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蚀骨——朵枝
时间:2022-03-23 08:14:12

  见他懈软,阮音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娇嗔道:“那过几天你带我去逛街?”
  “好。”易辞洲想都没想。
  管她逛不逛,先敷衍了再说。
  阮音这才放过他,在办公室转了几圈,满心欢喜地离开了。
  办公室门再次关上,易辞洲烦无胜烦地将领带扯下来扔在一旁,然后抬手在脸颊上使劲搓了搓,直到两颊发疼双目猩红才停下手来。
  眼前的公务还有一大堆,身后又有个小丫头要哄,一想到藏在行政公寓里的那个女人,他浑身都疲惫不堪。
  只可惜,人不能劈成三个去用。
  他坐在办公桌边坐了好久,忽地,封况又来敲门,“易总,那位小姐来了……”
  话还没说完,易辞洲直接拿起手中的钢笔朝门扔了过去,“让她滚!”
  “啪嗒”一声,钢笔摔在地上,k金的笔头歪成两截。
  然而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又被推开了。这次是封况主动推开的,因为人就在旁边杵着,那眼神盯着他,犹如六月寒风,他不敢不推。
  易辞洲闻声震怒,正抬眼去看,就见舒晚冷冷淡淡站在门口,一双清丽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我滚了?”
  她谨慎得很,炎热的夏季,还戴着口罩。
  见他愣在那,舒晚轻飘飘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易辞洲赶紧起身,三步并作一步,快步上前将她拦了下来,“等一下。”
  封况很有眼力见地将门带上,还顺手将秘书拿来的软垫子递了进来。
  舒晚回过头,摘下口罩,不动声色环视了一圈他的办公室,淡淡说道:“你的办公室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
  易辞洲不是滋味地抵了抵下颌,托起她的手问道:“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舒晚轻瞥他一眼,径直走到他的办公椅坐下,“你这几天睡哪了?温柔乡里吗?好几天都没有回行政公寓了。”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女人除了这个问题,就没有别的问题了?
  易辞洲盯着她的眼睛,耐心解释道:“美国那边的子公司这几天正准备融资上市,我真的很忙,就一直睡在公司了。”
  他说的是实话,但至于她信不信就不知道了。
  很显然,舒晚信也不信,她其实根本不在乎,便哂笑问道:“易辞洲,你到底有几个窝?”
  这下男人急了,他嘴唇抿成一条线,眉头紧蹙,低声道:“就你一个,你在哪我就在哪。”
  “这话你自己信吗?”舒晚冷笑。
  坦白讲,她早就不信他了,从她发现他从头到尾都是满口谎言的时候,她就不信了,那些被爱恨蒙蔽的话语,现在回想起来都无比恶心。
  易辞洲默了片刻,走到门口将地上摔歪的钢笔捡起来,然后转身给她倒了一杯水,“我说的是真的,堂叔就在美国,你不信可以问他,这几天我都没怎么睡觉。”
  舒晚看着他递过来的水,胃中一阵恶心翻滚,她没有伸手接他的水,只故作轻松地长长呼出一个字:“喔。”
  见她差不多是信了,易辞洲放下心来,他将水杯放在茶几上,坐在她身边,将她揽入怀里,小声说道:“什么时候来的?”
  “那个小姑娘走之前。”舒晚安安静静地靠在他的肩头,平静说道,“你对人家就不能客气些吗?她才二十岁。”
  她的态度依然冷冷淡淡,没有半点情绪掺杂在其中。易辞洲其实已经习惯了,也接受了,但是看她目光空洞的模样,心中依然还是苦涩难咽。
  他滚了滚喉结,转移话题问道:“来找我有什么事?”
  根据他的了解,除非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否则舒晚不可能主动来找他。
  舒晚垂着眼帘,没有立刻回话,她心中似有小鼓顿锤,睫毛一个劲地抖,几次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神色,目光仔仔细细在她身上悄然逡巡,忽地就发觉她的坐姿和动作都极其小心谨慎。
  似乎是胃很难受,也可能是来了例假。
  她的脸色略有些苍白。
  “不舒服?”他焦急问。
  舒晚依然不说话,只摇摇头。
  易辞洲看了她一眼,心中起疑又不好明说,他不追问,也不逼她,因为他太了解她,知道逼她太过容易适得其反,她能来主动找他,说明这已经是一个最大的让步,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他扯了扯嘴角,问道:“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舒晚敛起眉眼,迟疑道:“没什么,就是找不到你,你又不去看我,所以……”
  她确实另有目的,但没再继续说,因为编不下去。
  她也不敢开口,她怕一开口,那种熟悉的恶心感又顺着胃酸的反噬滚滚涌上来。
  易辞洲且也知道,又不愿意点破,他怕好不容易得来的缓和机会就此错过,他也不管她到底有什么目的,牵起她的手认真道:“我今晚一定回去陪你,好吗?”
  -完-
 
 
第82章 
  ◎小太太,老爷子请您叙叙旧。◎
  舒晚回到公寓后,煮了一小锅汤,尝了尝实在没有什么胃口,又一个人抱着枕头坐在了飘窗上,静静看着窗外的景色。
  易辞洲说到做到,过了晚饭点,他忙完手中的事务就赶了回来。
  几天没来看她,确实,一进门就感觉到一股凉意。
  他将空调打开,然后脱了西装外套就来到卧房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戴助听器,他敲了片刻又将手放下,直接去推门。
  门没锁,刚一推开,就看见她靠着窗台睡着了,再仔细一看,果然耳朵上空荡荡的。
  易辞洲拿起一床薄毯给她盖上,在她边上坐了下来,就着夜色微光他,他终于鼓起勇气看向她的脸。
  虽然她的脸庞一如以前般白皙,但是碎过的花瓶又怎么拼得回原来的样子,即使激光手术做了无数次,她下巴处的白色疤痕还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她经历了什么。
  舒晚睡得沉,睡了很久才慢慢醒了过来。
  一睁眼,她就看到易辞洲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见她醒了,他帮她把助听器戴上,“怎么坐飘窗上睡着了?挨着窗户,太冷了,下次不许了。”
  舒晚默了片刻,心不在焉地说道:“好。”
  她说着将毯子掀开,趿上毛拖鞋,径直走到旁边的茶几倒了一杯水。
  她心思很重,易辞洲看得出来,于是他走过去,从后搂住她的腰,低下头挨着她的面颊,轻声问:“喊我来做什么?”
  舒晚将手打在他的手背上,眼中却倏忽躲闪,“没什么,就是想你陪陪我。”
  易辞洲有些诧异,不觉疑虑。
  这么久了,她都没有一点半点想和他示好的意思,突然的亲近和讨好,遽然间让他招架不住。
  他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说?”
  灯光昏暗,舒晚背对着他,咬着下唇一声不响地盯着前方的玻璃窗。
  二人的身影在玻璃窗里显得那么的亲密无间,就像一对感情深厚的爱侣,没有一点防备和间隙,就这么紧紧相拥。
  然而他们的脸上,却各自暗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和纠结。
  舒晚沉默许久,表面静如止水,心里犹如天人交战。她确实想讨好他,也努力说服自己这个男人是自己的丈夫,更迫切地希望自己能抛弃前嫌重新接受他。
  但是呢,她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再爱了,爱都没有了,又何谈恨。
  终于,舒晚的防线彻底崩塌,她在他的怀抱里感觉不到一丝温暖,有的只是那两年的冷言嘲讽,一声一声在她脑海里来回飘荡。
  “哇”地一声,她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面对着自己,背对着男人,整个人抖得如同筛糠,双肩止不住地颤抖。
  “阿晚,阿晚。”易辞洲抱着她,在耳边轻声唤她,“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彻彻底底地哭一场,我陪你。”
  只要她能哭出来,只要她能把所有的怨恨全部倾泻而出,他愿意陪着她一点点走出来。
  她跟过廖霍如何,她恨他恨得入骨又如何,他有信心,既然曾经能让她爱,那么现在也能。
  易辞洲轻轻将她掰正,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吻上她的唇。
  那一刻,他们的脸颊,都是湿润的。
  ……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是相拥而醒的。
  久违的怀抱就像酷暑等来了雪天,易辞洲从睁眼的一瞬间,就觉得有种被滂沱大雨洗刷过后的酣畅淋漓感。
  他垂眼看着怀里的女人,见她已经微微睁开眼,便帮她将助听器戴上,轻声说道:“我要去公司,如果有事找我,我又没接到你的电话,就给我的办公室打,会有秘书接的。”
  舒晚沉默片刻,垂了垂眼睫,表示她听到了。
  易辞洲又在她的脸亲了亲,面上喜悦一览无余。
  舒晚帮他穿好衬衣系好领带,怔怔看了他一会儿,也踮脚在他唇边吻了一下。
  温热的唇滑过,易辞洲却没有感觉到应有的感情,他没有多想,只当她是放不下过去,毕竟经历那么多,更需要的是时间。
  男人走后,舒晚凝神看了眼窗外,待瞧见他的车消失在大路尽头的时候,她拿上包就往门外跑去。
  因为前些日子,易辞洲一直不住这。
  付沉生怕她又跑了,所以基本上24小时都守在公寓里。
  而今天易辞洲在,那么这个时间点,付沉会送易辞洲去公司。
  她只有大概二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从昨天到今天,她都努力让他放下戒备,很显然,她得逞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打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高铁站。”
  半小时后,车子稳稳停在高铁站门口,舒晚将口罩戴好,步履匆匆朝换票窗口的方向走去。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她的新加坡护照,给她换好了车票,又确认了一遍:“九点十分去珠海的是吗?”
  舒晚:“是。”
  拿上车票,舒晚戴上口罩,把脸挡得严严实实。
  为保万全,她连手机都没拿,等彻底摆脱这个城市和易辞洲,她再重新买一个。
  检票口已经开始检票。
  她紧紧攥着手心,朝闸口走去。
  只要过了这道闸口,只要上了车,她就能离他。
  然而她刚准备递上车票,忽地,就有一个身着黑衣的陌生男人将她拦了下来,“小太太。”
  舒晚愣住,不管是谁,既然喊了她“小太太”,那么就一定是老爷子那边的人。
  为区分,老爷子身边的人,都是喊亡故的奶奶为老太太,喊严芷为太太,那么她就是小太太。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掉头就跑。
  可偏偏的,她的脚就跟被冰冻住了一般,怎么也挪不开步子,她慌乱地说道:“你认错人了。”
  她掉头就要走,立刻又有另一个男人拦在了她面前。
  舒晚仓惶抬眼,余光之间,正看见保安就在不远处,她扬声要喊,哪知男人先发制人,将她耳朵上的助听器扯了下来,然后盯着她的眼睛,用唇语道:“小太太,老爷子请您叙叙旧。”
  平行线的另一端,不知为何,易辞洲总感觉自己右眼皮一个劲地跳,内心也从来没有那么慌乱过。
  可能觉得自己太过疲惫,他将手中的文件搁置在一边,走到窗边点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他闭上眼,脑海里全是舒晚今早给他的那个吻,深沉,缠绵。
  但一想到她,右眼皮却跳得更加厉害,仿佛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那个吻是在跟他做最后的告别。
  可她明明还没有见到舒涞,根本不会轻易离开他,这个想法只产生了一瞬便消失了。
  他抽完烟,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然而正准备继续工作,付沉忽然直接冲了进来,他从来没有这么冒失,易辞洲不觉心惊,不等他说话就问:“她出事了?”
  付沉面色难看得很,还带着深深的自责,“易总,太太不见了,我回来之后公寓就没人了,查了监控发现她早上出门就没有回来过。”
  易辞洲闻言,顿时一惊,“打她电话呢!”
  付沉说道:“打她电话没人接听,我回公寓才发现她根本就没拿手机,只拿走了她的那本护照。”
  话毕,易辞洲大脑如醍醐灌顶般“轰”了一声,他突然就意识到早上的吻为什么带有那么强烈的决绝和离别感!
  她只拿走了护照!
  她走了,真的走了,什么都没拿,连弟弟也不要了,就这么一个人悄悄地不见了!
  一时间,易辞洲脸色如同浇蜡一般瞬间苍白,他来不及多做考虑,连外套都不穿,直接从抽屉里拿出车钥匙,开车直奔机场。
  等他赶到,偌大的机场哪里能一眼看得到人,他随便抓住门口的一个保安问道:“有没有一个女人来过?”
  保安一愣,这个世界上不是男的就是女的,一个女人,简直不要太多,他问:“先生,您至少要说一下她长什么样吧?”
  长相他太过熟悉,易辞洲本要开口,却话到嘴边大脑一片空白。
  他几乎没有去刻意记清楚舒晚现在的长相,而原来的长相,虽然刻骨铭心,但早已在那场大火中面无全非。
  他懵住,“……”
  保安摇摇头,怕不是碰到个神经病,连想找的人的模样都记不清楚。
  这时,封况打来电话,他直接说道:“易总,我托人查了中航信系统,今天没有一个叫温夜的新加坡护照定机票。”
  “没有?”易辞洲愕道,“再查啊!昨天的,今天的,明天的,后天的,往后每一天都给我查!”
  保安瞪圆了眼睛看着他,怕他情绪不稳闹事,但现在是在机场外,这种要死要活的戏码他也见多了,正要上前说教一番,却不想正和易辞洲目光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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