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沅受凉的这几日,被迟迟限制着只能吃清粥小菜,胃里早已耐不住,她可是能连吃两只肘子的人。故而解禁的这一日,陈知沅发觉自己饿了以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拖着迟迟出门去买烧鸡。清平郡有名的烧鸡铺子,烧鸡肥美可口,吃起来满嘴流油,陈知沅垂涎已久,一口气买了三只。她算得清楚,自己一只,迟迟一只,逐影一只。
陈知沅拎着烧鸡欢欢喜喜,连带着走路也蹦蹦跳跳,于是很不意外地,她在回程的在路上撞上了一个人。
陈知沅自知理亏,很是愧疚,做错事的羞愧感油然而生,可当陈知沅看见那人的模样时,她旋即明白过来,不是自己无意撞上了人,是那人故意来讹自己的。
此事要讲明白,就得说回到陈知沅拎着烧鸡,脸上的喜色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恨不得能飞到头顶上去的那一刻去。
她的声音轻快,有着少女的灵动,正转过头与迟迟讲等下去买一壶桂花酿,她这小病痊愈,今夜拉着逐影,大家喝几杯。迟迟秉着顾念陈知沅身体的念头,垂眼斟酌着要出言阻止,眼睛一个没跟上,陈知沅便撞倒了一个人身上。
陈知沅原本就蹦跶着走,又转过头与迟迟说话,人没看路,重重地撞了上去。那人比陈知沅高出一个头,她感觉到,自己撞上了那人的胸口。
那人的胸口很结实,但不算宽厚,胸前的衣料滑滑的,是上好的料子,这还是个公子哥。
陈知沅连忙退几步抬头,要与那人道歉,“抱歉”二字还在喉咙里,却在抬头看那人的那一瞬,都咽回肚子里去了。陈知沅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连手里的烧鸡也落下,幸好那人及时出手,替陈知沅接住。
陈知沅张了张嘴,却好像不会说话了,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在她身后的迟迟察觉到陈知沅撞了人,赶紧抬起头来,却惊呼出来:“少将军!”
这不是别人,正是裴言。
本该远在临阳城的裴言。
思念
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起了执念,这才有如此惊奇一幕。
这长街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擦身而过的人数也数不清,可陈知沅像是完全没有知觉一般,只管直愣愣地盯着裴言。
裴言狡黠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在迟迟迅速捂住嘴后,与陈知沅小声道:“殿下的烧鸡若是掉在地上,怕是会哭鼻子吧。”
会说话是真的,声音也是真的,就是不知道碰起来是不是也是真的。
陈知沅抬手摸了摸裴言的脸,手指从额头顺着脸颊,滑到了下巴,直到摸到了裴言有些扎人的胡茬,又赶忙缩回手。
眼前人长出了扎人的胡茬,少年真的长大了。
裴言比陈知沅高出一个头来,陈知沅需得仰着脑袋才能瞧清楚裴言的眉眼,眼中看见的,手指触碰到的都告诉她,这不是幻觉,裴言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像是自己开府时裴言千里奔袭一般,他这次也悄无声音,来得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陈知沅的鼻头便酸酸的,同受凉的时候很像,她怕裴言瞧出自己病过了,便抬手捂住自己的鼻子,谁知眼睛也不大对劲起来,所见处一片朦胧。陈知沅赶紧低下头,生怕裴言看出自己的异样来,她这样躲闪,裴言却弯下腰凑过去,非得瞧清楚了:“殿下这是见到臣太过开心,喜极而泣了?”
“才没有。”陈知沅否认,“我这是着了风,没好全,鼻子疼,眼泪给疼出来了。”
比起叫裴言说中心事,承认受凉还容易些。
陈知沅其实也不愿这般脆弱,可情绪难以控制,越是要忍耐,就越是汹涌,眼中朦胧愈发深重,成了淌下来的眼泪。
裴言不置可否,只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烧鸡:“臣却没听说过,着了风会鼻子疼的,竟还疼得掉眼泪,这可真是旷世奇闻。既然殿下没好全,烧鸡便不要吃了,太油。”说着作势就要将烧鸡递给迟迟,让迟迟拿走。
陈知沅赶忙抓住他的胳膊,也顾不得他瞧见自己两眼红红了:“裴子桓,你就知道欺负我,清平郡可是我的地盘儿,你胆子真大。”
裴言收回手,替陈知沅抹了抹已经落到脸上的眼泪,有些无奈地叹气:“殿下临行前说了一大堆话,让臣莫要忘了殿下,谁知倒是殿下玩儿赖,连说一句思念臣都不肯。倒是不知殿下话中,是有几分真,几分假。”
陈知沅夺过他手里的烧鸡,抱在怀里,护得死死的:“你无耻,巧舌如簧,拿我的话来堵我。”
“臣自然厚颜无耻,但也是因为遇见了殿下。”裴言回的认真。
“你……你胡言乱语。”陈知沅见他模样认真,反而局促起来,推开他向前走。她一面走一面想,虽不知裴言为何出现,但喜从天降原来是这种感觉。
这是她离开临阳的一个月后,她万万想不到会在此时见到裴言。陈知沅料想裴言应是在军营中练兵,又或是待在裴府照顾双清双泠,他大抵也很想念自己,毕竟自己临行前告诫过他,可有逐影告知他自己的近况,他在大概临阳也能安心。
陈知沅哪会知道,裴言一刻也没放下心来,尤其是收到陈知沅受凉的消息后,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见到陈知沅面色红润,还有胃口吃烧鸡,裴言才在一个月后终于安心下来。
陈知沅不知道裴言此番前来有没有请示过王君,若是没有,他必受责罚,裴言总是这样,我行我素,不管不顾,天晓得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陈知沅想起方才撞在裴言怀里时闻到裴言身上的味道,是她远在北方能感知到的安稳踏实。
她忽然有些想哭,被人真心实意对待的感觉可太好了。
裴言跟在陈知沅身后,不晓得陈知沅心里已经想了一大圈,他看见少女的肩膀渐渐颤抖,以为是天凉陈知沅觉得冷,便要脱下外袍来,谁知陈知沅却忽然转过来,带着烧鸡紧紧抱住裴言,抽泣道:“我想你了,阿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