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辞瞳孔清明,她注视着薄景年,视线直直地望过去,原本扯着衣角的手缓慢向上,最后又回到了男人脖颈处。
“薄先生不是知道我最不喜欢去医院了吗?”
薄景年眉眼平静,他低声喊她名字,“宋晚辞。”
嗓音有些冷,连同他的目光。
“你不配合治疗,也不肯去医院,病是不会好的。”
薄景年眸色暗沉,面无表情地说完。
沉默的僵持。
宋晚辞瞳眸里倒映着薄景年冷淡的样子,她安静几秒,而后轻缓的应声:“我明白了。”
“我会去的,薄先生。”
在薄景年这里,宋晚辞永远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她不过是一只晚间莺,哪里能有自主的意识。
眸子的月意消失了,只余浅浅的水面,仍是不见底的死水。
她永远也好不了,那些看不见的伤口是不会愈合的。
环住男人脖颈的手臂缓缓落了下来,宋晚辞垂着眼帘,她下床还是忍不住走到了洗手间里。
头晕以及控制不住的恶心感。
宋晚辞打开洗手池的水龙头,任由冰凉的水冲过手心,最后蓄满。
卧室内的薄景年走到窗边,目光沉思片刻,最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
第二日。
宋晚辞换好衣物,坐上了去向医院的汽车。
她眉眼平静的接受安排,没有多问一句,
车内,宋晚辞安静地坐于右侧,车窗紧闭,她淡淡地向外看去,外面的景色映入她的眼帘。
她有许久未曾出门,从住进温园的那一天起,因此,外面任何的景象对于宋晚辞来说都是无比陌生的。
被禁锢许久的人总是格外期待外面的景物与世界,可宋晚辞却不是,她只是静静地瞧着,并未有任何欣喜与好奇之意。
于远在前面安静地开车,时不时的通过后视镜向宋晚辞看去,他放缓车速,然后道:“宋小姐,您要是有任何不舒服都可以告诉我。”
他担心车速过快宋晚辞会不太适应,毕竟她有好些年没有出门了。
宋晚辞收回目光,点头应声:“好。”
到医院时,于远先行下车,然后为宋晚辞拉开车门,他道:“宋小姐,已经到了。”
“医生已经提前联系好了,我带您进去。”
宋晚辞微微点头,“麻烦您了。”
长长的走廊里,纯白的墙壁与过多的人群,弥漫着的消毒水气味,无一不是熟悉的。
宋晚辞安静走路,于远走于前方。到了一处诊室门前,他停了下来,随后他对宋晚辞说:“宋小姐,到了。”
他先是敲了下门,等到里面有回应以后他打开门,示意宋晚辞进去。
宋晚辞对他点头道谢,然后走了进去。
两个小时的问诊后,宋晚辞打开门从里走出来。
她低头关上门,等待多时的于远立刻迎上去问:“宋小姐,结束了吗?”
宋晚辞:“嗯。”
“需要现在就回去吗?”
宋晚辞目光扫过医院的墙壁,声音有一些轻:“好。”
她应道,转身走向楼梯口。
在她转身时,迎面走来一位身着红裙戴着墨镜的女人。她注意到宋晚辞脚步明显的停顿了一下,然后将墨镜滑下一点去看。
待到宋晚辞要与她擦肩而过时,她出声喊道:“姐姐。”
宋晚辞脚步停住。
“好久不见。”
女人将墨镜取下,笑容明媚的对宋晚辞打招呼。
宋晚辞目光微顿,眉眼温淡地望过去,并未应言。
“这么些年没见姐姐了,还是这样清瘦,姐姐的病有好一些吗?”
宋晚辞淡淡应道:“嗯。”
她也只是这样轻轻地应了下,仅仅是礼貌,温淡而透着疏离。
对面的人像是没察觉到一般,她又问:“我们可以去个没人的地方说话吗,这里人太多了些。”
宋晚辞静默不言,眉眼上是想要拒绝的冷淡。
“有些事情想和姐姐说一下,好不容易遇见,希望姐姐不要拒绝我。”
女人又道,然后重新戴上了墨镜。
即使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却仍盖不着女人明媚动人的笑意。
医院的一处角落。
宋晚辞背立窗户,侧过脸目光向下看去。
她并没有主动开口。
“姐姐自从搬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有了音讯,父亲还常和我提起姐姐,不知道这些年姐姐过得好吗?”
宋晚辞闻言收回目光,淡淡出声:“宋诗画。”
“这就是你要和我说的事情吗?”
宋晚辞是一惯有耐心的,但这种耐心分人,对于眼前的人宋晚辞明显不想多言。
-完-
第9章 、夜莺
◎“明白了。”◎
宋诗画摇头,嗓音也软:“不是的。”
“前段时间家里收拾东西,翻到了一些姐姐和你母亲的旧物,也不知道姐姐是否需要了,所以都用了一个小箱子装好……”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往下道:“不知道姐姐你是否需要回去取呢?”
宋诗画带着盈盈的笑意说完,她生的眉眼清丽小巧。
一眼能看到的清纯明媚气质,即使她今天穿了一件张扬的红色裙子,但丝毫不受影响。
所以她靠着这张辨识度比较高的脸,快速的在娱乐圈站稳了脚跟。
宋晚辞还未开口,宋诗画就又道:“是一些姐姐小时候的东西,还有一些你母亲留下来的首饰。”
“要不这样吧,姐姐告诉我你现在的地址我托人送过去好了。”
突然的热情与和善都显得很奇怪。
宋晚辞表情不变,她浅声道:“不麻烦了,我明天让人去取。”
她说完就不再开口,保持了一惯的安静。
“好。”宋诗画应声,然后又接着道:“姐姐也有好几年没回家了,不知道姐姐今年会回来吗?”
“就不了。”宋晚辞仅用两个字拒绝,嗓音也是轻的,似乎并未有任何犹豫。
宋诗画笑意不变,她继续道:“父亲一直都很期待姐姐回家......”
“这些年每每提起都觉得伤心,当初姐姐搬出去的时候,年龄还那样小,离开这样长时间也没有与家里联系......”
“姐姐真的不打算回家看看吗?”
宋晚辞安静听她说完,眉眼始终是温淡的样子,“宋诗画......”
宋晚辞垂下眉眼,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语气也如平常一般,“你七岁进宋家时,一直喊的是我的名字,如今倒也不必改口。”
这话是平铺直叙的,换谁来说其中的意思与冷淡都太过于明显。可宋晚辞不是,她只是淡淡说出,并无其他语气。
宋诗画:“那时也是年龄小,太过不懂事,看姐姐你并不常说话,还以为姐姐是不喜欢我......”
“也一直没敢主动换成姐姐这个称呼,也是我的问题。”
宋诗画到底是在娱乐圈呆了几年,脾性也收敛不少,哪怕宋晚辞的态度是疏离的,她脸上的笑意却仍是不变。
“姐姐还是比较在意吗?如果现在这个称呼你喜欢的话我会换回来的,希望姐姐不要疏远我......”
宋诗画声音软,说到后半段时声音小了下去,仿若真的是极小心翼翼一般。
宋晚辞抬眸,淡淡道:“疏远吗?”
一句疑问语气,偏没有太多情绪。
“我们之前的关系有很好吗?”
是住一个宅子的表面家人,没有必要的时候几乎不会交流,未曾有过亲密关系,倒是谈不上疏远。
宋诗画正要说话,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诗画,你怎么在这?我可找你好半天了。”
宋诗画转头看过去,门口站着她的经纪人叶笙。
叶笙显然也看到了旁边的宋晚辞,但她并未多问,只是道:“快走了,等会还有一个活动呢。”
宋晚辞目光看过去,然后对宋诗画道:“我先回去了。”
然后转身离开。
虽冷淡疏远,该有的礼貌却是半分不少。
宋晚辞走后,叶笙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出于职业本能,她问道:“刚刚那个是?”
宋诗画收回目光,变成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之前和你提起过的,那个搬出去了的同父异母姐姐。”
叶笙点头,“原来是她。”
她中肯点评,“很有气质,清冷型美人,我记得张导的新电影就在找这样类型的女主角。”
宋诗画兴致缺缺,“那不是很好找,前几天不还见一个。”
她话音落下,又忽的道:“叶姐,你联系一下张导,就说我可以降薪出演女主角。”
她说完又戴上那个墨镜,向外走去。
她和宋晚辞有什么好比的?
_
落日时分,薄景年回来时,宋晚辞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
一个电影奖项的现场直播。
宋晚辞目光注视着,眉眼平静,也看不出什么喜怒。
电视里,宋诗画站于舞台上,手里拿着精致的奖杯,笑意盈盈道:“今天能获得这个奖项,还是要很感谢唐导演,是他一直在幕后耐心的指导我表演上的内容……”
通过电视传出来的声音总归与真实嗓音有所差别,宋晚辞的思绪渐渐飘远。
周瑶就带着宋诗画搬进来时,她母亲刚离世不过一个星期。原先她一直被她父亲宋随养在外面,安静本分,从未主动上门。
可她母亲还是发现了。
宋晚辞掩下长睫,墨色的眸子如洗不净的砚池一般,浓墨重彩的暗色。
除此,再无其他。
眼前人仍浮现着蔓延开来的血色,这次又忽的变成一张冰冷的脸色,沾染的鲜艳的红……
宋晚辞抬起眸子,神色平静地看着,电视上所散发出来的光线照于她过于清冷的眉眼上,虚幻而幽然的水墨画。
她听到了不明显的脚步声后,拿起一边的遥控摁下开关,电视的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大厅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她转头看过去,薄景年已经走到了沙发旁侧,垂着眉眼瞧她。
宋晚辞抽出茶几上的病例诊断书递给薄景年。
这份诊断书应该早就有人提前发给了他,宋晚辞心知,但还是递给了他。
修长干净的手指捏住了纸张,薄景年眉眼冷淡的注视着上面的文字,然后他问:“药吃过了?”
宋晚辞摇头,去医院的路途有些遥远,路上耽误了太长时间,今天的药只吃了早上的一遍。
薄景年目光从纸张上移开,眉眼清冽却是惯有的冷淡,大厅顶端着灯光落下,朦胧却清晰。
西装领带上别着的领带夹在光下也折射出细微的光线。
“这周还需要去一次医院,以后每周两次。”他淡淡道,嗓音也再平常不过。
宋晚辞垂着眼睫,并未应声。
安静几秒,她道:“明白了。”
第10章 、夜莺
◎“薄先生梦到我了吗?”◎
寂静夜,安静得似乎没有一点杂音。
无止境的噩梦。
月色倾泄,原本地面上的白色地毯更显得朦胧。
宋晚辞安静入睡,侧脸隐入枕头之间,乌发散落在床单上,如泼开的墨色。
重复着的画面,永远都是鲜艳的血色。
画面重复着又变成了一张苍白冰冷的脸,侧脸上沾染着鲜血,是一张眉眼与宋晚辞相像的脸。
倒在血色之中,苍白而冰冷。
宋晚辞皱起眉毛,最终在噩梦中惊醒。
长睫缓慢掀起,原本就是黑暗的环境,睁开的眸子很快的适应了下来。
思绪迟缓了很多,最后原本微微涣散的瞳孔慢慢聚焦。
随之而来的是控制不住的恶心感。
宋晚辞抬手摸到了床头的灯,按下开关,温和的光线亮起。
宋晚辞起身,下床走到了洗漱间。
水池内蓄满了水,一直溢到了冰凉的地板上,滴落下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冷水弄湿了她额前的发,原本就冷的身体,现在更是冰凉的,只剩下毫无知觉的冷。
宋晚辞微微抬起眸子,洗漱台上的镜子清楚的倒映着她的脸。
秀气的柳叶眉,黑白分明的瞳仁,看向镜子时,原本就清冷的眉眼更显得冷。
宋晚辞十七岁时,常有人说她和她母亲的眉眼很相似,只是她母亲的眉眼要更温和,而她是冷的。
宋晚辞定定的注视了几分钟,最后关紧了水龙头。
她转身出门,走出了房间。
走廊里是漆黑的环境,宋晚辞熟悉的找到开关,灯光亮起。
宋晚辞轻声走到了薄景年房间的门口。
她低头停顿几秒,最后抬手握住了门把手,金属的材质,触到手心刺骨的冷。
她慢慢推开门,走了进去。
薄景年的房间是落地的窗户,外面月光倾泄进来,因此房间里即使没有开灯也并不是完全看不清楚的。
宋晚辞在门口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才移步走到床边。
裙摆拂过黑色的床单,瓷白纤细的小腿陷入柔软的被子里,鲜明的对比色,显眼极了。
落下的乌发也触到了黑色的床单,融成一体。
宋晚辞垂下眸子,安静地注视着薄景年。
太过于静寂。
轮廓分明的侧脸在月色下更显得朦胧,黑色的发落于额前一点,一惯清冽的眉眼也似乎温和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