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权臣笼中雀——椒盐小甜饼
时间:2022-03-23 07:36:05

  她原本是想往先生那去的,只是又怕谢钰出尔反尔,还遣人跟着她。
  那回禀过去,恐怕会带累到先生。
  而至于秋草嬷嬷那,谢钰总不会苛刻到不许她去见母亲的故人。
  正细细想着,随着一声勒马,马车原地停下,外头传来车夫的吆喝:“姑娘,到地儿了!”
  折枝‘嗳’了一声,将思绪敛下。只打起车帘付了银子,便小心翼翼地扶着车辕挪下车去。
  足尖方碰着地面,略一抬眼,便看见了巷口那棵参天的银杏树。
  此刻尚在夏日里,银杏树的叶子还是浅碧色,也鲜有落叶。这一眼看过去,只觉得枝叶繁茂,令人心生清凉。若是到了秋日里,满树金黄,又铺开一地的灿烂之色,想必也是一方胜景。
  “难怪叫做银杏巷。”
  折枝想着那时的场景,有些憧憬地轻笑了笑,又依着秋草说过的话,顺着那棵银杏树往里走了三户,于一方半旧的红漆木门跟前停步。
  她伸手,轻叩了叩黄铜门环。
  “谁呀?”有人远远地唤了一声,继而脚步声细碎,往门上而来。
  “秋草嬷嬷,是我,折枝。”折枝笑应道。
  那脚步声更快,转瞬便到了门前,红漆木门自内敞开,露出秋草的笑脸:“姑娘,您来得正是时候。我刚做了凉糕,拿井水镇好了乌梅汤,都是您小时候喜欢的吃食。”
  折枝惊讶地抬起眼来:“那都是十数年前的小事了,您还记着。”
  “奴婢也没什么拿手的本事,也就是记性好些。许多细碎的东西都记得住。”秋草说着,又招呼折枝进来:“姑娘快别在门外站着了,夏日里日头大,仔细别晒着了。”
  折枝笑应了一声,随着秋草进去,往厅中坐落。
  待秋草从厨房里拿了凉糕与乌梅汤过来,折枝也将带来的礼物递了过去,轻声道:“当年母亲离世后,院子里的人发卖的发卖,离散的离散。不想时隔多年,还能遇见您。折枝人微力薄,不知该为您做些什么。便亲手绣了帕子过来,还望您收下。”
  秋草拿着那帕子细细看着,眼底似有泪意:“姑娘的绣活真好,夫人当初做姑娘的时候,也是还未出阁,便有一手顶好的女红。在清台县的闺秀圈里可是出了名的。只可惜——”
  秋草没再说下去,只是悲伤阖眼。
  折枝有些难过。
  在她的记忆中,戚氏确是一位极温柔细致的女子,只是身子病弱,无论冬夏,面上总是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常年喝药却也总不见好。
  她那时不知道戚氏患了什么病,只听田嬷嬷说是胎里病,要极细致养着,不能跑动,更不能动气。
  当初戚家老太爷便可谓是将这个独女捧在手心里护着,足足留到花信之年,见略好转些了,这才点头答应嫁与当时还是秀才的桑大人做夫人。而诞育子嗣,更是九死一生过来。却也彻底拖垮了她本就羸弱的身子。
  折枝那时还不知这是什么病症,只知道那病凶险,发作起来人事不省,连唇色也是乌青的。
  直至戚氏过世后许久,才无意间听见丫鬟们议论,说是心疾。
  而戚夫人的母亲,也是因心疾在生产当日便过世了。
  折枝轻轻叹了一声,又低声开口安慰秋草:“秋草嬷嬷,母亲生下的那位公子,并未染上心疾。”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秋草含泪哽咽道:“那便好,那便好。也算是老天终于开了眼,夫人的在天之灵也可以瞑目了。”
  折枝轻轻颔首,迟疑了一瞬,又轻声道:“嬷嬷可以与我说说母亲的事吗?”
  折枝轻阖了阖眼,语声愈发低了下去:“母亲离世的时候,我还年幼,许多事都不记得了。”
  甚至,已记不清她的长相。
  秋草点头,缓缓道:“夫人是清台县人,是老爷的独女。因那胎里带来的病不得劳累,便也不敢请西席教她弹琴识字,只请府中手艺好的嬷嬷教了女红当做消遣——”
  秋草的语声散在夏风里,像是绢帕般轻轻拂过,令那些蒙尘的记忆渐渐光亮如新。
  折枝似乎想起了那种着木芙蓉花的院子,想起了戚氏爱猫,却体弱,身边的田嬷嬷与秋草嬷嬷都不敢给她聘猫,怕狸奴野性难驯伤了她。戚氏便背着她们,趁着身子好的时候,偷偷到门前去喂猫。久而久之,那满巷子的猫都被喂得肥了一圈。甚至还有胆子大的,偷偷躲进院子里来,慵懒地躲在花树底下睡觉。
  折枝阖眼静静想着,直至‘吱呀’一声,木门开启的响动将回忆打断。
  她睁开眼来,却见两名男子正顺着铺在地上的青石小道,往花厅过来。
  当先那位穿着半旧长衫的男子看着与秋草差不多年纪,望见折枝有些讶异,转头温声去问秋草:“秋娘,这位是——”
  “我与你提过的,是桑家的大姑娘。”秋草答了,又与折枝引荐道:“这是我夫君,他姓池,在周家的米行里当账房。”
  池账房见自己打扰了两人,有些不好意思,遂解释道:“我素日里没那么早回来,只是前几日听秋娘说屋顶有些漏雨,这才和米行告了半日的假,请了工匠过来修葺。没想到打搅到了你们。”
  折枝摇头,起身与他见礼:“原是我思虑不周,突然登门拜访,也没提前递个口信过来。”
  池账房忙连连摇手称不是,赶紧退出了花厅,带着工匠做活去了。
  折枝又与秋草聊了一阵往事,直至秋草将记得的事一一说尽,又见天边已起了晚云,这才站起身来轻声与她告辞。
  “那折枝便先回去了。改日再过来看您。”
  秋草不放心她,便也起身,带着她往门上走:“奴婢送您到巷子口,等您上了马车再走。”
  折枝推脱不过,便跟着她走了一阵,待行至门前的时候,却见那泥瓦匠正大咧咧地坐在门槛上,依着门框歇息。
  略想了一想,便收回了将要迈出去的步子,回过身来轻声问他:“这位师傅,听闻一行里有一行的门道。那不知这屋顶上的瓦片可是有什么特别的讲究?我小时候住在其他州县里,见那处的瓦片与盛京城的略有不同。”
  那泥瓦匠做了许久的工,懒得动弹,便坐在门槛上答道:“里头的门道可多着。这瓦片,可不止好看。还有排雨水和挡日头的用处。落雨多的地界和落雨少的地界,天热的地界和天寒的地界差别可大着咧。”
  见折枝还想细问,他便不耐地挥手道:“都是我们粗人的活计,与你这等小女娃说不清楚。”
  折枝也不恼,只从袖袋里取了些碎银子给他,这才又道:“若是我能画出瓦片的样式,师傅可能看出来是哪个州县里常用的款式?”
  那汉子眼睛一亮,见她这一赌气之下出手大方,比这修屋顶给的银两都要多出许多,便爽快答应道:“你别看我现在这般,我早年间也是走南闯北,见识可多着!你若是画得像,我自然能认出来!”
  折枝听他这般夸口,心底也生起些希冀,忙问秋草借了池账房素日里用的文房,便在庭院的石桌子上,将谢钰那一分为二的院落上铺着的两种瓦片都在宣纸上细细描了出来。
  泥瓦匠也自门槛上起身,凑过来看了一阵,摸着下巴道:“看不出来,你这小女娃去过的地方还不少。”
  折枝不动声色,只轻声问道:“那你且说说,都是什么地界?”
  那汉子伸手随意往宣纸上一摁:“这第一种瓦片,我见过,是青州那边的地界。”
  折枝的心几乎跳出腔子里来,忙攥紧了袖口让自己的语声平静些,只蹙着眉道:“有什么根据——你不会是随口乱猜的吧?”
  “你这女娃还不服气。”那汉子嗤笑一声,又往上一指:“这瓦片又薄,又平整,显是天寒雨水又少的地界。虽说符合这两样的地多了去了。但我早年走过青州,自然认得!”
  折枝拿团扇掩口,呼吸急促了几分:“那第二种瓦片呢?”
  “是金陵。”那汉子毫不迟疑道:“我也去过,还住过一阵。那金陵城里有一条秦淮河,一旦入了夜,那可是灯火通明。花船上的歌伎啊,舞姬啊,一个个穿得花枝招展,那叫一个——”
  秋草眼见着他再说下去怕是要下道儿了,忙疾声打断了他:“嘴上没个把门的!和姑娘家说什么呢!”
  说吧,便拉着折枝迈过了门槛,往巷口走,一壁走一壁低声安慰她:“姑娘,这些泥瓦匠便是这般,说话没个尺寸,千万莫往心里去。”
  折枝却无暇计较这些,握着团扇的指尖颤抖得厉害,一个念头缓缓涌上心口。
  她当初在别业中尚不觉得,离开别业后想了许久,渐渐觉出不对来。
  谢钰不会无缘无故设这两个古怪的院落不让人进去。若是她猜得没错,这大抵便是谢钰幼时住过的地方。
  ——若是遣人往青州与金陵走上一趟,是不是便能查出她亲生父母的消息?
  -完-
 
 
第55章 
  ◎“陛下觉得,臣是那等贪花好色之人?”◎
  太极殿中, 君臣相对而坐。
  经过这段时日的调理,赵朔的龙体已自惊马的风波中恢复,只是神情仍是恹恹。
  “谢少师入宫的时日愈发少了。”赵朔把玩着手中新得的鬼工球, 皱着眉道:“上一位这般五日里有三日告病在家的,还是左相。”
  谢钰淡淡垂目。
  自他接管朝政后,左右丞相如同虚职,来与不来, 并无多大分别。
  “左相年事已高,多病也是常事。若是陛下担忧, 可遣崔院正过去诊治。”
  赵朔抬起眼来,上下打量着谢钰:“朕听旁人说,他是纳了二十余房小妾,这才日日告假,难以抽身。你又是如何?”
  谢钰淡笑, 将手中握着的万寿节当日暗卫布防图搁下:“陛下觉得, 臣是那等贪花好色之人?”
  赵朔眯着眼睛看了他一阵。
  眼前的权臣容色清绝, 墨发以玉冠束起。一身深蓝色的官袍裁剪得宜, 领口与袖口处的玉扣严整阖起,愈显神容疏淡, 清冷寡情,并无半分狎昵之态。
  赵朔有些扫兴, 冷哼一声, 皱眉将话茬转过:“前几日皇叔亲自入宫见朕。说是边境的战事已持续了两年,而其中战事最多的程门关接近他的封邑, 底下的官员也几次送信给他求援, 若是这般不管不顾, 便是颜面上也过不去。”
  谢钰淡淡垂目, 顺王并未与他提起过此事,大抵是上回惊马之事寻不着罪魁,便将此事算在了他身上了罢。
  谢钰并不过多在意。自他掌权以来,与顺王的分歧数不胜数,决裂只在彼此一念之间,倒也不差这一道推波助澜,“王爷这是想亲自领兵,身先士卒?”
  赵朔双眉愈紧:“皇叔说若能借五万精兵,定在年节前平定程门关之乱。”
  五万精兵,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作为增援,暂且打退外敌,平定边关之乱是绰绰有余。可若是想斩草除根,恐怕艰难。
  更勿论是想用来做些大逆之事。
  谢钰的长指垂落,无声轻叩着几面:“圣上意下如何?”
  “朕不想借。”赵朔并不讳言:“父皇病重时,曾与朕说过。若是在政事上有心无力,可由诸位辅政大臣代理。唯独这兵权,不得妄动。”
  谢钰颔首,并不诧异。
  先帝是行伍出身,铁马长戟打下的赵家江山。
  临去之前,将天下兵权一分为七,其中之四,分别交与跟随他开国的四位大将军用以镇守边关,其中之二,归新帝所有,用以拱卫皇城。
  最后一份,也是当年先帝麾下最为精锐的一支铁鹰卫,却隐在暗处,蓄而不发。以确保这赵氏江山,不会落到外姓之人手中。
  “陛下的万寿节将至,一切事宜,应当移后再议。”谢钰缓缓道:“且程门关苦寒,终年大雪。王爷即便想要亲征,也需多做准备,不可急于一时。”
  “那便依你之意,万寿节后再给皇叔答复。”
  赵朔点头首肯,也将手中把玩着的鬼工球暂且放下,继续与谢钰商讨起万寿节上的一应事宜。
  殿内的茶水添了数次,直至殿外红云漫天,宫门下钥的时辰将至,谢钰方起身,却并未立即请辞,而是比手道:“今日臣斗胆,想问陛下要一件赏赐。”
  赵朔原本听了半晌枯燥的宴会流程,已有些心不在焉,可听见谢钰这般开口,倒是颇为好奇的抬眉道:“少师想要什么?”
  “去岁苏州巡抚上贡之物。”
  赵朔听了却有些失望,只是一挥手对旁侧道:“崇德,去库房取来。”
  谢钰这才谢过赵朔恩典,往太极殿外略等。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崇德便领着两名小宦官脚步匆匆而来,双手将一半人多高的木匣交与谢钰,也笑道:“陛下不好此道,此物放在库房中,无异于明珠蒙尘。若是此物有灵,也会感激少师知遇之恩。”
  “公公谬赞了。”谢钰与他寒暄了一句,便将木匣接过,步下玉阶,独自上了官轿。
  此刻天色已渐渐暗下,宫中四面华灯初上。
  轿夫们纷纷加快了脚步,终是赶在下钥之前,出了北侧宫门。
  宫门外不远处,停着一辆轩车。泠崖正跨坐在车辕上等待,见到谢钰的官轿便立时翻身而下,往官轿跟前比手道:“大人。”
  谢钰淡应了一声,令轿夫落轿,转而上了轩车,将木匣横放在车内矮桌上,以手支颐看着匣面上的玉兰雕花,不知神思何属。
  银鞭一响,骏马疾驰而去。
  为了赶在宵禁前回府,泠崖驾车走得皆是少有行人的偏僻小道,加之已是倦鸟归巢时节,四面也渐渐没了人声。
  谢钰这才淡声道:“御马之事,可有眉目了?”
  泠崖隔着车帘低声答道:“属下根据您的吩咐追查过去,果然查到,前一日陛下在宫中无聊,曾召了宫外的马戏班子入宫取乐。这些人借用过马场,为陛下表演猴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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