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因为你还算听话,那小子早就把你杀了。”
“一条狗罢了。”
“就你还在惦记着什么师徒情谊?”
他冷冷的扯了下嘴角,一脚将余子骞踢开。
“笑话。”
“你怕是不知道,你的师兄师姐是什么死的?你能活到现在,恰好是因为你的身份,你背后没有任何世家的支持。”
“你以为是为什么?”祁知矣的声音嘶哑而冷酷。
余子骞的背抵在树干上,捂着胸口,又吐了几口血。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望向祁知矣。
他忽然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似的,沮丧的耷拉在原地。
秋露浓只看了余子骞一眼,就被祁知矣抓住肩膀。
他满不在意。
侧头看向秋露浓,耸肩说,“不要着急,更精彩的还在后面。”
祁知矣扭头,望向整个被自己踩在脚下的玄天宗。
山峦簇拥着山峦,明月高悬在夜幕之中,无数弟子们手中照明符或者灯笼的光亮,汇聚成一片,撕破了暗沉阴冷的夜色。
像是无数只萤火虫挤满山脉。
今夜注定是修真界的不眠夜。
不远处,云层之中阴影又刺眼的白光闪动,那是前来支援的各个宗门修士。
御剑而行,即将抵达玄天宗。
“我终于出来了!”
祁知矣暴笑起来,张开双臂,迎着风狂吼,“早就应该放我出来了!这世间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
“为何要受限于这些蝼蚁?我本就该立于这世间之巅!”
“我离飞升成神只差一步!竟然因你而止步不前。”
他猛地转身,看着秋露浓幽幽的说,语气阴冷。
“你们真是太蠢了。”
秋露浓定定的看了他一刹。
“你的心魔是什么?”
“心魔?”祁知矣微笑。
“有人告诉过我。每个人的路途,在他少年时已经注定了。”
“人永远会对少年时求而不得的东西,耿耿于怀。”
“也就是说,人的命运在他出身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祁知矣眯了眯眼,看向越来越近的世族弟子。
“所谓天道,正是如此。”
这几个字,语气分外低沉。
“可我永远不信这回事。”
祁知矣顿了下,视线慢悠悠的移向秋露浓,微笑。
“我的心魔,当然是——”
“放肆!”
一声断喝袭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四大世族和八大门派的人已全部抵达,落在了另一座山头。与他们隔着一道悬崖相望。
一位玄天宗的长老上前,飞速带走面若死灰的余子骞。
一排修为最高的弟子站在前排,身后是各个门派掌门和长老。
然后,才是其他三大世家的家主。
看来他们也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
秋露浓想。
唯一的例外,是身为祁家二把手的祁仞壁,站在最前方。
他看着祁知矣,焦急的喊了一声“郎君!”
“郎君?祁道友既然入魔了,便不再是我们正道弟子!”
王家家主嗤声,面露威严,“四大世家也不收入魔之人!”
周围一片附和。
没说两句,这些人忽然感觉一股魔气撞在胸口,被逼得往后飞去。
人群像是蚂蚁被水冲散一般,纷纷慌乱起来。
狂风之中。
一个人影从空中落下,稳稳的落在王家家主面前。
袖摆落下,长发随风飘动,那人的脸展露在众人面前。
正是祁知矣。
半明半暗之间,嘴角含笑,透着前所未有的不拘和颓丽。
“你来了!你来送死了啊!”
祁知矣放声大笑,笑声高亢响亮,在整个天地间回荡,震耳欲聋。
他宛若遇见了极其高兴的事情,让他喜不自禁。
从王家家主露面起,祁知矣就像是猫见到了耗子一般,被吸引住了。
他不再看秋露浓,径直飞过去。
不是嫉妒啊。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秋露浓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无法再说出一句话来。
在祁知矣心中,真正让他崩溃的地方,是秋露浓和王行之对他的隐瞒吧。
他最重要的人死去了。
可是他竟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他什么也不知道。
痛苦又惶恐。
而最让他接受不了的是,他不知道死去的两人究竟是否把自己当做“自己人”。
如果是,又为何在遇到事关生死的重要事情时,对他有所保留?
如果不是。
又为何在那几十年间,频频对他伸出手?
他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了。
死去的人已经逝去了,对活着的人,却每一天都是折磨。
世界空空荡荡,唯独他像个孤魂野鬼。
秋露浓看着祁知矣遥远的身影,陌生又肆意。
祁知矣这一生,其实从未有一刻,像入魔后这般,说自己想说的,做自己想做的吧?
他背负的东西,看似很少。
衰落家族的私生子,母亲早逝,父亲不学无术,道途不被人看好......
可实际上,祁知矣又背负了太多。给自己的束缚太多。
秋露浓心中一时涌出许多念头,可最终又什么都没说。
... ...
悬崖那边。
祁知矣清理了一个个阻碍,笑着走到了自己的目标前。
大部分修士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少数几个能和他过上几招。
通通不够看。
人海战术失败。
尽头的王家家主惶恐不安,试图中储物戒中掏出法器,急的满头大汗。
“你......你不要忘了!王行之的尸体还在我手上!”
王家家主看着那人越来越近,毛骨悚然。
“你想让他挫骨扬灰吗?你想让他魂飞魄散吗?!”
“所有人都能死!唯独我不能!”
“我必须要活着!”
他提高音量,试图威慑对面的人。
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语气近乎咆哮,满场的人都听得到。
抛弃层层伪装之下,最终造就了这位掌权者的,是极端的贪欲。
拥有太多,位于修真界的巅峰,可他依旧无比爱惜自己拥有的一切。
失去这些东西的恐慌,对他头昏脑涨,以至于让他说出了并不该说的话。
这并不奇怪。
话还没有说完。
忽然一个拳头砸在了他脸上。
他耳朵嗡嗡的响,头昏眼花,半跪在地上,只来得及看清一闪而过的宗袍。
“你是哪家的弟子?知道我是谁吗?!”
他愤怒的质问。
“我是你爹!”
秋露浓抬手又是一拳,
“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老子是秋露浓。”
“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死了吗?!”
王家家主一连问了几句。
他震惊到忽略了痛觉,一边挨打,一边抬头,试图看清面前这人究竟是谁。
他已经顾不上自己额头汩汩而出的鲜血。
“真就以为我死了?”
秋露浓骂道,又是一顿拳打脚踢,通通挑最痛的地方下手。
祁知矣在他们面前停下,含笑看着他们。
他的心情实在是太好了。
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好的时候了。
很快有修士反应过来,想要上前救下挨打的王家家主。
可他们一旦靠近。
已经入魔的祁尊上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般,捏死他们。
祁知矣站在一旁看戏。
自己不加入,可也不让别人打扰。
他全神贯注,欣赏起这一幕。
这两人就像是一对搭档。
秋露浓负责狠狠的揍。
如果有人试图插手,会被祁知矣抬走那人。
昔日权势滔天、手握诸多人性命的王家家主,此刻满头的血,一身泥土,在地上躲避拳脚,狼狈不堪。
揍他的,是昨日被审讯的弟子。
负责放风的,是平时和他分庭抗礼的天下第一人。
就像是朝廷上,忽得蹦出来一个被丞相处罚过的囚犯,对着丞相就是一顿揍。
而另一位手握重权的大将军,就在旁边候着,禁止任何人插手。
弟子看呆了。
这是什么发展啊?
◎最新评论:
【真就心疼小祁!希望他能得偿所愿!】
【好奇秋姐丢失的记忆】
-完-
第65章 灯半昏时月半明
◎“如果我说,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就你,你信吗?”◎
秋露浓本来不想掺和这两人的事情。
祁知矣看起来很恨这位王家家主, 她愿意成人之美。
满足祁知矣手刃敌仇的心愿。
可她听见了“王行之”这几个字。
王行之啊......
所以。
他的魂魄在你手上吗?
秋露浓看着远处祁知矣对面的男人,感觉自己的脑袋充血,那一刻, 什么东西都忘记了。
其他什么也不重要了。
等反应过来时,她的拳脚已经挥了出去。
王家家主的年纪,大到许多人已记不清了。
即便是修士,也呈现出老态。
他穿着华贵的衣裳, 满地打滚,好几次已经快要掏出怀中的法宝, 被秋露浓一脚踩住手腕。
又或者是被祁知矣用术法打落。
两人配合无间,十分默契。
因为有些顾忌,秋露浓始终没有下狠手,只是些皮外伤。
可王家家主完全崩溃了。
他毫无形象,像一条狗, 或者说猪猡一般在地上攀爬滚动。
“你做什么!”
一个少年纵身飞来。
又因祁知矣的目光移向他, 而停下脚步。
秋露浓打累了, 想着歇一下。
她抬头, 发现这是王岭。
“你若是对我做假证心生怨念,对我动手便可, 为何要欺辱我王氏族长!”
王岭怒呵道。
这张往日波澜不惊的脸,也因为愤怒而变形了。
“我没有哦。”
秋露浓笑了笑, 慢悠悠的说。
然后, 她当着王岭的面,抬脚踩在王家家主的胸口。
后者闷哼了一声, 疼痛的抽着气。
“你!”
“你们这些王家人, 为何把自己看得如此重要?”
秋露浓打断他, 冷笑着轻轻摇头。
“一副这天底下, 任何事都于你们相关的模样。真就把自己当做这修真界的主人?”
“你做假证也好,在背后憎恶我也罢。”
“这些事情,我都不曾在意过。”
“因为,也压根伤害不到我。”
“可这一次,你又在意淫什么?”
她看向王岭,又故意问,笑容恶劣之极。
王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怒目咂舌。
他平日本就话少,这下更是哑口无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身为玄天宗弟子!如此天下大难的关头,不共同抵御魔修,反而和入魔之人为伍?!”
王岭身后,一个少年从王家弟子中走了出来,高声喝道。
“哦?”
秋露浓转身,背对着那少年,一脸惊讶的看向祁知矣。
“他们说你是邪魔歪道哎。”
少年心中又惊又悔,面色涨红。
可那位另他不敢直视、貌若妖魔的青年并没回应,只是盯着秋露浓。
“我正是邪魔歪道。”他含笑应道。
声音轻快,如清泉且高低起伏,十分悦耳。
祁知矣并未动怒。
少年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
而秋露浓扯了扯嘴角,扭头看着少年,嘲讽的笑出声来。
“你听到没有?他自己都承认了。”
“所以,是邪魔歪道又如何?”
“你们自称是人界中的正道,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
“可如今,在这个所谓的邪魔歪道面前,你们又敢做什么?”
秋露浓往前迈了一步,踩在王家家主试图偷偷伸出去的手上。
又是几声闷哼。
“你看?”
她歪头,点点下巴,指着脚下这个所谓的正道魁首。
“又能怎样呢?”
她这话难听到了极点。
此前静默的弟子哗然,愤怒和恐惧如野火一般,从中间往外扩散。
秋露浓的挑衅便是火苗。
有人不明白,这个一向懒洋洋的小师妹,为何忽然之间像变了个人。
更多的人,情绪激动到浑身颤抖
“你们真是太过嚣张!”
少年昂首,低吼道。
他像每一个热血而不忿的少年一样,怒视着这两人。
恨不得以身殉道,带着这两人同归于尽。
“如果我没记错。”
秋露浓摇头,看向少年身后一大片藏匿在人群中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