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蚀骨——朵枝
时间:2022-03-23 08:14:12

 
 
第34章 
  ◎我是你老婆,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
  随着展会结束,易辞洲又辗转考察了当地的几个公司,这才回了国。
  回国之后,他一如往常,将舒晚安置在蓝湾别墅,事无巨细都让付沉跟着,便不再找她。
  舒晚也落得清闲。
  毕竟,自始至终都没有感情的婚姻,对她来说,也不过就是求得后半生的安生。
  这些日子,舒天邝的病情加重了一些。
  因为下半身瘫痪,常年卧在病床上导致下肢严重萎缩,心脏病也出现了不可逆转的恶化,整个人愈渐消瘦,纯粹就是靠着钱在续命。
  舒晚想过要放弃,但是她不忍心,就算她不愿意让年迈的父亲再遭罪,易辞洲也不会允许。
  财权滔天的易家,怎么可能会顶着舆论的压力,让亲家放弃治疗呢。
  舒晚扶着舒天邝靠在病床上,“舒涞这阵子来看过您没?”
  舒天邝沉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没有,之前听他说,他最近要去出国。”
  “出国?”舒晚眉头一皱,“他说了去哪吗?说了去做什么吗?”
  舒天邝喘了一口粗气,“说是在夜总会认识了一个老板,去东南亚那边做生意。”
  舒晚愣住:“什么生意?”
  舒涞做生意,十有九亏,剩下一个巨亏。
  “没告诉我。”
  连着说了好几句话,舒天邝累极,闭上眼摇着头,颇有无奈。
  估摸着父亲这边也问不出来什么细节,舒晚没再追问,便转开话题,问道:“对了爸,您以前在老爷子身边当秘书的时候,见过小时候的易辞洲吗?”
  虽然任职时间不算长,但易宏义唯一的亲孙子舒天邝还是见过两面的,他点点头,“当然见过。”
  舒晚咬了咬唇,“那和现在有区别吗?”
  毕竟过了那么多年,又经历过重伤,记忆力随着年龄增长也消退不少,舒天邝努力回忆着,说道:“如果论容貌的话,我还真记不清了,但大概轮廓没什么变化……”
  舒晚急忙道:“那性格呢?”
  舒天邝蹙眉,仔细想了想,深思道:“好像小时候更加阳光一些,现在总觉得阴沉沉的。”他顿顿,“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那个时候,我记得易宏义很喜欢他,连办公室的摆台都是他。但是自从他出国后,就与他爷爷生疏了。”
  舒晚一听,咬唇沉下眼帘。
  就着刚才那句话,她刚想揣摩一番,这时,护工正好进来了。
  他端着脸盆认真道:“小姐,我要给舒先生擦身子了。”
  “那我就先走了。”舒晚没再多问,起身又叮嘱了几句,“爸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如果舒涞联系你了,也告诉我一声。”
  舒天邝应声:“好。”
  ……
  回到家,舒天邝的那番话,始终让舒晚静不下心来。
  似乎小时候见过的那个阳光男孩,在出国之后,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性格的差异。
  易宏义对他的态度落差。
  严芷眼中的冷漠厌恶。
  还有他会流利娴熟地使用手语。
  这种毫无交集的平行错感,让她不由觉得,现在的这个男人,不再是易辞洲,却又是易辞洲。
  既然舒天邝曾经在易老爷子好几年,也说不上来易辞洲的具体变化,而廖霍作为易辞洲的好友,更加不可能告诉她那些年在国外到底发生过什么,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一个突破口。
  想到这里,舒晚又将外衣穿上,喊了司机,驱车赶往TPN总部。
  总部距离这里不远,车程很短。
  到了易宏义的办公室,老爷子正在办公桌边凝神看着文件,看到舒晚来了,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即展开笑容,问道:“小晚?你怎么来了?”
  她极少来TPN总部,回想起来,也只有结婚前的那段恋爱时间,她会偶尔来找易辞洲。
  舒晚笑着,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下办公桌,并没有任何照片摆台。
  于是她镇定了一下心情,走到易宏义的办公桌边,“爷爷,有件事要麻烦您一下。”
  易宏义放下手中的文件,微笑地看着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舒晚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道:“我想找您要一张辞洲小时候的照片。”
  “辞洲小时候的照片?”
  易宏义闻言,虽然脸上还笑着,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几不可查的凉薄。
  她并未察觉,只将思绪理了理,继续说道:“爷爷,是这样的,我最近在创作一副作品,有关于‘初见’的主题,我小时候见过一次辞洲,但是记不清那时候他长什么样了。”
  易宏义点点头,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却又问道:“你怎么不直接问辞洲要?”
  舒晚攥了攥拳,“想给他个惊喜。”
  “哦……”易宏义手中的钢笔捏得生紧,脸上却依然在笑,“我之前办公室清理过,一些老旧的照片摆台也处理了,现在手上没有照片。这样吧,你先回去,我让沈特助到时候给你发邮件?”
  舒晚并没有怀疑,点头道:“那就谢谢爷爷了。”
  易宏义笑着喊来沈特助。
  他不动声色敲了敲桌面,指尖一抬,认真嘱咐道:“回头你把辞洲小时候的照片发几张给小晚吧。”
  沈特助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出了办公室。
  舒晚心底悄然一喜,再次道谢。
  易宏义笑着给她递了一瓶矿泉水,问道:“小晚,最近和辞洲感情怎么样?”
  据他所知,他们感情一直很好,但令人费解的是,两个人就是没有要怀孕的意思。
  知道老爷子想问什么,舒晚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爷爷,我们结婚之后,辞洲就去了国外整整一年,这才刚回来小半年的时间,我们还想先过一阵子二人世界。”
  冠冕堂皇的理由听多了,易宏义也懒得去追问了。
  二人又聊了会,舒晚再次道谢,便径直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防爆门后,易宏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了几分。
  他眉头一皱,喊来沈特助,“通知他了吗?”
  沈特助表情淡然,点头道:“通知了。”
  “嗯,那就好。”易宏义若有所思地掀了掀眼皮。
  他泡了杯茶,茶叶悬游在水里,像极了现在的心境。
  沈特助问道:“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让那混小子对她好些。”易宏义垂眼摇头,吹了吹滚烫的茶水,“我可不想小晚这个孩子,跟他生母一样,为了他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身份,葬身火海。”
  沈特助眉心紧蹙,脖子往前探了探,低声道:“可是董事长……”
  易宏义抬眉,“有什么就直说,你也是他的长辈,阅历资历更是在他之上,没什么支吾不言的。”
  沈特助深叹了一口气,“我上次我旁敲侧击过付沉,他们夫妻二人并没有住一起,平日里也是人前如胶似漆,背后冷淡疏离。”
  “付沉?”易宏义疑惑道:“那个他从国外带回来的保镖?”
  沈特助:“是。”
  易宏义脸色愈渐阴郁,“这小子,会在我眼皮底下玩障眼法了?”
  沈特助声音压得更低,“董事长,他毕竟不是从小在易家长大的,纵使是您的亲骨血,也没有那么交心。如今他想脱离您的控制,也是正常的。”
  “脱离我的控制?”易宏义将茶杯重重一置,“让他娶个安静娴雅的妻子,也算是控制他吗?”
  沈特助皱眉道:“可能辞洲就是不满您给他安排婚事,所以不管这个结婚对象是谁,只要是您选的人,他都会以自己的方式来反抗。”
  “更何况,他生母又是那种女人……”他犹豫了两秒,没再往下说。
  易宏义看了一眼他的神色,会意点头,“我明白。”
  这时,沈特助的手机响了一声消息铃音,他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淡然说道:“董事长,他到了。”
  易宏义闻之,继续拿起桌上的文件,没多言,也没表态。
  而此刻,舒晚正朝TPN总部大楼的大门走去。
  她心里轻松了不少,得到了突破口,只要一想到拿到易辞洲小时候的照片,再对比起现在的那个易辞洲,抽丝剥茧也能找到一些造成他改变的蛛丝马迹。
  然而舒晚刚刚走出TPN总部大楼,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商务轿车的一瞬间,就如一桶凉水浇灌下来,将她整个人都冰在了那里。
  付沉正站在车门口,恭敬地给她打开了后座的门,而后座的另一侧,则坐着面无表情的易辞洲。
  这很显然,是特意在这等她的。
  她腿僵住,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阳光刺眼得很,照得她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不知道上了这辆车,易辞洲会对她说什么,更不知道会对她做什么。
  付沉见她愣住,走过来提醒了一下:“太太,请上车吧,易总正好顺路,送您回家。”
  舒晚咬了咬下唇,面色凛然,敛着眉眼问道:“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付沉垂了垂眼,秉着自己的职责,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认真道:“太太,易总请您上车。”
  舒晚攥紧了拳,看着阳光下那辆黑得耀眼的豪华轿车,眼中逐渐染上了一层晦暗。
  她沉了沉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朝着车子走去,弯身上车,表情淡然地坐在易辞洲的身边。
  她依然保持着一副谦然适宜的姿态,毕竟她很了解易辞洲,这个男人,好面子得很,纵使心底有着怒火,也不会公然在车子里对她发作。
  然而事与愿违,车门甫一关上,身边那个脸色阴鸷得可怕的男人忽地长手一伸,钳住她的后脖颈就将她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舒晚吓了一跳,惊惧之下都忘记了挣扎。
  她绷紧了身体,愤然说道:“易辞洲,我是你老婆,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
  他勒着她的腋下,垂眼斜睨她,“老婆?舒晚,你还知道你是我老婆?”
  他极用力,她肋骨被锢得生疼,又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硬着头皮与他势均力敌地对视,“你,你先放开我……!”
  易辞洲微微眯了眯眼,看着她那双戴着助听器的耳朵,他可真是厌恶极了。
  他狠声道:“放开你?然后再让你跑到老爷子面前挑事吗?”
  舒晚突然愣住。
  其实看到这辆车的时候,她已经隐约察觉到了异样。
  易辞洲平时很少来本部,他能来得那么快,一个是脱不了付沉这个眼线,另一个,可能就是易老爷子了。
  回想起刚才在办公室,易宏义喊来沈特助,那种示意的眼神和不经意的动作,似乎都在隐隐绰绰暗示着什么。
  还没来得及狡辩一二,易辞洲的手机就响了。
  他从容不迫地接了起来,沉声说道:“阿晚我已经接到了,您放心。”
  他说完,挂断电话,复又看向怀中满面惊愕的女人,“知道是谁让我来了吗?”
  舒晚嘴唇颤了颤,看着他,不语。
  他冷笑,将她搂得更紧,玩味地摩挲着她的下巴,“你以为的靠山,只不过给了你那么一块青石。你真的以为老爷子会向着你吗?你搞搞清楚,即使他很喜欢你,但我可是他的亲孙子……”
  “所以呢?”舒晚被迫仰头看着他,但抵触地往后仰着身子,“我怎么知道他有几个孙子,我嫁的又是哪一个?”
  闻言,易辞洲脸上仅剩的一点笑意渐渐消散。
  他最恨的,就是那个从来不被承认的身份。
  他确实不叫易辞洲,可那又怎样?
  虽然怀里仍然搂着她,但掌心的力度随着他表情的冷鸷也变得狠厉起来,“你来老爷子这里要我小时候的照片,就是怀疑我到底是不是易辞洲吧?”
 
 
第35章 
  ◎给她造个金笼子,当金丝雀一样养着她。◎
  舒晚抬眼回视,没有否认,“是。”
  易辞洲抵着下颌,嘴角复又勾起,“说说看。”
  她靠着他,虽然触感温热,胸口的心跳也如石擂鼓,“我问过宋姨,她照顾过你妈妈,而你告诉我,她曾经照顾的是聋哑人,你又会手语……”
  易辞洲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好整以暇地翘起腿,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噢……那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严芷的儿子,我的生母另有其人?”
  舒晚毅然看着他,“对。”
  车子还在缓缓行驶。
  空调开得很低,司机默不作声地开着车,付沉也戴着墨镜目不斜视,二人仿佛没有听见后排的对话。
  易辞洲冷冷笑着,眼中那种不甘人后的倔强愈演愈烈,“舒晚,你是不是傻?”
  舒晚一愣,“?”
  知道她不好糊弄,也知道这种有缺陷又自卑的人更加难伺候,他不屑笑道:“我是严芷的儿子如何?不是严芷的儿子又如何?你只要知道,我是易宏义的亲孙子就行了,至于我生母是谁,这重要吗?”
  舒晚听着,眼神却依然毫无波澜。她才无所谓易辞洲到底是不是易宏义的孙子,她心里的那道光,永远都是儿时遇见的那个少年身影。
  她平静地说道:“当然重要。”
  易辞洲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
  舒晚沉默了片刻,然后认真凝视他的眼睛,淡淡道:“我怕我嫁错了人。”
  嫁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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