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卡恰,你不相信一个人的动机会纯是因为爱,但我相信时间,我相信你最后会被感化的,我们会有一个幸福的结局。一个人想要了解一个人,需要更多的相处和时间。”
……
1866年,罗莎德琳坐在轮船上呼吸海水的气息,风吹乱她的头发,她朝着海面大喊:“啊,美德,该死的美德!忍耐是美德,尊重是美德,善良是美德,反正我死一回就在地狱里滚一回,我要这些狗屁美德干什么?!”
一个男人跟她妻子说:“这个女人准是刚被她丈夫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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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过后莎子发疯频率直线上升,我基本按《神曲》里地狱来写她主要犯罪顺序的(大差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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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卡森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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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6年,罗莎德琳抵达了澳大利亚,充分施展自己的手腕,和傻阔佬迈克尔·卡森结了婚,就此定居了下来。这段婚姻可谓鸡飞狗跳,对方相当宠爱她,却又无休止的让她生孩子,德罗海达没有避孕措施,罗莎德琳每回出行,德罗海达人民都看到她大着肚子,对于这点她非常痛恨,一天和迈克尔·卡森打架,又掐又踢,流过好几回孩子,不管用什么法子,下次还是痛苦的怀上,罗莎德琳大骂:“母猪都不会这样不停下崽!”
一个接一个孩子呱呱坠地,她的报复方法就是孩子生下来她不喂母乳,迈克尔·卡森把孩子抱在怀里,看小孩手鱼鳍一样动,有气无力的为饥饿而哭,他说:“你再不给孩子喝奶,我就掐断你的脖子!”
罗莎德琳气得发疯大叫:“每回喂奶我都生奶疖,你这个狗娘养的怎么不拿你的奶喂?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让这堆猪崽子喝血!”
迈克尔·卡森大吼:“他们是猪崽子,你就是母猪!”
“母猪就母猪!你这个狗娘养的自己产奶来喂!我和你这样的野蛮人无法交流!”她尖叫,又踢又打又吼,掐得迈克尔一脸青紫,迈克尔·卡森无法,最后还是给孩子们雇了奶妈,这段婚姻的吵闹得几乎天天都可以把天花板掀开,罗莎德琳天天都在发狂,因为无休止的生育而发狂,到后期她枕头底下藏一把土耳其弯刀,迈克尔·卡森一到夜晚砸开门摸上床来,她就一把刀砍透旁边的枕头,枕芯都飞出来,示意他不怕死就上来,就此,她的子宫终于得到了安宁,她的精神还是被身边环绕的哇哇大叫的孩子折磨着,她试图溺死过几个孩子,迈克尔·卡森提刀赶到,两个人又鸡飞狗跳的闹上一阵,罗莎德琳恨死了这堆孩子,最后由迈克尔·卡森做出妥协,把孩子们送到母亲国英国去上学。
1888年,罗莎德琳把迈克尔·卡森熬死了,他是寿终正寝,并非被毒死,此前罗莎德琳没遇到过这么难缠的人,当初觉得他傻,很容易的就骗结婚了,结婚后发现他精明得令人牙痒,粗中有细,罗莎德琳每个设计谋命的点他都能巧妙避开。他死后,她继承了他的巨额遗产,成为了基兰博一位舞权弄势的遗孀,整个澳大利亚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富有的人,1921年,本教区的凯利神父去世了,继任者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神父获得了全体教民的好感,罗莎德琳这么多年出于某种“不得不”的义务,假装为教会的坚实后盾。她给新神父送了一辆崭新的戴姆勒汽车后,神父前往了她位于德罗海达的府邸。
那座乔治王朝式的豪华宅第周围是修剪整齐的几英亩草坪,园丁拿着长柄镰在其中穿梭,一片片花圃里盛放着大丽花、金鱼草等色彩艳丽的植物,那些金鱼草盛放时还好,一到枯萎时尤为瘆人,犹如干枝上吊着小骷髅头,拜访者都觉得毛骨悚然。当他穿过前廊进入大厅看见她时,看见的完全是一位女版“克伦威尔”,那一年罗莎德琳·卡森已经68岁,坐在高背椅上,身形显得有点肥胖,纯然老妇形象,过去的美丑已经看不出来了,一头蓬松银发,脸上只有强权在握的威严感。拉尔夫神父踏过脚下的奥巴松地毯走过去,思考这地毯穷人们多久才能攒够钱买一张,建成这座宅第的砂岩搬运起来又要累死五百英里外采石场的多少工人——德罗海达就是这样,世界上所有地方都一样,穷的人穷到底,富的人也富到底,教会也是一个道理,底下像他这样被放逐来不毛教区的教士手中会有多少财富,红衣主教们手里又会有多少财富?
天花板高如穹顶,落地窗就从那个高度直抵地面,那个窗户是刻满宗教画的彩色玻璃,蓝金红色小块交织成圣母圣父,看起来华丽肃穆——实际上这种神圣也是金钱堆砌出来的。在巨大落地窗前坐着的罗莎德琳用眼睛打量新神父,看他匀称的身材,令人满意的身高,尤其那件同时具备宫廷和禁欲气息的平绒黑法衣,她觉得很好,他走近之后她才看清他的脸——乌黑的鬈发和湛蓝的眼睛,五官的排序完美无缺,具有贵族式的英俊,但神态又很超然,不沉醉自我之美,不被自我之美奴役。罗莎德琳掌握权势多年,懒得再注意言辞举止,直接的说:“你长得比你的前任俊。”
拉尔夫神父过来,吻她的手:“我给你带来了圣餐,卡森夫人,之后你想听弥撒吗?”
她还没说话,一个小姑娘蹦蹦跳跳窜过来:“奶奶,听说新神父来了!”于是拉尔夫神父扭过头去,看见小女孩那一头漂亮的金头发,照亮了彩玻璃世界下笼罩的黑暗,怎么形容那头金发——简直是蒂奇阿诺·维赛里奥亲笔画下,她那绿眼睛,一过来犹如虹彩那样美丽无限,她那平平的肩膀,可爱的小身体上套着一件白底印绿色小花的裙子,轻快如蝴蝶一样飞过来,带了了一室的光彩与耀目,光是她靠近就令人觉得心情愉快,神清气爽,事实上你要承认,世上有一些人拥有这种特质,使人一见就心生好感,这个十四岁左右的小姑娘就是有那种魔力,光是看到就觉得很喜欢。可是她窜过来的瞬间,带到了桌上的一个小花瓶,清脆的破碎之声响起,那孩子脸上快活的表情马上变成有点害怕的表情,罗莎德琳·卡森马上冒火:“瞎睛闭眼的!每回都告诉你走路要小心,走到哪里衣角就把东西撂到哪里,好像眼睛有毛病,脑袋也是装豆渣的一样,做什么都做不好!”
拉尔夫神父觉得她对孩子实在太苛刻,那孩子半委屈半恐惧的跪在罗莎德琳脚边,罗莎德琳猛地踹了那孩子心窝子一脚,拉尔夫神父十分震惊,因为原本是没必要如此的,一个小花瓶而已,以罗莎德琳·卡森的财富不会在意这种小钱,可她何至于这么大动肝火?这样不留情面的骂自己的孙女,又踢一个小孩?他把孩子拉到自己身后:“卡森夫人,这是极不必要的,她还是个孩子。”小姑娘怯怯的看着神父,又一直看着自己的祖母,罗莎德琳·卡森无所谓的看着他们,既没有道德负担,也不准备解释,就那么冷冷的坐在椅子上,还是管家夫人淡淡的说:“神父,请带着小姐过来吧,弥撒之后再做也不要紧。”
神父拉着小姑娘的手过去,管家夫人另叫人上去服侍卡森夫人,然后领着小姑娘到起居室,叫她的女仆给她检查胸口,换衣服,然后领神父走过长廊,说:“请您不用在意刚才发生的,这是府邸里每天都发生的事,夫人并非讨厌小姐,只是一点小事都能勾起她的怒火,她发起火来谁都不顾。实际上,小罗莎德琳小姐已经是她最喜欢的孩子了。”
“最喜欢?”拉尔夫神父说。
“夫人最不待见自己的孩子,所有孩子都送去英国上学,小罗莎德琳小姐父母去世后,唯独把她养在膝下,小罗莎德琳小姐是个好孩子,经常被吼被打,但她下次仍然会施展开朗的天性,靠近卡森夫人,鞭打或者责骂只会使她一时恐惧,不会在她的心灵里留下长久的阴翳,也不会磨灭她开朗的天性。”管家夫人说话时,仍然是那种波澜不惊的淡然表情。
“她父母已然去世?很不幸听见这样的消息。”
管家夫人说:“神父,不幸的是你。你在一个非常关键的时间来到了德罗海达,而这里即将掀开一场战场,你作为教会的人士,如果不想死,就离开基兰博,离开这个教区……不过我明白,被派到这个教区的修士,是没办法离开的。”
“什么意思,夫人?”拉尔夫神父说。
“这个冬天,卡森家的所有人都会回到德罗海达,为继承遗产而打起争夺战,夫人今已68岁高龄,仍然没有定下遗产继承人,鉴于她一直以来给教会大量捐赠,她的子女害怕她将钱财全部捐给教会。他们之后会为了遗产将使出浑身解数……卡森家族没有温情与慈悲,只有无尽的背叛、毒药与权谋,小罗莎德琳小姐的父母——也就是卡森夫人的长子夫妇就是这么死的。等他们一回来,你作为新神父,会被当成重点监督对象,他们害怕你哄骗她的遗产,为了杜绝这一可能,他们什么都会做得出来。”管家夫人行走的长廊好像没有尽头。
“您和我说这些,是也不希望她的子女继承遗产吗?”拉尔夫神父淡然的问。
管家夫人突然笑了一下,回过头来看他:“你不用胡思乱想,夫人的孩子们不了解她,我是最了解的,你不用想象夫人把遗产捐赠给本教区教会,你从而能够高升——这可以说,是绝无可能的。夫人并不是虔诚的信徒,一直以来给教会捐赠是因为跟你的那些前任们签订了协议。你知道你的前任们怎么死的吗?他们每个人都被哄骗,愿意献出身体给夫人,交换助他们脱离这里,日后在教廷高升的钱财,但是每个人都没能撑很久,每个人都不经玩——我喜欢你不皱眉不惊吓的态度,如果这些就足以吓破你的胆,那么你在接下来的争夺战中必死无疑。我想要交给你的是一盘死局,我也期待有人活下来,33年来这里换了18位神父,有人选择攀附夫人,不堪玩弄自杀的时候□□全是烂的,有人想要独善其身,被夫人子女的毒药毒死……在德罗海达,除了至高无上的卡森夫人,没有人是人,没有人有人格……你呢,你要具备怎样的才智才能在这里活下来,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神父?”
“那么她呢,她在这里是人吗?”神父指后面跑上来,换了新黄裙子的小罗莎德琳。
管家夫人深深地看着那个小孩子:“……严酷的寒冬即将开始了,神父,接下来由你自己掌舵。”
冬天的时候,卡森一大家子抵达德罗海达,光是来的这一趟就波折百出,罗莎德琳的二儿子在飞机上腹泻直到死亡,更匪夷所思的是,她的长女在来的过程中一家感染“猩红热”病死,死去这么多人,抵达德罗海达的这个大家庭还是“蔚为可观”,在神父的主持下,家庭会议召开了四次左右,孩子们请求罗莎德琳立下遗嘱,罗莎德琳毫无反应,她的三儿子不留痕迹的看了新来的英俊神父一眼:“母亲莫非要把钱财全部留给教会?大家只是担心您被教会这些小白脸骗走钱财,教会尽派这些年轻的神父前来,其居心可想而知,这么多年来您的钱财也像流水一样哗哗给教会捐出去,这些神父惯哄会骗……”
罗莎德琳好像觉得很滑稽似的,笑了起来,然后招手对三儿子说:“你过来,你说的话合我的心。”
三儿子挺期待的走过去,半蹲下来,罗莎德琳抓起桌上一个挺重的金属烟灰缸砸到三儿子脸上,又踹了他心窝子一脚,她儿子猝不及防,向后倒去,踉跄爬起来时,大家看到他的鼻子已经给那个烟灰缸砸歪了,没有谁说话,罗莎德琳不再看他,对着座位上的大家说:“自己没什么本事,只会用点毒药,或者耍点小把戏杀了你们自己的兄弟,哄遗产倒是一套一套的,老大老二死了,你以为接着就轮到你了?你是懂剪羊毛还是懂经营土地,我凭什么把德罗海达交给你?”
三儿子捂着流血的鼻子,喊了一声:“——妈!”
“喊什么喊,我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钱在我手里就归我管,我就是把钱全部捐给教会,你们也不配说什么。”任什么人看了罗莎德琳·卡森,都觉得性格古怪,不在乎子女不在乎他人,行事只按自己心情来,心情好赏你一个笑脸,心情差把你鼻子砸歪。
罗莎德琳又说:“散会了。”拉尔夫神父看见卡森家的子女都在打量他。拉尔夫神父也注意到,包括罗莎德琳在内,卡森家族的所有人都佩戴戒指,罗莎德琳本人戴一个巨大的狮头戒指,像切萨雷·波吉亚那样,下面的子女各带宝石戒指,估计储存着致命的毒药——这场小小的会议就蛰伏着致命危险。
散会之后日子,拉尔夫神父并不显出焦虑,也不害怕自己某天被毒杀,他经常到府邸里带小罗莎德琳出去骑马——此前她身为澳大利亚最大牧场主的孙女,却不会骑马。那孩子确实令人心情愉快,哪怕被她祖母攘开,被踢到,还是会坚强的站起来微笑,她性格中有其实诚的魅力,永远坦率,修道院的修女评价她“挺哏儿的”,每个人都觉得她性格纯善,令人愉快,但又没有人在真的关心她,真的照顾她,哪怕管家夫人也只能机械地照顾到她物质层面,她在德罗海达那座大宅第里除了一个荒芜的房间,什么都没有,没有爱,没有关心,没有人真正关心她想穿什么,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也没人关心她这个年纪该受什么教育,她心灵的那一部分是无人涉及的,然后拉尔夫神父就担起了那个责任。
实际上这种疼爱很难找到原因,可能是因为她“挺哏儿的”,可能是因为她那充沛的感情在这寒冬般的感情国度太过于珍贵,她那纯善的品质在充满混乱、毒药与争斗的家族中格外突兀,也可能是第一天他看到她,穿着白底绿花的裙子,满脸笑容的跑上来,带来一室光彩时的微妙动摇……他非常关心她的喜怒哀乐,比任何一个理应关心她爱护她的人更甚,但是这种钟爱终有一天被人发现了其实质,正如希腊人说,众神认为不可理喻地爱某个东西,是一种有违常情的事。当有人这样爱时,众神便会嫉妒起来,将这被爱的对象摧折——罗莎德琳·卡森发现了他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