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坐在月明里——勖力
时间:2022-03-23 08:10:32

  周和音见状,连忙解救爸爸。说她来吧,忌口暂时没有,菜单按你们主厨先生的上,“只是,帮我父母换两杯白开水吧,他们饮不惯气泡水。”
  周和音再翻酒单,问爸爸,“喝酒嘛?我和Nana陪你喝点?”
  包厢在花园东侧,东南角开一扇边窗,早桂的香气,暗暗地浮动进来,她难告诉父母,即便包厢位置都是傅雨旸亲自定的,东边这一间开阔小了点,但比西间少些日晒。
  她那晚还笑话傅雨旸,太细致,不像你B城爷们儿的调调。
  傅雨旸:“怎么细致也成了你们江南人的了?”
  反正从来都是夸江南男人细致的,没几个夸北方的,这是事实。
  某人:“从来就是对的了?”
  眼下,周和音拿主意菜单和酒水的样子,她浑然不觉,直到爸爸几分目光盯着她。
  她才作主,要了两瓶精酿啤酒,替爸爸要了一人份小酌的白酒。
  实情也是,这样水准的私房菜馆,周和音和Nana也是头一回吃,归根结底,还是混血了,起码fusion了,服务模式套的法餐的皮,菜品嘛,中不中,洋不洋。
  好端端的中餐,起一长串的料理名字。
  分餐制也就罢了,最离谱的是其中一道红烧肉,配菜是鲍鱼。邵春芳都忍不住跟小音和娜娜吐槽了,“这个厨子不灵,红烧肉哪能这么烧的,他该不会觉得贵的东西往里头搭,价格就该上去吧。”
  Nana全程都快要笑死了,说春芳妈妈就是个段子手。她后悔今天没拍视频,不然这期绝对有意思。私下同小音咬耳朵,“春芳女士压根没明白,这里头最贵的还不是鲍鱼。”其实是黑松露。
  周和音有一说一,她问好姐妹,“你觉得怎么样?”
  Nana:“就好吃是好吃的,却没什么记忆点。”
  那头,自斟自饮的周学采却是批评妻子,“人家娜娜好意请,你这样像什么话,你行你上?”
  邵春芳这才自觉失言了。也陡然明白过来,丈夫这不是批评,而是看破,破绽的破。
  后半截吃饭,寂然无声那种。连侍者都觉然客人桌上氛围不大对。
  上甜品的时候,Nana趁机说去下洗手间,留周家独处的缝隙。
  周学采手里的推杯换盏的,重换了杯热茶,袅袅热气间,他问席上母女,“这顿真是娜娜请的?”
  春芳女士提醒丈夫,“是不是,你都吃到肚子里了。”
  “哼。”周学采无情出声。
  随即要起身回去。
  周和音忙言叫住爸爸,“不是Nana请的,也不是我请的,严格来说,我即便亲闺女也舍不得请你们吃这么贵的。”
  “但正如Nana刚才批评的,贵的未必投契的。傅雨旸大概自己在桌上也要懊悔了。有些排面,确实只能留给生意伙伴。”
  “因为人家承情。你们显然没有。”
  周学采喝完杯中酒,不管下文,只叫妻子一起走。
  对面落座的周和音,别无其他,只求爸爸再略坐坐,“他过来打个招呼。”
  边上的邵春芳也提醒丈夫,“你喝酒了呀,车子要怎么弄?”
  周学采还没叫过代驾,指使周和音,“你同我叫个代驾来!”
  “可以,等他来。”
  “我等谁来?”周学采质问,“我还要等他,这顿饭我被你们算计得还不够吗?”
  “爸爸,你不要用这么言重的词好嘛?吃顿饭而已。”
  “对啊,吃顿饭,用得着这么旁门左道的嘛?啊?”
  “不是您不肯嘛,妈妈也不肯呀。他才把这桌饭腾给我们自己来吃,他正好在应酬生意伙伴,只是想过来跟您打个招呼呀!”
  “我不缺这声招呼!”
  “爸爸!”
  “你别喊我爸爸,你心里早没我这个爸爸了。”
  别家的小孩可能到这里就气呼呼没下文了,周和音是怪胎,她厚脸皮,强人所难,冷清清的包厢里,她一面吃那栗子蛋糕,一面傲娇鬼般地开口,“你这样说,我只会觉得你吃醋!”
  “你对他偏见,很大程度上,只是缘于嫉妒。你觉得你的女儿被人抢走了!”
  “……”周学采握在手里的杯盏兀自往桌上一磕,面上颜色微微晃荡,随即几分颤抖的声音,“周和音,你真当自己是朵花呢,是不是?就你这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蛀虫,你在我地头多待一天,我都嫌够!”
  “我不信!”被批成蛀虫的人当即断言,她满满的胜算和笃定,甚至反过来怪爸爸,“你从我记事起,就不怎么娇惯我了。你吝啬你的微笑和温柔,只朝你老婆才有!”
  “爸爸,不是只有爱情才要倾诉的,亲情也要。你越拒绝和我对话,我越明白你的意思,你就是生气,有人掠夺了你的女儿!”
  “我气个屁!”一向斯文温和的周学采,气到爆粗,“我但凡知道生个孩子到头来有这么多事,我当初连你妈都不稀罕娶,结个屁婚,生个鬼孩子,全是上辈子欠你们的!”
  周和音这个反骨仔,继续挑衅,“那你要怪阿婆,她就不该拾到你,这样她也不会辛苦那些年,带大你,又为你,带大我。”
  “阿婆说过的,人世最大的无限就是‘我们’。你和我,生‘我们’,“我们”再去生另一个你和我。”
  周学采也来反驳她们,眼前的女儿,去了的老母亲,“人世最大的是债,她还我的,我还你的!”
  一个个讨债的罢了!
  包厢的门是洞开着的,客人在里头谈话,声音再大,侍者没召唤也不可以进的。不时,门上几声叩门声。
  傅雨旸来的不是时候,又正是时候。
  他端正擎着酒杯,阔步过来,正好打破席上的死局。明知道桌上有较量了,但还是和煦地询问开口,“聊什么了,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了。”
  他问周和音。再问Nana去哪了?
  周和音没办法自己的亲爹,只能拿送上门来的人煞气,“我们要走了!”
  邵春芳桌下踢一下她,示意她好好说话。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你又任性,白耽误了。
  傅雨旸面上浅浅的酒气和笑意,“好。我安排司机送你们回去。”手上一杯酒,算是来敬的也是来罚自己的,他朝席上二位,说那头有生意伙伴,一行人啰嗦了些,这才有空档下来的,“其实江南口味我到底吃得少,这里就是合伙人几个一味撺掇,这回才有机会拿到了两桌,投不投口,也请你们多担待了。”
  傅雨旸擎着杯中酒,来直面周学采,他不需要对方也举杯,无论如何,今日他作东道,“于情于理,我也该来打个招呼。”
  说着,仰头,饮尽杯中酒。
  外头门口有人声,有男人问踟蹰不进的Nana,“小姐,你是不是这里的啊?猫着,干嘛呢?”
  说着,周轸在门外询问傅雨旸,“老傅,方便进来吗?”
  傅雨旸闻言,没有直接应答外头,而是反问邵春芳,“合作的生意伙伴,想过来打个招呼。”
  春芳女士当即点头,也一把拉周学采坐下来。
  周轸是今晚的上宾,但他得提前走了。
  笑吟吟地进来,说听说周小姐一家在这,“我来打个招呼。”
  桃花眼的男人见面就同周和音说笑,到底是他同宗的妹妹。
  再来一一问候周家父母,傅雨旸中间人介绍说的称呼是,“小音父母。”
  周轸启口的时候就自觉降着一辈来,“周爸爸,周妈妈。”
  才问候完长辈,周轸就拿傅雨旸取笑起来,说他老滑头,真真生意场家庭局两不耽误啊,“我说你今天心不在焉的呢,原来,酒都存到这儿呢,来孝敬老丈人了,是不是?”
  家私不外露。傅雨旸轻巧接过周轸的话头,四平八稳道,“他们也要回去了。”
  周轸即便瞧出席上几分机锋,也不会追问。各家有各家的经,他自己的经还念不过来呢,只是来朝老傅说再会的,“这一趟B城的事,周某记在心上了,你也晓得我们家那位的,凡事往心里去,我不替她拿回主意,她回头又该思量了。”
  周轸提前离席,也是去B城和妻子汇合。难得家务事,他朝别人吐几句,“她同她妈妈那头不投契,但到底生死关,就这么个女儿,有些情分,没尽情,也要了。”
  要不怎么说人总是活在皮囊之下呢。周轸一面当着周家父母面夸老傅仁义、仗义,一面又艳羡道,说老傅好福气,妻家一团圆满。
  傅雨旸依旧滴水不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周和音看在眼里,即刻接话过来,问候周先生,“周太太一切安好?”
  抛去家务事不谈,她真心问候倪小姐,也替傅雨旸寒暄东道,说有机会希望能再和倪小姐碰面。
  周轸自然谢过周小姐的好意,嘴上玩笑且轻佻,“好得很,不高兴带她出来了,脾气大上天,惯得她!近则不逊,远则有怨。说的就是你们女人。”
  周和音心想,周先生,我倒也没和你这么熟。
  傅雨旸成心拆台,“嗯,他在外头就好振个夫纲,回家,又夹起尾巴做人了。”
  周轸不乐意,反噎回去,“你怎么这么懂!”
  世故男人们的配合仗,倒还算见效。引得边上的岳母大人都笑话了。
  周轸临去前,还不忘同周小姐说笑,“我认你作妹妹吧,放心,等你们办事的时候,我做哥哥的,一定陪个风光的嫁妆。这样一来,我就是大舅哥了,对不对?”
  已为人父的周轸朝傅雨旸即兴的快乐也即兴的苦水,说爸爸的快乐,你想象不到;有大舅子的苦水,你也最好别体会。
  无论如何,他也想当回大舅子!
  哩哩啦啦一篮子话都讲完了,周和音由衷觉得,他们江南的男人当真啰嗦了些。
  傅雨旸要送周轸出去时,周轸再次来朝小音爸爸握手,道再会,这一回不是喊的周爸爸,而是“干爸爸”,说你放心,有我在,任他傅雨旸三头六臂,也欺负不到我们小音来。
  周学采被这个七分酒意的年轻体面男人擎住手,即便想发作,也难。到底这是某人的生意局。
  几回照面下来,周学采头一回指使傅雨旸的态度,“你送周先生出去吧!”
 
 
第78章 
  ◎爸爸◎
  傅雨旸送周轸到门口, 二人面上不约而同地脸一抹换了个神色。
  去年到如今,生意联姻上,周轸被自家老头打击过好几次, 说老二眼里没人,该好好联络的, 你总是不会把握。
  不然好端端一桩生意, 怎么被个外乡人欺到头上来。
  周轸跟老头掰,你晓得那傅雨旸人家什么出身再说话!人家老爷子的人脉江南散一大络,B城又是土生土长的两头家族在。
  商一个口, 官两个口,拎清爽些。
  于是老头一味给老二上紧箍咒, 傅雨旸这号人,务必要联络渗透。
  所以周轸替妻子娘家转院B城, 老头一个字都没过问。
  外廊凄凄明月下,傅雨旸只送他到这, 临去前,关照周轸, 医院那头他打过招呼了,任何交涉,你和你太太尽管找齐主任,另一头,别墅和车辆那些,“你大可以联系许抒诚,自家兄弟,他都会帮你办妥帖的。”
  旁余不说, 就单论他们B城车牌的限行, 傅雨旸就解了周轸许多燃眉急。
  周轸再道一声谢。
  傅雨旸云淡风轻, “今天也谢谢你了。”
  “谢我什么,嗐,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只是别怪兄弟说句浅薄的话,你这老丈人水并不那么深的样子。”
  搁傅雨旸的家世和性情,娶这样人家的女儿,十个百个都不算过吧。
  先前和乔董一块喝酒,老先生可是说了,雨旸从前的女友,家世那么阔,还不是要傍着这未来姑爷,可惜啊,傅家瞧不上人家,最后还不是散了。
  周轸也闹不明白,那么眼巴前这个,有什么格外别致之处。
  傅雨旸终究不和你交心的样子,“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周轸领会来颔首,“懂了。说真的,我大概和你们这些不会说人话的人上辈子有仇,你和我那大舅子真像,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傅雨旸单手落袋,揶揄他,“好的,舅兄大人。”
  再提醒周轸,那风光的陪嫁,别赖,我可等着看呢。
  周轸骂人,真真是个生意人!
  宾客没走几步远,傅雨旸回头的时候,就看到周和音不远不近地站在那里。
  穿一袭姜黄色的连衣裙,颜色很鲜秾,人却很淡意。
  傅雨旸挑那被风送开的纱帘,走进来,再阖上那扇落地窗门,他问她,“怎么出来了?”
  周和音听到周轸那句水不深,也听到傅雨旸那句:有龙则灵。
  她径直问他,“你有没有后悔,因为别人艳羡的都是假的。”
  刚才的局面,对于傅雨旸是气馁的,他甚至不如一个外人,能那么轻而易举地打趣到爸爸。
  傅雨旸朝周和音走过来,很轻巧的几步路,顺带着牵她的手,不作停留,往她父母的包厢处去,“他们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要什么,梦什么。”
  *
  傅雨旸领着周和音再进包厢时,周和音因为刚才和爸爸稍稍顶撞的歉仄,又目睹傅雨旸人前人后的隐忍,心里很不舒服,一时情绪跌宕,没忍住,掉眼泪了。
  她谁都不怪,只怪自己,自己执迷不悟。
  借故去拿包,挣开傅雨旸的手,去边上的沙发处偷偷抹眼泪了。
  周学采喝酒了,连同Nana都喝了杯啤酒。傅雨旸便安排人送他们回去。
  打电话叫堰桥下来,同邵春芳解释,书云的小子,跟着他历练历练的,正巧没让他喝酒,“堰桥送你们回去,Nana我让司机替她开车子。”
  邵春芳接话过来,“你去忙你的吧,小音给我们叫代驾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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