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单音节。
宋晚辞应完,主动开口道:“薄先生还有事情吗?”
宋晚辞的声音很轻,也没有其他情绪。
薄景年神色晦暗,缓慢地将阴影的眸子从窗外收回,最后低低的嗓音从喉间溢出,“晚安,辞辞。”
原本低沉的嗓音哑的厉害,尾音没入听筒里,也随之落入宋晚辞的耳边,清晰的如同耳边低语。
这是他第一次道出这句晚安。
哑着的嗓音里含着太多情绪,克制压抑着的情感。
他说完,那端的宋晚辞很快的挂断了电话。
死寂从听筒传来,蔓延至整个房间。
薄景年捏着发簪的手骨节已经泛白,他看着已经黑屏的时间,眸子暗了又暗。
手机被扔到了桌面上,薄景年吞下感冒药,喉结随着往下滚了滚。
酒店内的光线刺眼,落于他冷淡的眉眼上,更显得冷。
发着烧的缘故,原本墨色的眸子里也不似从前。
最后他垂着眸子,视线落在手中的发簪上。
手中的发簪是视频里宋晚辞所戴着的,她走时任何东西都没有带走。
发簪是,手串更是。
他那日将珠玉手串重新戴回了宋晚辞腕间,但她取了下来。
薄景年阖上眸子,迎着光线的眉眼全是阴郁。
他等不了多久。
原是他从小养成的冷静现在全部一一打破。
从他第一眼见宋晚辞起。
他是极有有耐心的人,任何事情上都是,包括南陵墓园的初遇,蛰伏许久,终在一个春日得到。
他永远不可能放手。
-完-
第44章 、出逃
◎病态。◎
宋晚辞早间出门时, 小镇外面已经是喧闹的人群。
老宅位置要好些,位置稍显偏僻,所以平日里不出门也是感觉不到喧闹的。
出了院门, 宋晚辞随林敬山走了几步。
宋晚辞垂着眼睫,前面的巷子快要走到尽头。她今日没有穿旗袍, 只是穿了件普通的浅色连衣裙,看起来清冷温静。
要去拜访的中医与林敬山是旧相识, 地点离老宅倒是不远, 步行去也是不着急的。
宋晚辞走至巷口时,忽闻身后一阵猫叫,宋晚辞下意识地回眸看了眼。
视线落在角落处的橘猫上,宋晚辞目光顿了会, 抬起时, 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巷尾, 原本平静的眸子变了变。
巷尾处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汽车。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极熟悉的脸, 但距离太远了些,宋晚辞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眸子顿了几秒, 最后还是平静地收回视线。
她转过脸,只留下了一个清瘦的背影。
巷尾, 车内。
陆言将视线从车窗外收回,沉默着也没有提醒多言。
距离定下航班时间还有四十分钟。
远处, 宋晚辞的背影在巷口处缓缓消失。
薄景年眸色沉沉,最后敛眸收回, 淡淡道:“回去。”
车窗缓缓升起。
晨光被车窗掩住, 原本就冷淡的神色也是晦暗不明。
薄景年垂着眸子, 眼底的神色已经被掩住。
……
中医馆堂厅。
宋晚辞安静地坐于椅子上, 瓷白的手臂轻轻搭于桌面上,手腕底下垫了一小块软枕。
面前坐着一位与林敬山同年龄的老人。
片刻后,他收回手,沉吟半分钟后他道:“心胆气虚,气血不足……”
他说道看向宋晚辞手腕间那道明显的印记,“听你外公说还经常失眠多梦,这样,我开一道方子,你回去后每日服用。”
宋晚辞安静着点头,并不多言。
“这身体是能慢慢调理好的,只是心中忧思还是需自己调节……”
“若是平日里想得太多,这身体哪怕是再好的药去调理也是不会轻易好的。”
“我给你带些助眠的食疗与中药,你带回去。”
中医道,提笔写下方剂,转为其他人去抓药。
方子交给其他人后,他又转头对宋晚辞道:“我看你手上的青紫应该有一段时间了,顺便给你开点涂抹的药。”
宋晚辞将搭于桌面上的手收回,然后点头应下:“好,麻烦您了。”
……
下午三点。
会议室内,气氛紧张。
本是要汇报工作与项目人,都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坐于上方的男人脸色太冷,目光只是淡淡的注视着眼前的文件,沉默着未置一词,可会议室内的众人还是感觉到了压力。
正在汇报项目进展的男人紧张地讲完,目光也未敢转向坐于正前方的男人。
黑色西装斯文矜贵,骨节分明的手捏起面前的文件,昂贵的钢笔滚落在桌前。
即使他未抬眸,也有一种莫名的压迫力。
薄景年垂着眼睫,目光注视着桌面上的文件,等到声音停止后,他才抬起眸子,冷淡一句:“下一个。”
男人如释重负地坐下。
任谁来看都能看出薄总阴沉的神色,以往虽是冷淡凌厉了些,但也不会像今日这样阴沉。
平常不苟言笑时,就已经让属下众人感到紧张了,更不要说今日。
整个会议室内除了汇报的人,都低着头沉默着。
直到整场会议结束,薄景年掀起眼皮,目光淡淡地扫视过会议室的众人。
一惯的冷意与凌厉,即使只是淡淡的目光,扫视过去时也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散会。”
低沉的嗓音里情绪也是极平淡的。
薄景年收回了阴沉着的视线,然后拿起桌前的钢笔盖好,他起身走出会议室。
陆言随后立即跟了过去。
“薄总。”他走到身后时恭敬喊道。
薄景年眸子并未转向他,而是冷淡道:“定晚上的航班。”
陆言先是怔了下,随后立即反应过来,他应下声:“好的,薄总。”
顶层会议室。
薄景年面色沉寂的处理着眼前文件。
桌面上的手机发出一阵明显的振动,他目光抬起扫过去,看清号码备注后,他拿起接通。
电话那端传来温和的女声:“薄先生,是吗?”
薄景年目光注视的文件,手中的钢笔并未停下,他只是冷漠地应了声:“是。”
“是这样的,薄先生,宋小姐已经有两周未来医院了,之前一周我还能联系上宋小姐,昨日给宋小姐打电话时,她手机一直是关机的状态……”
“我没联系上宋小姐,才贸然打电话给您,宋小姐是出了什么事情来不了医院了吗?”
薄景年停下手中的钢笔,淡淡道:“她暂时不在安城。”
一句解释过后,也再无其他。
“我明白了,一直想联系宋小姐的原因是,上次开去的安定按日期来算,现在应该是吃完了的……”
“宋小姐的心理问题是一日比一日严重的,即使现在看起来是一个较稳定的平和期,但如果受到那些不好记忆的刺激,即使只是一点,都有可能会导致宋小姐心理问题加重。”
薄景年眸子沉了沉,眉眼本就阴郁,听完这句话后更是冷了下去。
他沉默着没有应声。
那端的程医生依旧解释道:“现在以宋小姐的情况,不吃安眠药大概是完全不能入睡的。”
“但宋小姐现在不在安城,您方便给个宋小姐现在的地址或者是联系方式吗?”
程医生本着对病人认真负责的态度询问道。
薄景年放下了手中的钢笔,目光转向落地窗外。
明亮的光线倾落,黑白的办公室内都好像带着一层暖意。
思绪回到半月前,宋晚辞见到血迹时苍白无力的脸色。
眸子沉了又沉,最后薄景年应下声。
……
最近两日,宋晚辞都安静的呆在庭院里没有出门。
她每日都按着医生开的方子煎药,然后按时服用下去。
本就是服用汤药习惯了的,哪怕这药苦一些,宋晚辞都是按着原来温吞着喝下去。
林敬山见了也忍不住心疼,只是这体弱的毛病,不吃药也不会好。
晨间,宋晚辞小口地喝完汤药后,坐在对面的林敬山推了推桌面上的青瓷盘子。
盘子里装着几颗秘制的红枣。
“吃点,我闻着这味都觉得苦。”
“下次喝快些,这样小口小口的倒是折磨自己。”
宋晚辞抬起眼睫,拿了一颗红枣送到嘴巴里,随即含糊着应下:“好。”
林敬山见宋晚辞吃了蜜枣,他挥了挥手里的扇子又道:“这天倒是越来越热了。”
蜜枣的甜意缓解了味觉上的苦涩,宋晚辞没应声,而是道:“我等会给您煮些消暑的凉茶。”
“你提到茶我才想起,我前几日托你陈叔叔带的新茶应该是到了。”
宋晚辞:“那我等会去帮外公取回来。”
宋晚辞出门时,已经是晌午,她走出院门,往前走时,迎面走来一位年轻的男人。
他见到宋晚辞后,礼貌问路,宋晚辞在小镇内也只是住了几日,也不常出门,对小镇的各个地方也自是不清楚的。
宋晚辞只能温和礼貌道:“抱歉,先生,我对这里也并不是很熟悉……”
她说完回以了一个礼貌而歉意的微笑。
男人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打扰了。”
他说完又道:“谢谢,那我就先去找路了。”
宋晚辞轻轻点头。
在宋晚辞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是一道阴冷下来的视线,那道视线定定地注视着宋晚辞。
蛰伏着如同暗处的蛇。
待问路人走后,宋晚辞回过身去关院子门,这个时间外公是要午休的,她得早些取了回来。
宋晚辞关好院门,转身下台阶时,在前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男人目光注视着她,眸色幽暗。
那道暗处的视线归于宋晚辞眼前。
宋晚辞微怔几秒,随即恢复正平常,她缓缓下至台阶最后一层。
视线并没有再次转过去,像是忽视一般的即将走过去。
薄景年的眸子彻底的冷了下去,在宋晚辞即将与他擦肩而过时,他低沉着唤道:“辞辞。”
宋晚辞垂着眼睫没应声。
手腕忽的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捏住,那处青紫又传来熟悉的痛感,这使宋晚辞不得不停下。
即使手腕只是被轻轻捏住,可那处依旧是清晰的痛感。
她垂着的眼睫注视向自己被捏住的手腕,随即抬起眸子,平静道:“薄先生是打算再留下一道痕迹吗?”
温淡而疏离的嗓音,没包含着一点情绪。
薄景年的眸子阴沉,他注视着宋晚辞温静的眉眼,眼底的墨色愈加的深重。
像是清洗不尽的浓重砚台。
可这样的眸色里却掩着冷意,重的如同冬季的寒冰,却在宋晚辞目光转向他时,收敛了回去。
薄景年轻轻松开宋晚辞的手腕,视线在那道青紫上停留了许久,他刚刚所触碰到的肌肤已经泛起了浅红,印于青紫的上端。
他抬起眸子,眼底晦暗深重,嗓音低哑:“辞辞刚刚对他笑了。”
第45章 、出逃
◎手串。◎
宋晚辞微怔了下, 随后才意识到这个他是谁。
她抬起的眸子转向薄景年,并未开口。
薄景年墨色深重的眸子直直地注视向宋晚辞,眼底的冷意也被掩住。
宋晚辞一惯不喜笑, 眉眼总是清清冷冷的样子,即便是在温园的那三年, 她笑的次数也极少。
除了她离开温园的前一日,她在阳光下, 眉眼上露出极浅薄的笑意, 也仅仅只是几秒,短暂过后,又恢复如常。
可她刚刚浅浅一笑,对着一个仅一面之缘的人。
薄景年眸色又沉了下去, 神色间已经全是阴郁了。
心端传来迟缓的钝感, 愈加的清晰, 连那样偏执病态的情绪也没办法完全克制。
宋晚辞收回了视线,只是浅浅一句:“薄先生请回。”
礼貌疏离到了极致。
到底是受家教多年, 即便是此刻,宋晚辞也做不到视若无睹。
她说罢, 走至台阶下,并不再看向薄景年。
裙摆齐脚踝, 走下台阶时,浅色的面料轻轻佛过台阶。
即将走过去时, 薄景年转眸注视向宋晚辞的眉眼,神色逐渐地冷了下去。
宋晚辞往前走了一步, 最后, 她停下来, 微微侧目看向薄景年。
视线相视。
宋晚辞停顿了片刻, 最后转过身。
温静的侧脸缓缓转露在薄景年阴郁的眸子里,原本乌发后的发簪玉坠也随之摇晃。
宋晚辞目光缓缓转过去,最后停留住。
在她澄澈犹如死水的眸子里,倒映着薄景年的神色,清晰的像是映了进去。
再无其他。
薄景年的目光在宋晚转眸看向他时,微微顿了下,随即敛眸。
宋晚辞的视线在薄景年冷淡阴沉的眉眼上停顿了片刻,最后她轻轻道:“薄先生。”
她顿了下语句,眸子间的情绪也随之顿了下,宋晚辞又继续往下道:“请您稍等片刻。”
宋晚辞说完走上台阶,走回了院子里。
回到房间,宋晚辞从台桌前的木盒里取出那条珠玉手串。
放在盒子里久了,早没了人的体温。
指尖触上去也是一片冰冷之意。
宋晚辞垂着眼睫注视了几秒,最后缓缓向外走去。
既是要还的,倒不如早点送回去。
一直留着总是要纠缠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