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的身形样貌有点像一个人。
——五百年前的剑宗之主。
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个和自己相似的人。
秋露浓毛骨悚然,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祁知矣。
我.日.你.妈。
余子骞稳稳握住她的胳膊,挡住了秋露浓往后退的道路。
“秦姑娘。”青年的神色讳莫如深,“我方才已经问过你,你当真是要去?你可是自己答应的。”
“知道。我明白。”秋露浓平复心情,一脸恍惚的往前走。每走一步,就在心里砍了祁知矣一刀。
啊,原来是替身文学啊。
“新的妹妹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让秋露浓听出了一种青楼里来新姑娘的错觉。
有人从水流上的阁楼中走了出来,握着秋露浓的手,用那双和秋露浓有三分相似的眼睛看着她。
“郎君少年时在涿郡待过一段时间,甚是怀念,所以闲暇时都待在这,你来得不凑巧,郎君上午恰好有事走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再回来。你就在这好好住下,有什么事来找我就行...”
吃的、住的、换的衣服,都给秋露浓准备好了,全都是凡间皇室也难得一见的珍品。
换衣服时,有侍女默默上前,给秋露浓梳起精致繁复的发簪。
她才发现这里连侍女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他就这样奢华的在涿郡养了这么多美人?
秋露浓没想到祁知矣疯得这么彻底。
余子骞坐在对面,悠哉悠哉的喝茶,秋露浓看了一圈周围形形色色的美人,深吸一口,问,“这些人...都是要加入玄天宗的?”
“秦姑娘,人各有志,有的人想要攀上那登天之道,有的人却觉得一辈子锦衣玉食像公主一般被人服侍就满足了。”余子骞笑了笑,“更何况,能侍奉尊上,哪怕是凡间公主都愿意的。”
“真是...”
秋露浓默默把神经病三个字吞进去。
余子骞当天就离开了。
而第三天深夜,秋露浓终于等来了祁知矣。
午夜的寂静突然被打破,门外不停晃动着人影,少女们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兴奋又雀跃。
不用问,秋露浓知道祁知矣回来了。
他一回来,整个宅院都像是活过来了。
秋露浓站在门外,看着祁知矣懒洋洋的靠着窗,席地而坐,宽大衣袍落在奢华的印绣相花缎木塌上。刚沐浴过,发冠取了下来,一头漆黑的长发用红绳结起。
他敞着怀,露出锁骨和一片清瘦见骨的胸膛,月光下肤色莹白如玉。
只需一眼,秋露浓算是知道,为什么余子骞那么胸有成竹了。
窗外一轮明月,屋内没有任何装饰,却唯独挂着一副仕女画。
祁知矣面前摆着本翻了一半的诗集。他在一堆美人中,半阖着眼睛,漫无目的得有时望月亮,有时扫两眼书,更多时候,是盯着墙上那副画。
直到现在,他还没有看任何人,好像在座所有人都不值得他看。
“新来的妹妹啊。”有人看到了门外的秋露浓,推着她,像接力般把她推进屋内。
“快去给郎君端一杯茶。”又有人把银制的茶盘递给秋露浓。
秋露浓接过了茶盘,迈步,大步流星的走到祁知矣面前,放在桌上。
几秒后,祁知矣抬头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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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c直接恐怖谷效应了,这股太恐怖了】
-完-
第11章 不与时人同梦
◎滚滚红尘梦◎
今天的夜晚,宛如冰蓝色幕布上挂了个玉圆盘。
祁知矣并不喜欢这月色。
太圆满,又太美好。
这座小宅里的一切都仿佛一个美好而温柔的梦境。他很小的时候,在乡下落满大雪的草棚里,望着天空,总是怀疑自己会被冻死在这个冬天。
一个贫瘠山野间长大的孩子,关于仙境最美好的幻想,也不过是一个四季如春、足够遮风挡雨的院子吧。
等他再长大一点,梦里又多个了女人。一个明艳如刀,不是那么容易靠近的女人。
风吹起散落的墨发,青年单手撑着头,翻了一页诗集。手指修长,手背肌肤莹白如玉,他抬眸,视线飘飘然的落在仕女画上。
被他视线掠过之人,会发现他眼中空荡荡的,被他看着,宛若和四面八方都是雾气的荒野对峙。
那是一种令人心生难堪羞愧的眼神。目空一切,高傲冷漠得让人打心底觉得自己卑贱。
可这里的女人似乎都习惯了。依旧娇俏又活波的和祁知矣搭着话,朝气蓬勃,室内艳光四射。
突然间,秋露浓明白祁知矣养着这一院子女人的意义。
少年时期,祁知矣脸上还时常会挤出虚假的微笑,而这么多年过去了,等他拥有了绝对的力量后,却连笑都懒的笑了。
最常见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
冷冷清清,像凛冽寒风中斩断空气的长刀。
祁知矣,几百年来最入世的正道大能,身兼玄天宗太上和祁家家主两个身份。
只要露出一丝疲倦或者缝隙,那些盯着他的人立马就会像豺狼冲上去,死咬着他不放。
可在这里,祁知矣竟然会露出这样的眼神。疲倦,又懒得遮掩。
秋露浓感觉,这一屋子少女,像是他精心挑选的宠物。
他心情好的时候,就在这里呆一会,心情糟糕了,随时可以像碾死一个蚂蚁一样让人在世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青瓷杯中的茶叶打了个弯,秋露浓看到祁知矣随手拿起茶杯,瞟了一眼茶盘。
视线短暂的停留了片刻。
祁知矣突然抬头,问,“你会用剑?”
啊?
秋露浓茫然的望着他的眼睛,确认他在问自己后,回答道,“会。”
室内突然一阵异样的寂静。
美人们停下来,诧异或艳羡的看着新来的少女,彼此之间交换着复杂的眼神。
“我看到了你的手,就在想...”月光洒满窗下,朗月清风般的青年侧过头,淡淡的说,“这双手拿起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我小时候曾学过剑。”秋露浓说。
祁知矣看着面前低垂着眉的少女,眯起眼睛,“修士啊。”
这一刻。
祁知矣的眼神。
本质上和余子骞打量秋露浓的眼神一模一样。
不是在看美人,也不是在看十五岁少女的青春年华。
单单只是一个修道者,望向了山脚下的另一个修道者。
像是在俯视蝼蚁一般。
这些在求道之路遭受过诸多磨难的人,很喜欢玩一些世家子弟的花样,简直比凡间最鲜衣怒马的少年人还要风流尊贵。
而他们的心,又比昆仑雪境中打磨几百年的岩石还要坚硬冷漠。
“算不上修士,略懂皮毛,所知甚少。”少女依旧低垂着头,大半张脸隐藏在阴影里。话语之间异常的温顺和谦卑。
她没有乘机拉近祁知矣和她之间的距离,也没有任何的示好。平淡,简洁,好像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对话。
祁知矣垂眸,盯着她的手。
秋露浓几近整个人都埋进黑暗中,唯独几缕月光,落在她袖口处露出的纤细指尖上。斑驳光亮。
她十指交错,优雅地按在红底绸色湘绣的腰带上。和这院子里所有的姑娘一样的姿势,纤细漂亮,肌肤透着一股脂玉般的细腻。
祁知矣自己都有些疑惑。
为什么在满屋繁华似的美人中,自己潦草的一望,会第一眼落在她端起茶盘的手上。
那一瞬间,她指尖跳动着一股锐利的戾气。
他不由自主的,觉得这双手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是握着剑。
这时,祁知矣才发现她是新来的。
这满屋的美人,可他谁都记不住。
谁是谁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就是子骞和我说的,那个想要求道,想要进玄天宗的人。”祁知矣淡淡的说,听不出是什么语气。
“是我。”秋露浓说。
“不用那么拘谨。”祁知矣垂着眸,慢条斯理的饮下一杯茶,冷淡的笑了下,“这院子里什么身份的人都有。但凡进来了,就都是我祁知矣的人。我不陨落,这世间必有你们的容身之处。”
方才祁知矣沉默不语的时候,室内气氛还有些沉闷。
而他这一句话,美人们立马活跃起来,叽叽喳喳,像一屋子快活的小鸟。屋内又恢复了热闹,惊鸿艳影,莺莺燕燕之声传到窗外,满屋少女的馨香。
真是比神仙还快活啊。
秋露浓默默站在角落。
真后悔啊。
怎么她当年还是剑宗之主的时候,就没想到广罗天下美男子,建一个后宫?
... ...
窗外月色如水。
没过多久,祁知矣就像是厌倦了,扶着额,双眼紧闭,挥手让所有人离开。
秋露浓乖乖跟在其他美人身后,正要离开,就听到祁知矣在问。
“你会梳头吗?”
她怔愣的转身,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回答,已经有人把梳子递到她手里。这些美人中没有人不满或者争风吃醋,乖巧的不可思议。
房门无声无息的合上。
秋露浓握着那柄玉制的梳子,跪在祁知矣身后,缓慢的、一点一点的梳着那一头绸缎似的黑发。
起初,秋露浓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倪端,要试探自己,兴许是要和她说些什么。
可祁知矣真的只是让她梳头。
他懒洋洋的靠在窗边,面前是堆积成小山的文书。有祁家几项生意的账本,玄天宗下一次试炼的弟子名单,祁家分家弟子的选拔名单...甚至还有几封上一任祁家家主的密信。
祁知矣看东西的速度很快,一页接着一页,潦草到让人怀疑他有没有认真在看。
那些文书,就被他大大咧咧的摆在案上,秋露浓随意瞟了两眼,看得清清楚楚。
祁知矣毫不在意。
见到祁家分家的名单时,一瞬间,秋露浓的心情复杂起来。
谁会想到,那样一个并不家族所容纳的私生子,几百年后,站在了家主的位置,掌握着另一批分家少年的命运。
就宛如曾经的祁家家主,随意戏弄他的命运一般。
秋露浓想起了少年祁知矣冷戾的眼神。他违背了祁家本家的意志,头破血流,却倔强的不肯认输。
“你好像有什么心事。”祁知矣突然问。
他一动未动,还是散漫的看着书,让人怀疑方才响起的声音只是错觉。
秋露浓看着祁知矣的背影,心想,我能说我在想你小时候可怜兮兮的模样吗?
“今晚的月色很美。”秋露浓顿了下,梳着头,慢慢的说,“我在想,等一次出现这样的圆月,是不是上元节要到了。”
“你是想念父母了吗?”
“也不是。”秋露浓摇了摇头,“上元节到了,马上就是要大选了,我在想我能不能顺利通过,进入玄天宗。”
房间内很安静,祁知矣没有鼓励秋露浓,也没承诺什么。
两秒后,伴着翻书声,前面传来一句淡淡的,“修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寂静的夜里,只有清澈的簇簇流水声,和祁知矣狂乱的翻书声。秋露浓乖巧的梳着长发,安静到仿佛消失了一般。
祁知矣垂眸看案上的文书,睫毛微微颤动,又突然察觉到了什么,转身望向明月。宽大袖袍翻飞间,秋露浓跟着看过去。
乌云遮挡月光,那皎洁的圆月像是被什么一点点吃掉了。
“在我眼里,这样的月色更美。”那声音有些暗哑,依旧是一股子淡薄的味道。
祁知矣谁也没有看,可秋露浓,知道他是在告诉自己。
天际边有白光破开,晨曦隐约透了出来。
“天要亮了。”秋露浓总算找到自己能说的话了。
“我累了。”祁知矣翻书的那只手垂在膝上,坐直,闭上双眼说,“你给我束发吧。”
秋露浓起身,发现祁知矣抬手间,那一叠小山似的文书就消失了。估计是放进储物的饰品中。
天水阁里都是些女人,第一次给男人束发,秋露浓有些笨手笨脚,试了两次才成功。
等待时,祁知矣坐在那闭目养神,也不恼,像一副清清冷冷的谪仙雕像。
对着这张脸,秋露浓愣了下,拿起白玉簪,轻轻插进发髻中。
... ...
没有人来相送。
独自穿过青竹林,祁知矣推开暗红色的大门,身影消失在云雾中。白月色的长袍上沾满露水。
秋露浓倚在窗边,扭头,叼着一根竹叶,有一搭没一搭、吊儿郎当的目送祁知矣离开。
“郎君每次走的时候,都是悄无声息的。我们都不知道他是何时离去 。”美人说。
祁知矣来时总是声势浩大,满屋美人相迎。可他几乎不在这过夜,没待多久就腻烦,遣散所有人,独自在二楼屋子里待着。对着一幅仕女画,和一扇很大的窗户。
仿佛每次过来,就只是为了走马观花的望几眼这世间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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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看不大懂...但写的好戳我】
-完-
第12章 不与时人同梦
◎抽刀断水水东流◎
出乎秋露浓的意料。
第二天,美人们对她依旧友好,没有任何嫉妒或者争风吃醋的苗头。
“我们的命都是郎君赐予的,郎君喜欢谁偏好谁,对我们而言都是一样。”柳叶眉的美人笑笑,甚至有点忧愁,“郎君道心已成,早已大乘期圆满,离踏破虚空渡劫为神只差半步。”
“谁也不知道那一天什么时候会到来。而在那之前,我们能待在郎君身边,已经是很满足了。”
这样啊。
秋露浓望着她痴迷又忧伤的眼神,突然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