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景年闻言目光一寸寸的冷了下去,转向于远的目光阴沉的像是最尖锐的利器。
第二次。
很好。
那晚的每一瞬在脑中的印象都极为深刻,清楚到,他能仔细的回想起宋晚辞的每个表情。
“辞辞记住了?”
在前几天时,宋晚辞并没有给出回应,她安静地像是不会说话的精致木偶。
在昨天时,宋晚辞伸出手,略带温软撒娇的语气让他扶她起来,还不过一日,就悄无声息的离开。
离开吗?
薄景年垂眸子,缓慢地咀嚼这几个字眼。
好极了。
如那日一般,情绪到了顶点,反倒是愈加冷静。
他敛眸,白日里嗓音却低的厉害,他极冷道:“派人去温园附近找,一寸寸地找,不能有任何遗漏的地方。”
于远应下:“我马上就去。”
……
一小时后,仍无结果。
宋晚辞上次离开时,手中尚戴着定位手链,虽被她中途丢掉,但能确定一个范围。
如今,想在很快的时间内找到宋晚辞,几乎是极为困难。
卧室内,薄景年立于梳妆台的旁侧,垂着眸子,视线注视着桌面上的珠玉手串。
眸色已经冷的像是无法破除的寒冰。
他注视片刻后,抬手拿起桌面上的珠玉手串。
珠玉已经是冷的,没有任何体温,但捏入手心时,仿佛是他手间的体温沾染了过去,温热得如同戴于宋晚辞手腕上时。
她只是带走了放于窗台边的蝴蝶标本与那本英文书籍。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果真是走得毫不留情。
手心间的珠玉手串已经彻底的沾染了薄景年体温,浸润其间,原先的冰凉已经彻底的褪去。
捏着珠玉的手骨节泛白。
梳妆台的镜子倒映着薄景年欣长的身影。
黑色的衬衫一颗扣子未解,袖口卷起,看起来极为冷淡寡欲。
除了阴沉的眉眼。
手臂支撑在梳妆台上的桌面,俯下身时,手腕间的筋脉微微突出,腕间的表盘更显得禁欲。
薄景年微微抬起眸子,镜子里的倒影过于冷淡,本就是墨色的眸子,此刻更显得幽暗。
蛰伏许久的蛇从阴暗处现身,转为一只即将撕碎所有的兽。
克制皆不复存在。
只余一点点而起的深重暗色与偏执。
除非他死,否则他决然不可能让宋晚辞离开他身边。
……
夏日,天气也愈发的热起来。
四合院内,却是一片阴凉。
院内种植着一颗枝繁叶茂的树木,树木下是遮掩着的阴凉,瞧上去也没有刺眼的阳光。
宋晚辞抬起手中的扇子,轻轻的扇着面前的小炉子,摆放于炉子上的是一个熬汤药的罐子。
热气从罐子顶端冒出,盖子也被其下的热气不断顶出。
手中的扇子并不能抵挡炉火所带来的热气,宋晚辞微微蹲下身子,瓷白的额前已经出了一些不明显的汗珠。
她今日穿了一件浅青色的旗袍,盘扣精致,前端挂了一个小小的玉坠。
随着宋晚辞的动作轻微晃动着。
宋晚辞微微屈腿蹲下身子时,旗袍下的纤细小腿也跟着微露,白瓷一样的,倒是晃眼。
宋晚辞停下手中扇子,放于青石台地面,她拿起一边的手帕包住盖子的顶端,将盖子取下。
热气随着打开的盖子,扑起白色的雾气,也晕染了宋晚辞清冷的眉眼。
“辞辞。”远处传来和蔼的唤声。
宋晚辞应了声,然后将炉火关闭。
罐子里炖的是山药猪肚汤,用来温补是最好。
“外公。”宋晚辞关了炉火,然后唤道。
她将罐子端于一旁的矮桌上,顾及在太烫,底下垫了块布巾。
“炖好了?”
宋晚辞外公林敬山走过来,然后笑着问道。他虽白发尚多,却依旧精神矍铄,看起来身体状态极好。
宋晚辞温温的应了声:“嗯。”
她垂着眼睫,拿起摆于一边的碗筷,用汤勺从中盛了些汤到碗里。
林敬山从桌边坐下,然后笑着道:“早说不弄这些麻烦的东西,你看你热得。”
“别忙着盛了,快吃吧,你身体弱,才应该好好温补。”
宋晚辞盛好汤,将手中的碗勺向林敬山那推了推,然后应下:“好,外公先吃吧。”
林敬山拿起勺子,然后道:“辞辞来这有几日了吧?”
他说着拿起勺子喝了口,然后笑容满面道:“辞辞手艺不错,这汤味道极好。”
宋晚辞垂着眼睫,然后轻轻应声:“是外公不嫌弃我手艺差。”
她并不擅长这些,炖过的药膳与汤药都极少,今日也是尝试,只能说是味道尚可。
林敬山:“哪有嫌弃,确实是辞辞手艺好。”
他说完放下勺子,然后又道:“我在这住了也有些年头了,一直也是孤家寡人一个,辞辞来了以后,这个院子都不显孤寂了。”
“以前每每这时都能想起你母亲,这么些年了,仍感觉你母亲离世不久。”
林敬山说道这忍不住叹了口气,不再继续往下道。
宋晚辞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下。
她抬眸看向林敬山,然后温温道:“外公的汤没了,我再给您盛一碗吧。”
……
宋晚辞在外公这住了有两日,天气也是愈发的热。
这里是林家的故居,祠堂与老宅院都在此处,也显得空荡,一直都是外公带着其他几人住在这。
一个有些偏僻的小镇,自然不会很快被旁人发现。
宋晚辞起得一惯早,天色将明时她就起身出了房间。
小镇的晨间多雾气,天色虽明,空气中却还是笼着轻薄的一层白雾。
宋晚辞轻轻关上房门,这个时间外公也是起了的,不是在院子里打太极就是出去散步了。
宋晚辞目光在院子里看了看,并未见到外公的身影,她又收回视线,准备去外边看看。
她走到院子门口,轻轻打开木质的远门,老宅时间久了,门被打开时发出轻微的声音。
她抬腿踏出院子门槛,视线转向右侧,轻轻一眼,视线顿住。
在轻薄的雾色间,一道极熟悉的身影立于旁侧。
黑色的西装与衬裤,在小镇的装饰下更显得突出,隔着一小段距离,眼前欣长的身影倒也看不太清楚。
宋晚辞视线仅仅顿了下。
男人的脸隐于雾色之后,看不真切,但她却能感受到薄景年的视线,直直地落在她身上,偏执而阴郁。
宋晚辞只感觉到了莫名的危险。
她往后退了一步,旗袍底端抵到了门槛上。
男人欣长的身影也穿过雾色,在眼前愈加的清晰。
那张极清冽而冷淡的眉眼又出现在了眼前。
薄景年视线看过去,眼底像是沾染了小镇的雾气,眸色却清晰。
墨色深重,眼底的情绪随着他走近而一点点显露,阴沉而起的暗欲之色。
“辞辞。”低低的嗓音落入宋晚辞耳边。
-完-
第39章 、出逃
◎放开。◎
小镇里的雾色经久不散, 空气中也略带潮湿。
宋晚辞的小腿抵到了门槛边上,几乎是没有退路。
她眉眼平静地瞧过去,并不应声。旗袍贴身, 开衩处因没有动作小腿被掩住,细玉似的胳膊明晃晃的, 一截白藕般,在青色的背景下更是显眼。
她在温园时穿衣裙偏多, 从未穿过旗袍, 如今这一身倒衬得她眉眼柔婉了许多。
薄景年走到宋晚辞面前,欣长的身影站定,那道熟悉的阴影又覆盖了下来。
他垂眸子,表面上看着倒是平静, 眸色早不知道暗成了什么样子, 从见到宋晚辞的那一刻起。
他找了两天, 两个日夜,足够漫长。
薄景年嗓音很低, 落入耳边情绪不显,却也哑得厉害, “两天,足够久了。”
“跟我回去。”他道。
宋晚辞安静了几秒, 然后微微抬眸。
离得近了些,宋晚辞才看见薄景年眸子中的红血丝, 墨色的眸子已经不能再暗。
宋晚辞不退,语气也温温淡淡的:“薄先生要我和你回去?”
一句平静的反问, 偏是没什么情绪。
话音刚刚落下, 手腕间忽的传来很重的力度,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 她已经被抵到了墙面上。
后背撞到墙壁,疼痛感让她忍不住皱眉。
檀木的气息落在她唇侧,只是仅仅隔着一小段距离。
气息也滚烫,小镇的晨间气温有些低,面前人的呼吸与她交融着,好似要驱散着凉意与空气间的潮湿之意。
宋晚辞掀起眼睫,眼前男人的眉眼阴沉得可怕,本该是斯文冷淡的眉眼,此刻却带着像是要摧毁一切暗欲,直直的压下,沉重而阴郁的压迫感袭来。
宋晚辞眼睫颤了下,神色却平静极了。
目光相视时,薄景年的眸色阴暗的像是吐信的蛇,而她是被看中逃脱不得的猎物。
避无可避。
宋晚辞瞳眸动了下,然后轻轻出声:“放开。”
简短的两个字语气没带一点尾音,嗓音很快的消失在风中。
唇侧的呼吸太近,她刚说完,薄景年神色一沉,滚烫的吐息不管不顾地压了下来。
宋晚辞被吻住,药香的吐息尽数被掠夺过去。
他吻的极重,唇齿间都是麻意。
宋晚辞的眸子又控制不住的蓄了水意,垂着眼睫,并未落下。
宋晚辞要避开,薄景年偏不让她往后退,他抬手捏住宋晚辞尖瘦的下巴,宋晚辞只能被迫地仰起脸,被迫地承受着这个吻。
痛意愈来愈重,唇上更是。
等薄景年松开时,宋晚辞的唇色更为嫣红,明艳似将要滴落的樱桃汁,唇上被吻出了一点不明显的唇珠。
宋晚辞垂着眼睫,吐息微乱。
眼睫落下,一点泪滴从眼眶盈落,鸦羽般的长睫掀起,上端粘了些泪痕。
她直直地看过去,眸子中本是冷淡之意,此刻却因眼中蓄着的水意而减弱了。
宋晚辞抬手将下巴上的手拿开,手腕上的力度重得厉害,宋晚辞微微挣脱,反倒是愈来愈紧。
薄景年的眸子暗色愈重,他垂着眼睫定定地看着宋晚辞,没有一丝一毫想放开的意思。
宋晚辞索性放弃,她抬着眸子,并不避开薄景年的视线,然后缓缓道:“薄先生打算要和我一直这样僵持下去吗?”
她说完,薄景年的眉眼沉了沉,本就阴郁的神色更加显得可怖。
他低低开口,一句语气暗哑的反问:“僵持?”
两个字尾音也沉的厉害。
“我前几日和辞辞说的事情,辞辞只怕是早就忘了。”
他俯下身子,鼻尖相贴,眸色敛了下,阴沉之色也稍许克制回去。
挺直的鼻尖从宋晚辞的侧脸轻轻擦过,吐息落在她耳边,“我帮辞辞回忆一下。”
宋晚辞下意识地要避开耳侧的吐息,腰肢间传来微重的力度。
呼吸也没有丝毫避开的可能。
“即便你离开,我也会找到你。”
低低的嗓音落在宋晚辞耳边,带来微微的酥麻。薄景年又重复了一遍那夜所说的话,语气却与当时不同。
宋晚辞瞳眸中的情绪变了些许,然后直直的落在雾色的小镇之中。
“辞辞应该不想看到我因为你而发疯的样子。”
薄景年说完,微微侧目,吐息从耳侧离开,落在脸颊处。
他亲了下宋晚辞的脸,抬眸时,眸子间的偏执愈加的重,从眼底而显露,再无克制。
“我一惯没有耐心。”
他话落下,眸子在宋晚辞的眉眼上停住,情绪也极为明显,“所以,和我回去。”
他话落下,宋晚辞收回视线,眸子间沾染了潮湿的白雾。
背部已经抵到墙壁,没有任何避开的可能。
她抬起眸子,视线转向面前的男人。
眸底已经是潮湿的雾色,瞧过去时也是湿漉漉的,更何况眼底已经漾着水意。
薄景年阴沉的眸子顿了些许。
宋晚辞安静注视片刻开口道:“我不会回去的,薄先生。”
她缓慢着说完,眼前的男人眸色一点点的沉下去,再无其他情绪,沉沉如渊一般。
望进去也像是坠入了渊底,暗的可怕。
宋晚辞不避开视线,她甚至于平静地望进去,然后道:“我不想和薄先生纠缠,薄先生今日既然出现在这里,一次性把话说清楚总是好的。”
她话落,平静的眉眼愈发的清冷,更显得眼底的情绪淡淡。
薄景年注视着她的眉眼,沉默着听她继续往下说,只是腰间的手臂不自觉的重了些许。
他并没有松开宋晚辞的手腕,那一次肌肤已经痛的似没有了知觉,痛感也要逐渐习惯了。
宋晚辞还是忍不住皱了下秀眉,然后缓慢地舒展开,她的又继续往下道:“薄先生是让我以什么身份回去?”
“三年前您问我愿不愿跟你离开,是我不得已做出了选择,您用整个宋家包括林家的产业来问我的父亲,哪怕从一开始我有选择,您也仍有其他办法让我选择温园是吗?”
宋晚辞淡淡反问,语气平静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薄景年眉眼阴沉下去,他并未开口。
宋晚辞安静了几秒,然后继续道:“您觉得这样的开始会有结果吗,薄先生?”
宋晚辞又问道,温淡地语气好似没有情绪。明是反问,却是陈述。
宋晚辞自然是通透的,好些事情她太过于清楚,理智永远处于上风。
住进温园的时日,她一直安静温顺,除了教堂那一日的出去与现在,她从未自己离开过温园,三年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