粉佳人了。处在睡茗山时,因在我眼皮子底下,他修为未复,尚且敢放肆,如今风水轮流转,他关了我当然不仅仅是扣做人质这么简单。
  心续忽然就散了,意识也低沉下来,不再打算抵抗,我顺从的让他将我拉出被褥,给我围上披风,搀至桌边坐下。
  “外界的美味佳肴你尝过不少,且换一换口味,试试这魔域特产。”他将碗碟一一摆放整齐,递了玉筷于我,同时自己也不住往我碗中布菜。“你一定会喜欢。”
  五天五夜不曾摄食,我很饿,饥肠辘辘,而碗里的珍馐也色香味俱全,可我却鲜有食欲,半点胃口都没有,拿起了筷子又放下。
  衾幽纳闷了,想问我时,忽然茅塞顿开,取出一只酒罐子:“是我疏忽了,你无酒不欢的,这醴荼我老早便想推荐过了。恰好我也尚未用膳,而登基大典也基本就绪,我今日便陪你喝个痛快。”
  斟了两杯酒,他将其一塞于我手,自己举了一杯在唇畔,笑盈盈的静待碰杯。
  他真的变了,从前,他何时如此殷勤热切过?彼时他每每与我抬杠,我皆愤愤然七窍生烟,而眼下,风度与素养以及尊贵这些他原本不具备的东西形形色色均俯上他身,我却忽然开始想念曾经的他了。
  是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总是在缅怀曾经,不肯接受笃实的现在?是不是都觉得,失去的,过去的,流逝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看出我情绪低落,他的笑容逐渐褪去,放下杯子,问我:“是在怨我自作主张将你拐了过来吗?”
  我怔忡,他此言何意?这话岂非明知故问?
  在心头喟然一叹,我端起酒盏,自主往他杯上一撞,叮的一声后,我笑着对他说:“哪有,这么好的宫殿,我那穷乡僻壤可比不上,你想多喽。先干为敬。”然后仰头猛灌。
  无法,想要活命,我不能惹怒他,必须妥协,曲意逢迎,并且不能表现得太过矫揉造作,否则他会觉得无趣,只有竭力展现平素最正常的反应,要做到顺其自然。
  真难啊真难。
  我开始对凡界那些唱曲说书演昆曲的戏子来,无论什么情绪,都可以拿捏得恰到好处。
  推杯换盏间,我大着胆子赞不绝口:“唔,你可真抠门嗬,如斯琼浆这时才拿出来分享,不厚道。”
  他哈哈一笑:“你早尝过世间最美之佳酿,这区区醴荼何足挂齿?唔,有哪种窖藏能较本王的洗澡水来得美妙爽口?”
  事实证明,我的揣摩正确,以最寻常的态度交流,他才会以相同的形容回敬,而不至于恼羞成怒。
  也好,即便我恍惚中会将之错视为往昔,总好过他一怒之下白了脸皮,断了我活命之望。若非忍辱负重,便要早荼毒之祸!
  他一语成谶,这顿饭吃了很久,我对这魔域的荤素特产一舌钟情,自尝了第一口,就开始狼吞虎咽。一壶醴荼一碟下酒菜,囫囵得醉生梦死。刚苏醒几个时辰便又兴致勃勃的去面见周公。
  我自没有异地认床的毛病,且这软榻豪华舒适,这一觉也睡得十分踏实,未曾入梦。原本我是因酗酒太多而直接一头栽在了饭桌上,还是后来衾幽纡尊降贵亲自将我抱回榻上安置。
  我以为只需一切妥协于他,逆来顺受,在偌大的荆月戾宫便可万事亨通,逢凶化吉,但偏生事与愿违,人生处处有伏笔,并且是那种源源不断滔滔不绝的“惊喜”。
  身处敌营,头脑思维也比较清晰,能分辨绸缪的事物也较为广泛。是以,我忧虑到“宫廷斗争”四字时便去向阿汐探讨:“君上宫中纳有多少妃嫔?”
  她掰着手指头仰望殿顶字字“诛肌”的数了半天,最后统计得结果是:“回禀娘娘,笼统算来,少说亦有上百余位。不过娘娘勿需忧心,君上亲口颁旨,敕封娘娘为后宫唯一的正妃,那些侧妃娘娘们均需服从您的编排管辖。”
  果然是风流倜傥!
  当着衾幽的面,这些个妃嫔缚手缚脚,有所顾忌,自然要在君上面前表现出最柔弱娇媚,矜持端庄的一面。而背后嘛,越得宠越易沦为众矢之的。什么头衔什么阶品,在计谋面前统统一无是处,她们耍起心机玩起手段,一枚绣花针能敌千三千铠甲,一缕绕指柔堪胜千军万马。女人吃起醋来的形容,想想便令我头皮发麻。
  是以,为了避免同那些女人唇枪舌战,我不得不对外宣传抱恙在身,说感染了伤寒,吹不得风起不得床。
  倒不是害怕战败,而是要弄清楚宫中当下形势,腾不出那许多闲暇与精力钩心斗角。任由世界里浪费,还要不要命了!
  装病虽杜绝了不必要的麻烦,但亦亦限制了我的自由区域,被困在挽枫殿这小小一隅,有心外出明察暗访,却无处查起。
  更抓狂的是,避免麻烦的同时,亦在攻于心机的妃嫔嘴下产生了新麻烦。
  在我入住挽枫殿之前,便被妃嫔之一的娜妃娘娘安插了眼线。衾幽登基当天,那眼线以御膳房药膳熬糊的借口支开阿汐,钻进内殿看见我拿着斧头凿墙壁上的蓝水晶并不停往口袋里塞时,立即跌跌撞撞弹出殿去,通报她主子过来抓脏。
  偷窃灵石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罪名,娜妃给我扣的帽子是欺君。
  得了伤寒,哪里还有力气握动那把重逾百来斤的巨斧头,还将挽枫殿掘了一口大洞!
  这倒也罢了,偏偏衾幽登基那天我以患病为由推辞,未去参加,这么一来,罪加一等。
  于是乎,衾幽当着四大尊主下了通牒:“既然糗妃喜独宅闷居,便成全了你,禁足三月。”
  诸妃嫔们乐开了花,我一屁股坐倒,呜呼哀哉。
  消极萎靡的几天,衾幽因事物繁忙,晚间并未光临挽枫殿,我乐得清净,开始盘算接下来的计划。
  英明聪慧如我,这小小一道诏令,控制我身不在话下,但无法压制我才能智谋的发挥。
  圣旨能束缚我的自由,却没能束缚旁人的自由。
  挽枫殿中莳满了郁郁葱葱的樱花,粉红色调温馨又温暖,捧在手心沁人心脾,但我天生对这种浪漫迷离充满幻想的色彩有着非一般的抵触,本欣赏不来这些典雅的精致,但我无意间发觉一项问题。
  那便是阿汐对樱花莫名钟爱,清闲时便一个人在中庭浇花灌溉,施肥松土,忙完了扫着满地零落的花瓣自言自语,时不时洒下一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儿。
  八卦与探究同时跳进脑海,我暗中留意,待她下次独处浇灌时屈在灌木丛中蹲一蹲墙角。
  数日锲而不舍的窃听,总算教我理清了她身上隐晦的故事。
  了然的同时,双眼释放出兴奋的光芒,这便是尘世中人常言道的天无绝人之路。
 
第17章  第十六章预谋
  跳丸日月辗转流光,窗间过马一泻千里。
  岁月韶华如指尖流沙,稍微松懈便从指缝中消逝一大把。
  十天半月的时光倏忽而没,但浪费糟蹋的这些时候倒也未虚耗,我在期间获取了足够的自由。
  经上次欺君一役,我败如落花流水,那些妃嫔得逞解气,且衾幽驾临挽枫殿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大家都道我这个糗妃人如其名,不过夜昙一现的花瓶罢了,不得宠。她们日理万机,短时间内不会再找我麻烦,我便省出一患,专注于探听阿汐的典故。
  从她人后花前凄凄切切的啜言泣语中,我明晤了她幽怨的来龙去脉。
  唉,归根结底总是难逃情之一字,尤其是她这个年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心上人得了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小毛病,便成天要死要活。
  这倒没什么,关键是她心上人的身份颇为特殊,竟是挽枫殿跟前看门的守卫,那名英姿飒爽的执矛妖侍,名唤吉野,寓意所致,遂她才整天对花落泪,无助而彷徨。
  因患上那个也不晓得叫什么来着的急症,需道家罡气祛除身体里死缠烂打的疴源,而妖魔界中,何人能使得仙家道法?
  莫瞧荆月戾宫中卧虎藏龙,真正懂得此法的不过唯我一人而已。
  机会来了!
  且还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先试了试阿汐,用无能为力的表情说:“我虽是仙门中人,然施展道家罡气却需一味药引,那便是一具完整新鲜的妖尸。”
  许是这项要求忒也离谱,却天马行空了些,她泪眼婆娑中多问了一句:“妖尸?如此邪门的法术当真是道家罡气?却不知有何妙用?”
  为了让她相信我句句属实,只得扯谎:“过滤你心上人体内疴源所用,唯尸身方才不会产生排斥,才可顺利吸走吉野体内病根。”
  她终于相信了,打算去寻觅妖尸。我赶紧补充:“需死后片刻躯体尚温方可用,否则凉了无效。”她立即取了刀子直劈劈往胸口插,我连忙阻止她的动作,讪笑道:“试探你诚意来着,别当真,咱们这便去救吉野。”
  她面色古怪了一把,继而道了声谢,准备起身。
  我忽然一拍脑门,恍然道:“啊哟。”
  “娘娘怎么了?”
  “我为什么要帮你?”我抱起胳膊,似笑非笑,佯装不明。
  她愣了片刻,讷讷的反应过来,晓得我是要报酬,立表忠心:“若娘娘肯施以援手,奴婢愿永生为娘娘坐骑,代步替撵!”
  额,她真身原是一头生了翅膀的青骢飞马。于她们妖类而言,最大的屈辱便是沦为他人坐骑,她既立了此誓,其意必诚。我笑着将她扶起,满脸堆蔼:“不过是施一施法,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哪里用得着你如此牺牲。”为了让她不至欠我人情,自愧于心,我做大方状:“只是本座初来乍到,不明宫中诸般规则制度,章法礼仪,人际关系等,你可否将你晓得的所有于戾宫有关之事如数家珍尽数告知于我?”
  救人心切,她只得将所知所明一根头发分八瓣,二两棉花一张弓,丁是丁卯卯坦坦诚诚的交代出来。
  交代完毕,接下来还有辛苦她一趟,去衾幽面前痛哭流涕哀央诉求一番。大约是她的表演的确感人肺腑,连衾幽这厮也经不住心软,终于一道诏令下来,暂释禁足,我终于迈出了挽枫殿大门。
  距离成功的几率又增了一层。
  吉野侍卫原是绯尊主府上管家的二小子,因府邸中人丁兴旺,已无闲职可用,遂才入宫效劳。因宫中御医对这疾症束手无策,便将他送回了尊主府,以免传染他人。而他又因实在病重不宜再挪地方,需劳我亲自上门拜访。
  于是,我光明正大踩进了绯尊主他家门槛。
  按头衔来讲,我这个娘娘地位同这绯尊主旗鼓相当,不分轩轾,此番拜会,需要装模作样客套几句,互相作上一揖。
  看来这绯尊主亦未得衾幽重用,否则知晓底细者,便不会如此酬酢,特特将我引入上座。
  阿汐曾一五一十讲述过他的脾性喜好,典型的温文尔雅,谦谦君子,素常和气儒雅,甚为易于,且喜交知己,嗜酒!还具一身酿酒神技,醴荼琼浆便是出自他手。
  投我所好,正中下怀!
  自初见起始,我便对这位手掌重权的绯尊主怎么看怎么顺心顺眼,兼之趣味相投,瓦罐子碰土胚子,我便将他划入知音一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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