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不言——若北南倾
时间:2022-03-23 07:29:16

  “不用一直,所有事情都有被人知晓的一天,我只是还需要时间。”

  逐影不做声,默默站起来,陈知沅重新躺下:“你去吧,跟外边说我睡下了,别让人来扰。”

  她也太累太累,累到睁眼便是疲惫。

  她也需要好好休息了。

 

  心死

 

  

  公主府的最后一枝梅花凋谢了,那片梅林在一个寒冷的夜里尽数枯死,毫无征兆。

  管事脸色苍白地到大将军府请见陈知沅,陈知沅听到消息的时候脚下一软,若不是迟迟扶着,怕是已经倒了。

  她们急忙赶回公主府,下马车的时候陈知沅差点儿摔到地上,幸好还是稳住脚,只是重重踩在雪中。陈知沅这才发现下雪了,难怪路上的孩童都欢天喜地,笑声传遍了每一条街。这是陈知沅记事以来,临阳城最冷的一年,冷到今日竟下了一场鹅毛大雪,从白天下到黑夜,在地上堆积成白茫茫的一片。

  陈知沅站在梅林之中,看着眼前的枯败,想起当时莫名心悸,觉得冥冥之中自有预料,不过自己愚钝,没有发现。

  梅林枯败,花匠站在一旁,告诉陈知沅没有法子了,陈知沅极轻地“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在如今的局面下,她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哪怕是下一刻来人告诉陈知沅她时日无多,见不到明早的太阳,她也很能接受。

  伤心事够多了。

  她其实很努力想要劝服自己,所以将长公主夫妇请回了长公主府,不必陪伴,更不必用心疼可怜的眼神来看着自己。

  她让逐影寸步不离地守着两个孩子,隐瞒着一切,哭过之后将当做连带着自己本身其实也不知道。是自欺欺人,也是翻来覆去地挣扎于信与不信。也许就可这样继续昏沉着,假装不知晓着,可是梅林枯死了,竟是连梅林都枯死了。

  陈知沅屏退所有人,打着精神,顶着畏寒的身体,带着迟迟一株一株地挖开那些梅花的根。花锄一下一下甩的疲了,陈知沅便干脆将花锄扔掉,徒手去扒土,雪水浸在手上,冻得发白她也并不觉得冷。迟迟急忙去拉她,但被她轻轻挡开,这些梅林是她与裴言亲手栽的,现在枯死了,需要挖出来,也要是她亲手来挖,才是有始有终。

  她挖的很费劲,她扒开的每一寸土都仿佛是要耗尽她全部的力气,那些泥土埋葬的旧事随着新伤被重新翻开,宣告着周而复始不能走出的绝望。

  梅树上挂着的星月在冬日晦暗的天色中微弱地发出光亮,那时为了庆祝裴言的生辰,他们站在树下,看星月之光盈满双眼。天上是星月,眼前是星月,眼中还是星月。

  陈知沅连星星月亮都肯给裴言摘了来。

  世上再无人,比她还爱。

  而今梅林枯死,星月将要失色,陈知沅俯首在地上,佝偻了很久。她布满泥灰的手重新动起来,摸索着树根,企图用这件繁重的事情短暂地麻痹自己。直到挖开当初和裴言一起埋下百花酿的那棵树,看见还没来得及喝的酒,陈知沅终于承受不住,颓然地瘫在了地上。

  物是人非,物是人非。

  所有不愿意相信的事,在接二连三的证据证词证人前,都落成了事实。

  譬如随州营短暂的溃败。

  譬如随州城的硝烟战火。

  譬如无数百姓的流离失所死于非命。

  再譬如,裴言的死。

  裴言死了,饶是陈知沅如何麻痹自己,也无法改变。

  她没有看见裴言的尸骨,只是听逐影说裴言死得惨烈,他死前最后一眼看向随州营,致死都还放不下随州的战局。这样流于言语上的话,从前她是不会信的,可日子越久,就越知道,越不可思议的话,往往都是真的。

  何况逐影亲眼所见,裴言身中数箭,裹着风雪,落入万丈悬崖。

  悬崖百丈高,神仙也难活。

  而裴言不是神仙。

  她回想起当日管事来见,说院子里的梅花开始凋零枯萎,管事每日派人精心照料,陈知沅也时时亲手松土施肥除草,却还是挡不住颓败之势,显示出力不从心。而时间稍稍算算,就知道一切的枯败,都是从裴言死讯传回来的前一日开始的。

  到现在,梅林枯死了。

  陈知沅缩在地上,脚边是挖出来的百花酿,她紧紧地抱住自己,希望能在这寒风之中得到片刻的暖意。他们约好了裴言得胜归来要一起喝酒,尝尝裴言这个只能说是二流的酿酒师傅酿成的酒,他年游山玩水的时候,带着自家的酒,就如时时在家,刻刻不离。

  可这些酒再也不会打开了,它们被挖出来,会被放进阴暗的角落藏起来,只是不会再被拿出来,用来斟满琉璃盏。裴言永远无法知道,他亲手酿的百花酿是什么味道,而陈知沅,也不会再喝酒了。

  她想起裴言这些年同她说过的那些话,从遮遮掩掩到明目张胆,全都是从未变过的,深切的爱。

  年深日久,愈演愈烈。

  “殿下,这世间皮囊好看的人不止一个苏令安,殿下不妨试着欢喜别人。”

  “殿下,要你说一句思念臣,就这样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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