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坐在月明里——勖力
时间:2022-03-23 08:10:32

  “你不是一向说,管男人的心不如管男人的钱嘛?”
  “那他有多少钱,你知道嘛?”妈妈反问小音。
  不知道。当真不知道。所以,更要反驳妈妈的小心翼翼了。实情也是,我见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傅雨旸,我不回避他的缺点,自然也不忌惮别人揣度我觊觎他的优点。
  既然是优点,人非草木,人人追逐,我又为什么要去回避呢。
  邵春芳被小音说的讷言许久,说是看出来了,和傅雨旸来往后,别的没什么长进,倒是眼见和口条都跟着高起来了。
  至于这临时借用的钱,不多不少,却能解人在烟火里的急。小音笑话妈妈,你这样拿去了,是不是也算跟傅雨旸借的啊?
  邵春芳反过来骂自己的女儿,你自己拎得清爽最要紧,放心,我不该你们的钱,到了日子,我就拿给你们。
  哈哈,小音一时好奇,问妈妈,你和爸爸到底有多少钱哦?
  邵春芳怼回头:那是我们的钱。你少打听,你有这个能耐不如去查点查点你的人有多少钱!
  吃饭的时候,周和音跟妈妈提到了书云,也提到傅雨旸要把堰桥带回B城的事。
  不等她说完,邵春芳听出玄机来,“他这是要回去的打算。”
  “妈妈,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住在两座城市,你怎么想?”
  邵春芳端着手里的碗,往桌上一放,“不怎么想,你要去就去呗。你不要同我说,同你爸爸去说去。”
  “我不说。我才不去触他的霉头!”周和音识相得很,“我只说如果。谁又晓得呢,走一步算一步吧,没准,最后又散了呢!”
  “你不要拿这些晦气话来搪塞我。”
  “不是搪塞。妈妈,我再认真不过了,我只是不想感情变成一个人的事,我不能一味地自私,我确实舍不得离开你们,可是,一味地绑架对方,这也不是公平的感情。”
  就像天平,他朝你这边一味地走,你待在原地,那样的距离是不对等的,超重的那一头总会沉下去的。
  周和音觉得,他朝你走,你也要朝他走。这才是感情,公平的感情,公平的付出与得到。
  邵春芳问小音,“一个人怎么住两座城市,你告诉我?”
  周和音思忖之后,沉静发言,“阿婆那个时候做不到,现在可以,妈妈,你们想我了,我几个小时就可以落地出现在家里。”
  “你这是打定主意跟他走了?”
  周和音摇头,“这是我对我所有爱的人,最认真也最折中的交代。”
  她始终做不到不声不响由着另外一个人全权地迁就她,这不是个成熟的爱情观。
  “我喜欢他迁就我,纵容我,但不代表,我一味要做他的孩子,相反,我很想待在他的生活里,听他工作上近来的变故,听他关起门来只朝我的示弱,也想学着妈妈那样,照顾一个人的衣食住行,互相扶持,互相为伴。”
  “妈妈,他从前三十年的根基确实不在这里,一味要他全抛洒开,这是很不现实也很自私的行径。”
  母女俩在厨房里吃中午饭,周学采什么时候挑帘进来的,她们浑然不觉。
  周和音看到爸爸身影,连忙抹掉眼泪,低头认真扒饭。
  周学采就着厨房水龙头洗干净手,店里今天消防例行公务检查,他和万师傅跟着点检到现在,邵春芳坐在方桌上给丈夫盛饭。
  周学采不声不响端过碗,一家三口相约不作声地吃中午饭。
  周和音半碗白饭闷声吃完,一筷子菜都没夹。吃到碗快空了,周学采问邵春芳,“怎么了,今天菜是盐冲多了?”
  “……”母女俩一齐讶异望他。
  “不然有人光干饭了。”周学采没好颜色地瞥一眼对面的周和音。
  “爸爸……”有人打蛇随棍上,撒娇的口吻。
  “别喊我,我头疼。”
  周和音捧着个空了的碗,却无端笑得开怀明朗。
  邵春芳又气又笑,说他们家有个人属猫属狗的,哭哭笑笑,没个记性。
  这天晚上,周和音才洗完澡,北屋那头说好租房的一家正好趁夜来和周家打招呼,他们预备搬进来了。
  周学采在院子里给相熟的瓦匠打电话,要对方有工夫来帮忙封堵个门。
  周和音就那样站在不远处听爸爸联络的口吻,一时听不出他的心迹,四下夜色合拢,清朗的夜月,美好得客观无情,星移物转,皆不以人意为挟。
  手机进来一通来电,很意外,是书云打来的。
  那头终究有些太过小心翼翼,又因为堰桥不日要北上了,这对于书云来说,是莫大的,不谈恩德,起码是际遇。
  是她为人母最希望看到的。
  而一切的机缘源头,她知道,来自谁。
  人情世故之下,书云很明白,没有小音这一关节,她也轻易和傅雨旸堂姊弟间走不到这一步。
  于情于理,她想带着堰桥来和小音父母赔个不是,那头说的情词恳切的,说几发了,雨旸都是轻飘飘揭过去,她晓得,都是看在小音的面。
  周和音和妈妈提书云电话里说的,邵春芳到底有女人的同理心在,也琢磨上回多少刻薄了些,想想就应下了,“你叫人家过来呢,去店里喝茶。”市侩精明的春芳女士到底还惦记着“背调”呢,说我光知道他们傅家这头了,我还得问问他妈妈那头还有几门亲戚在。
  周和音笑不活了,“妈妈,你真是,你打听那么多亲戚干什么!”
  “你懂个什么,这家世家世,说的就是这些,他好端端的是没错,万一舅舅那头出个养不活的孩子什么的,这也是有基因影响的。”
 
 
第81章 
  ◎一半◎
  傅雨旸从书房出来, 送客之余,对方说,想见见女业主。
  设计师姓瞿, 单名一个昙。傅雨旸B城的那套别墅就是他操刀的。
  眼下瞿老师说要见女业主,应当应分的。
  傅某人却熟络地打回头, “这不是你八卦的理由。”
  两个男人默契笑出声, 瞿昙地道的B城人,也是乔傅地产投资那头的样品房总工设计。他腾出一个季度的时间过来,原则上是被傅雨旸买断了。
  瞿老师玩笑, 江南果然是个艳遇的好地方。他们傅总都昏昏不想归了。
  瞿昙此番飞过来的机酒通勤全挂在傅雨旸的账上。
  客户诉求很明朗:我要把我那套房子,里外里, 全搬过来。
  瞿昙闻言,打趣他们生意人的傲慢, “那去找小毛贼抄我作业得了,我从不交一样的满分。”
  傅总咋舌, “我是甲方你是甲方?”
  “我全听你们甲方的,我瞿昙的名号早就烂了, 我告诉你!”
  得。生意人调侃,文化人和女人总是得罪不起的。
  言归正传,傅雨旸严阵告诉瞿昙,“总之,我想我的两套房子,她都满意。”
  “行吧。”瞿昙甚至不跟傅要预算目标,他B城那套的总账瞿昙很清楚,复刻一套江南的绰绰有余。
  “我只提两点。”甲方还是甲方。
  “怎么就不死心的呢。”瞿昙骂人。
  “书房那个气窗, 还有, 花园里……”
  瞿老师贸然打断, “什么样的女人?”
  值得这位主这么上心。
  “一个假使和她散伙了,我后半辈子都不想再来江南的女人。”
  *
  书云要过来的事,周和音跟傅雨旸讲了。他那头始终可有可无的态度,抑或不管她们女人间的家常。只说书云一向拘谨惯了,随她去吧,倘若她去这一趟,心里舒坦些,也由他们母子。
  周和音对他这话有点不认同,“你这个人怎么三心二意的,你待人家好,人家自然想着能还报一些嘛。还你金还你银又没有,只能一片真心希望你好,这才想来替你疏通几句,你倒好!”
  周和音怪傅雨旸好赖不分。
  某人在那头作受教状。说他哪有从小在福窝人情里打滚的周小姐善解人意啊,“所谓缺什么补什么,我就是缺点善解人意,才遇到了你。”
  “你是缺心眼。”周和音诋毁他。
  “我缺你。”
  二人日常一通晚安视频通话,七七八八聊的差不多了,周和音想起妈妈那笔钱的事,她告诉傅雨旸,后者随口地唔了一声,他说转钱给她到底不方便,有时间去单独给她拟个账户。
  周和音在那头毫不忸怩地应下了,好呀。
  “好什么?”傅雨旸问她。
  “好在于,我用不用是一回事,有人舍不舍得是另一回事。”
  “那你也把你的钱给我用用呢?”
  “我都是辛辛苦苦打工人打工魂的血汗钱,资本家不可以再剥削了。”
  傅雨旸笑她贼,又无意地问她,“我这个男友好像很不合格,到现在没送你份像样的礼物。”
  “不会啊,那回的耳饰、戒指,还有钱,再有,单刀赴会找我爸,都是啊。”
  “找你爸怎么也算个礼物?”
  “比那些包包手表什么的值钱多了。”周和音躺在白色的蚊帐里。她房里开着空调,蚊帐里还吊着个最古早的小风扇,爸爸帮她装的。
  躺下贪恋凉风的人不怕告诉他,她可不天真,她跟着妈妈后面打牌都想做把大的。相比那些身外之物,她更贪恋人,“我和那个人名正言顺了,我支配他的一切才有意义。”
  傅雨旸眼带笑意,饶是如此,还是反驳她,“算计我别让我知道。否则,下场很惨。”
  周和音满不在乎,独处才有的娇嗔,“我要睡了。挂电话!”
  “我也想躺蚊帐里吹小风扇了……”他撩拨她。
  “你吹你的净化风扇罢!”周和音怼回头,说他房里那个戴森净化风扇。
  他再说她房间,大归大,床好小,还有……
  “还有什么?”她料定不是什么好话,但又好奇心作祟。
  “不大结实的样子。”
  周和音被他教坏了,秒懂他的话术,于是,狠狠噎回去,“结实狠了,那是躺棺材!”
  傅雨旸也不怕咒,再大放厥词,“不过我喜欢。我喜欢和你一样咿咿呀呀的声音,助兴!”
  臭流氓!周和音笃地一声就挂断他!
  *
  次日一早,周和音去店里帮忙。
  书云和堰桥如约而至,外面将将过七点,已经扑得人一身热浪般地懊糟。
  堰桥把妈妈要带的一个果篮搁在周和音的收银台面上,挡住了她全部视线,她从果篮后面移出目光,又把老重的果篮搬下来。
  周五晚上,他确实和赵观原动手了下,被周学采严词喝断了,然后吆鸭子般地把他们俩都赶走了。
  傅雨旸那头得了信,没多言,只叫堰桥回头。
  散了应酬局,他正好有事和书云说,计划带堰桥回B城的事。说许家兄弟那里正好缺个伍,他叫堰桥先顶上,后续他回B城再慢慢带。
  书云那个谨慎的性子,头一反应不是雨旸老早有这个计划,而是,“他是不是小孩脾气没分寸了?”
  自己养的小子,多少还是知晓点。眼巴前,又在周家闹这么一出,书云只以为雨旸不快,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了。
  雨旸怪她多思多虑,又反过来揶揄她,我真计较,也不会叫堰桥替我送这一趟。
  司机送周家回头,怎么也比不上,自己外甥亲自送来的亲近。
  雨旸这么说,书云心里终究不落忍。趁着来赔不是也好,化解也好,她只是要堰桥心里定当些,有些事情,僭越了总要吃苦头的。
  男儿自是抱负比什么都重要。她已经在泥潭里跌了半辈子了,不要自己的儿子再来过这窝囊光景。
  “吃点什么?我请客。”周和音招呼他们。也看着堰桥朝她有仇似的,轻飘飘揭过一眼。
  书云摆摆手,说不用了,耽误一张桌子。
  正巧碰到邵春芳过来,书云率先开口,同她打招呼。
  邵春芳笑脸迎人,一改那日在酒店急冲冲各自为营的样子,怪他们实在太客套了,买这物什做什么,“上回回来小音就说我了,我这个人就是性子急,你也知道,她和雨旸差那么多……”
  周和音一听妈妈口中某个极为鲜明且意外的名字,一时惊掉下巴,甚至琢磨不出妈妈到底是话术上前还是真心的,雨旸,好顺口的样子……
  她在这竖着兔耳朵似的偷听,边上的堰桥冷笑她。
  周和音也不以为然。
  邵春芳招呼书云母子坐下,要他们尝尝茶馆的手艺。书云说过来说几句话就走的,我们家小子替他舅舅办事,到底年纪轻,沉不住气,但一片心是好的,自然都是向着他舅舅和未来舅妈的。
  “你和小音爸爸千万别怪罪,也别因这趟冒失,连累了雨旸才好呢。”
  邵春芳没有书云那么谨慎,处处看人眉高眼低惯了。反过来劝书云,“你今天过来的一片心我是晓得的,为人父母的,真的,为了子女过得好,要我把头剁下来,我都舍得的。所以,我懂你的心情。但也要劝劝你,他们爷们儿间的事,自然由他们自己去来往较量,哪怕是自己的小子,也不要这么谨小慎微的。甥舅甥舅,他作舅舅的,提携一把难道还不应该嘛,你这样处处丁点不出错,倒显得生分了!”
  邵春芳拉着书云在边上一张方桌上落座。相约同龄人,很明显,书云的日子不如邵春芳,远远不如,一个人心里装的阅历和手里握牢的钱才是他足够的勇气。傅书云显然是个褴褛的人,在这样一座烟火小店里,人声攒动的,老板娘沏一碗热腾腾的茶给客人,尝饮的人,也很难有这个闲心来体会这样消遣的早晨。
  书云娴静朴素地告诉邵春芳,“是,如果是嫡嫡亲亲的兄弟,我自然会腆着脸地去求他。实情不是,正因为不是,雨旸拢头拢尾帮贴了我们这么多。我才不允许我们做错一步,半步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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