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看着他惊慌的模样有些同情,又有些不解,“你不知道自己是艾Z病患者吗?”
他怎么可能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医生更觉奇怪。
是打来急救电话的女人提醒他们伤者有艾Z,请医生注意保护好自己。
说实话,他们挺感谢这个人的,他们做医生的,最怕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暴露了,那太残忍了。
可怎么伤者却是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
“你确定你没有吗?”医生再次问道,“或者最近有和什么高危人群接触吗?”
杨富想起那个女人,她不是第一次,她技术娴熟,而他没有做防护措施,她骗走了他的钱,还传染了一身脏病给他。
他一边忍不住咬牙切齿的咒骂,用一切他所知道的恶毒语言,一边又吓得瑟瑟发抖。
完了完了,他完了,得了那种病,他彻底完了,而且他还没有钱!
想到不久他就将死去,他忍不住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用一切恶毒的语言咒骂着那个女人。
那些艾Z病人的恶心惨状一幕幕的在他脑海里闪过,他趴在床上,颤抖呕吐个不停,恨不得连脏腑都吐出来。
听着他鼻涕眼泪的把自己的怀疑和猜想说出来,医生顾不得鄙夷他的作风问题,赶紧和他确认最后一次接触时间。
在发生过艾Z高危接触后,在规定时间内是可以进行药物阻断的。
阻断药物自然是越早服用越好,24小时内是阻断黄金期,阻断率几乎可以达到百分之百。
但如果72小时内还没有进行阻断,那么感染的风险就极大了。
杨富一脸惊喜,拉着医生的衣袖,“我是不是还有救?”
见医生点头,他赶紧算了下时间。
已经过了24小时,但还在48小时之内,阻断成功率还是相当高的。
杨富即喜又忧,恐惧又忐忑的服下了药物。
这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就像是一块大石悬在头顶上,被一根细细的丝线拴住,你不确定它会不会掉下来,也不确定它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因为紧张和担忧他甚至产生了一些艾Z患者的肢体症状,比如全身发热疼痛,呼吸困难,全身乏力,腹泻盗汗。
那种时刻被死亡笼罩的精神恐惧与折磨让他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萎了,不只身体,还有精神。
医生无语的看着几天内就消瘦苍老的男人,如果不是确定还没有确诊,他几乎要以为这人真的感染了。
真是病没把他弄死,自己先把自己吓了个半死。
庆幸的是,最后,不知道是药物起了作用,还是哪个女人本来就不是高危人群,总之,他没有感染!
我没感染!!!杨富惊喜颤抖的不敢置信。
多日以来的大悲恐惧碰上此刻得知结果的安全惊喜,让他整个人的精神都有些癫狂了。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他在床上扑腾翻滚着,热烈欢呼着。
兄弟的倒下都不让他伤痛了,倒下就倒下吧,经此一役,他忽然发现,自己对女人再也产生不了兴趣了,天知道这个女人脏不脏!
医生看着他神叨叨的模样忍不住提醒他,该交钱了。
欢腾了半天,冷静下来的他这才想起自己手里的钱都被那女人骗光了,于是再次忍不住咒骂,然后嚷嚷着报警。
警察到是来得很快,但这种事,哪是一天两天就能查清楚的。
就像他自信如果他不主动出现,对方找不到他一样,对方也是如此,他除了名字竟也对对方一无所知,甚至连名字可能都是假的。
至于打他的那些人,因为是家小旅馆,没有安保措施,且这么多天过去了连监控覆盖了,想要找人更是难上加难。
他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所以我的打白挨了,钱也白被骗了?!”
警察只能严肃的保证,他们会尽快抓到人,维护他的合法权益。
至于什么时间,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他再次傻眼。
一旁的医生感觉不到他的绝望,再次复读机一样提醒他,该缴费了。
“可我没钱啊,我的钱都让骗子骗走了,你也在这儿听着,你知道的。”他解释。
医生对此表示了深切的同情,温和却冷酷的提醒他,如果他再不缴费,他们不仅会对停止对他的治疗,还会考虑报警处理。
一旁的警察也劝他尽快缴纳费用,不可拖欠医院,否则他们会依法处理。
他气的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合着骗子打人的抓不着,他这个在眼前的,他们能抓着是吧!
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然而纵使他有一肚子脏话想骂,面对现实也只能妥协。
“多少钱?”他在脑子里搜刮着可以借钱的对象。
他平时从未认真交下什么可以来往的朋友,这要借钱一时还真找不到对象,这样一想,他又心疼起他卡里那被骗子骗走的钱了!
该死的女人,如果让他找到她……
他在心里发着狠,而医生说出的数字,递过的单据,却让他差点晕死过去!
“怎么这么多,你们抢钱啊!”
医生严肃脸,表示所有的收费都是有单可依的,有据可查的,请不要诽谤,否则他们会考虑用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名誉。
一旁的警察也咳了咳,似乎在为医生的话撑腰一样。
他在心里再次咒骂了一番,才扯着脸皮给为数不多的称得上朋友的人打电话借钱。
结果当然不乐观,大部分人都用了委婉的借口拒绝了,只有少部分碍于面子同意给他转几千,但对于高昂的医药费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更有甚者,在他还没把借钱的意图表达完就谎称手机信号不好,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屁的信号不好,现在国内有信号不好的地方嘛!
然而任他如何咒骂朋友不是朋友,如何对医生哭穷说手里没有钱,医生却像个铁面机器一样不肯通融。
如果不是身体太痛起不来床,如果不是警察保镖一样坐在床边,他真想……
可惜没有如果。
最后,他只能咬着牙,从手机的借钱软件上,借够了要缴纳的费用。
等到终于打发走了该死的抢匪和保镖,他已经虚脱的去了半条命。
然而厄运远不止如此。
没过几天,他就发现医院里的护士对他的态度更加冷淡嫌恶起来,还有一些病患站在他的病房门口对着他指指点点。
他隐约听见对方说,热搜上就这男的吧,一边说还一边瞅瞅手机,对照确认后还对着他骂渣男、人渣之类的。
他慌忙拿起手机,发现自己竟然上了热搜。
——专骗单纯无知小姑娘的P幽A人渣!
P幽A最近是个敏感热词,一出现就引起了无数网友的好奇关注。
帖子里直接曝出了他的姓名年龄住址等各种真实信息,不仅放了一张清晰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正面照,还详述了他骗女孩的经过,聊天记录更是贴了好几张,更过份的是里面还造谣他得了艾Z!
于是下面一水的评论全是骂他的,言语之恶毒,实在是他生平仅见。
看着网友们一副要找他找出来,大卸八块谢罪天下的模样,饶是他一向淡定,此刻也不由有些慌了。
果然,第二天更恐怖的就来了,竟然真的有人扒出他在医院,于是直接冲上门来,站在病房门口劈头盖脸的冲他扔了一堆臭鸡蛋咸黄酱就跑了。
那滋味,就别提了。
他有理由怀疑之所以没有泼大粪,不是他们不好意思对他下手,而是他们自己嫌臭。
而这些照片也不知道被哪个缺德的小护士拍了发到网上,让吃到后续瓜的网友更加兴奋,高喊干得漂亮大快人心。
小护士似乎受到了鼓舞,又把他住院的原因透露了出去。
当得知他废了,以后再也不能再祸害小姑娘了,一群傻X网友更是激动的弹冠相庆,动手的人更被称是一身正义、替□□道,做好事不留名!
去TM的替□□道!他是受害者好不好!!!
他气到吐血,向医院追究护士透露他的隐私,却被无耻的医院一番敷衍搪塞了过去,称他们医院的医护人员是最具有职业道德的,绝不会做出透露病人隐私这种事。
寻求正义无果也就罢了,还在之后的治疗中受到了更大的针对,明明一次可以扎上的输液瓶,却扎了四五次才扎上,问原因小护士就委屈无辜的手因为之前被他举报所以紧张手抖,要不再换一个人来?
再换一个人扎四五次?
可去TM的吧!
其他受过的大罪小罪明里暗里更是数不胜数!
等到出院时,他已被磨去了半条命,整个人生生老了几十岁。
可命运仍不肯放过他。
他以前靠骗女人为生,吃喝不愁,现在出院了,虽然因为那个女人的原因不敢轻易去采花但到底还是要靠女人生存,却不想以往顺利的手段似乎忽然开始行不通了。
好像所有的女人都聪明不好骗了,就算有几个人开始受了些小骗,但一见到他人也都找个借口溜走后再也联系不上了。
明明热搜已过那么久了啊!这些人不可能都认得他吧?
他后来被人骂了才知道,以前他是魅力中年大叔,如今经过前一阵子的折磨已经变成了落魄猥琐大爷,所以哪怕他表现的再深情款款也只会让人看了更加恶心而已!
这些该死的颜控!
他想好好保养恢复荣光再去出手行骗,可他手里没钱啊,没钱就无法提升形象,自然也骗不到人,就像一个脱不出的恶性循环一样。
更可怕的是,他借的欠款到期了——
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呢!
番外四
宋定江最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梦见了小的时候。
梦里,只有一个画面。
有个人拿着鸡蛋静静的看着他。
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可他知道,那就是他早逝的大哥。
醒来后,他也仍是想不起大哥的模样,毕竟几十年了,他早就将大哥的模样遗忘了。
人岁数大了,可能就会不由自主的怀念小时候吧,他感叹,虽有些伤感,但也没当回事。
只是当他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四次做这个梦时,他开始慌了。
人怎么会总做一个梦呢,这梦莫非预示着什么?
家里的小辈也看出他的不对劲忙关心询问。
犹豫了下,他把这段时间做的梦说了出来。
“是不是换地方择席啊?”宋明义问。
老爷子身体硬朗,所以一般都是在两个儿子家轮换着住,这家住腻了就换另一家,另一家住腻了又时候还带着保姆回老家纳纳凉,按理说不会出现这情况。
“今年给你大伯烧纸了吗?”宋定江想了想问。
“烧了呀,一年没落过。”宋明义肯定的点点头。
打着哈欠下楼的宋锦彦坐到餐桌上听了事情的始末,道,“我知道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爷俩一起望着他。
宋锦彦端着温热的牛奶喝了一口,还想再买会儿关子,但见老爸瞪着自己,于是赶紧把牛奶咽下道,“爷爷,您想想,是不是因为那个那个谁,就是我大爷爷那个外孙女来过后您才开始做这个梦的?”
宋定江一想,还真是,以前他可从没梦到过他大哥。
宋锦彦看他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您呐,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是这样吗?”宋定山看向二儿子。
宋明义认同儿子的话,“估计就是那天那丫头一说,所以你才梦到我大伯了。”
宋定江想了想,点点头。
“爷,您放心吧,一会儿我带您出去玩,我保准你回来晚上做个好梦。”宋锦彦拍着胸脯保证道。
“没大没小!”宋明义横了儿子一样。
宋定江到是十分喜欢孙子的亲近,“行,那我今天的行程就交给你了。”
“得嘞,小的遵命。”宋锦彦滑稽的作了个揖。
宋明义见父亲开心起来,也跟着松了口气。
宋定江临起身前,想了想,对二儿子道,“你有时间打听打听那丫头是不是遇上什么困难了,如果有的话就帮一把吧,怎么说也是你大伯唯一的血脉。”
“行,您放心吧!”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梦就到此结束了。
可当天晚上由孙子陪着游玩了一天的宋定江再次做到了这个梦。
而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梦中人,他大哥的脸。
他惊坐在床上,全身泛起一起冷汗,心脏咚咚咚的跳动着。
那是一张年轻的陌生而又熟悉的脸。
陌生是因为他大哥已经去逝多年,样貌早已在他的脑海里淡化了,而熟悉,则是因为,那张脸,他前几天才刚刚见过——就是和莲丫头的女儿一起来的那个年轻人!!!
那人是他大哥?!
不,不可能的,他大哥早就死了!!
那人不过是和他大哥长得像而已!就是这样!
他极力说服自己,可脑海中却有个清晰的声音告诉他,不,那就是他早逝的大哥!
可是怎么可能?!
一个已经死了几十年的人怎么可能突然活过来?不可能的!
可那脸明明就是大哥的啊?
夜间突然起了风,没关严的窗户啪的一下被吹开,发出巨大的声响。
正顶着一脑门子汗喃喃自语的宋定江被吓了一个哆嗦,心脏倏的疼痛起来,他抓起胸前的衣服倒在床上抽搐起来。
宋明礼接完二弟的电话后匆匆穿好衣服驱车赶到了医院,见到守在抢救室外的二弟忙冲上前去,“爸怎么样?”
“还在抢救。”宋明义抬起头有些憔悴的说道。
宋明礼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电话里说得不清不梦的?”
宋明义摇摇头,“晚上起风我怕爸房间里窗户没关严,就过去瞅了瞅,就看到爸一脸痛苦的蜷缩在床上抽搐。”
“怎么会这样?爸身体一向很好啊,前阵子的体检也没问题啊!”宋明礼想不通。
宋明义心里何尝不是如此疑惑,只是老爷子是在他家的时候病倒的,这样说到有推脱责任的嫌疑,于是干脆垂着头没应声。
宋锦彦办好手续过来,“大伯过来了?”
宋明礼点点头。
于是三人沉默着坐在病房门口一起等。
过了一会儿,抢救室门打开,医生摘下口罩走出来宣布了结果。
老人中风了,好在送来的及时,且以往身体不错,所以属于轻度症状。
宋明礼怎么也想不到,上次见面还红光满身,精神饱满的父亲,此刻会抖着半边身子,口歪眼斜的看着自己。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