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姨每次都给宋晚辞准备了话梅解苦,她也只是偶尔才会吃一个。
杨姨站在一边默默注视着宋晚辞,心下却想到了之前。
她来温园也有好些年头了,初次见宋晚辞时她年纪尚小,人又清瘦,病怏怏的样子,瞧着风一吹就能倒了似的。
也幸是薄先生上心,每日安排汤药调理。宋小姐不肯去医院,也专门请了医生来看。
一直养到今日,宋小姐原本病弱的身体才稍稍好些。
只是近几日天气反复,受了风寒,病了好些天。但因为花粉过敏的症状,气色却要比以往好。
宋晚辞将最后一口汤药喝完,神色平静地放下勺子,随后上楼。
她穿过走廊,在路过薄景年书房时,宋晚辞顿住了脚步。
书房门是关上的,除了薄景年极少有人进去,因此门也是长年合上的。
宋晚辞垂下眼睫,几秒后,她走过去,打开了书房的门。
她站在门边,目光淡淡的扫过书房的陈设,最后微微抬眸,目光漫不经心的看向书桌。
顿住一秒,随即神色如常的移开。
宋晚辞走到书桌旁,抬手打开了桌面上的电脑,衣袖似乎是碰到了什么东西,桌面上的钢笔滚落了下去。
掉落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宋晚辞看过去,钢笔滚落在了书桌的下方。
她弯腰去捡,原本绾起的长发因为捡钢笔时磕到了桌角,乌发散落。
宋晚辞捡起钢笔,起身整理掉落的长发。
她抬手取掉了脑后的蝴蝶抓夹,发丝顺着落下,她保持着抬手的姿势去整理。微微低头,脖颈线条纤细优美。
锁骨微显,本就短的白色针织外套此刻因动作抬起一点,露出了一截瓷白纤细的腰肢。
同时,顶层办公室。
薄景年目光冷淡地扫过面前的电脑屏幕,目光在看向屏幕的瞬间却顿了下,隐于眸底的黑色慢慢显露。
电脑屏幕上此刻正显示着书房内的画面。
宋晚辞抬手整理乌发,露出的腰肢在暗色调的书房内及其显眼。
隐秘的屏幕后窥见的一抹白色,似茭白月。
薄景年眯了下眸子,原本平静的眼底好似有暗色在流转。
温园的书房内安装了智能感知系统,如果有人推门进去,他这里的电脑系统会出现提醒,同时自动播放书房内的监控画面。
薄景年眸子暗了许多,他注视着电脑屏幕,黑色的眸子如同漩涡一般,彻底的坠入了黑暗。
宋晚辞整理好长发后,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桌面上的一盏复古台灯。
她弯腰去看,侧脸碎发落下一点,温静又清冷的样子。
刚刚整理好的头发有些松,只是用了一个蝴蝶的抓夹绾起。
监控画面内,浅紫色的蝴蝶发夹在乌发上,随着宋晚辞弯腰的动作,像是一只有着生命的蝴蝶。
她与蝴蝶,皆为画中色。
对于新鲜事物人们的目光总是会多停留几秒,宋晚辞也是如此,她打量着台灯,片刻后她收回目光,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抬手打开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密码登录的画面。
宋晚辞敛眸,最后拿起手机拨通了薄景年的电话。
办公室内,薄景年目光转向一边的手机,任由手机响了半分钟后,他才接通。
“薄先生。”
宋晚辞温淡地喊,这个称呼透着疏离与礼貌,但宋晚辞一直没有改口。
“我想问一下您书房电脑的密码。”
她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唇色嫣红,手腕抬起将落下的鬓发整理至耳后。
薄景年目光仍是盯着监控画面的,他语气平静地报出了密码。
宋晚辞低头输入,点进去电脑打开。
她没有挂电话,而是又问道:“薄先生不问问我用您电脑干什么吗?”
她说完这句话,抬起眸子,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壁画,就这样停留住。
壁画的后面是一个针孔摄像头。
监控画面里,宋晚辞的的目光直直地看过来,平静的死水下是碎落的月光,像是穿过了电脑屏幕一般,定定地落在薄景年身上。
嫣红的唇微启,“薄先生?”
宋晚辞又唤了一声,嗓音还是很轻,只是刚刚起唇唤名字时,视线从壁画上移开,最后转向了面前的电脑屏幕上。
仿佛刚刚看向壁画的视线只是是恰好一眼。
薄景年目光微顿,嗓音冷淡:“你做什么都可以。”
一句及其平常的话,是陈述句,似乎没有夹杂着任何情绪,只是淡淡说出。
檀木的桌面上,修长的指尖轻轻敲了一下,很快停住。
外面的阳光过于明亮,透过顶层的落地窗洒进地面,黑色的西装上都仿佛笼了一层光圈。
男人的侧脸隐于光下,是清晰的,可神色却是晦暗,最后慢慢转为惯有的冷淡之色。
宋晚辞垂眸,原本温淡的嗓音变了些许。
“什么都可以吗?”
她问道,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神色略带思考地说完,然后她又接着道:“那薄先生,再见......”
宋晚辞挂断了电话。
手机被放在桌面上,宋晚辞用打开了的电脑播放了一部影片。
她很安静地看着,直到夜色降临,所有的日光掩于黑暗之后。
在这长达三个小时的影片里,宋晚辞是面完表情的,一部奇怪的恐怖片,她就这样神色平常地看完。
影片结束时,她关上了电脑。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的暗了下来,宋晚辞起身离开。
在路过壁画时,宋晚辞侧目看过去,眉眼清冷,仅仅一眼。
宋晚辞很快地收回了目光,径直地走到了门边,轻微的声音,书房门被关上。
在屏幕后的暗色也随之消失。
第6章 、夜莺
◎酒。◎
黑暗渐重,原本就安静地温园在夜色下更显得寂静。
卧室里,宋晚辞解开睡衣的纽扣,冷白的手臂与脖颈皆是浅浅的粉红。
昨天颜色要重一些,涂了药膏已经消退了许多。
宋晚辞拧开药膏的盖子,小心地涂抹在泛红之处。
由于刚涂完,宋晚辞并没有穿好衣服。
门把传来声音,宋晚辞垂着的眼睫动了下,她没抬头去看,而是继续保持动作涂抹耳后。
门被打开,宋晚辞低头认真地拧紧药膏盖子。
她没抬头,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语调也是漫不经心的,“薄先生是来找我吗?”
她话音落下,才抬头去看,眉眼平静,晕染着室内的暖光。
薄景年站立在门边,欣长的身影落在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依旧是黑色的西装,只是这次没有打领带。
他注视向宋晚辞,仍是一副斯文寡欲的样子。
睡衣滑落在肩下,牛奶般的白上是浅浅的粉色,玫瑰汁与白瓷,纤细的颈与手腕,在光下好像都变得朦胧与暧昧。
可宋晚辞不是,她眉眼清冷地瞧他,甚至于是面无表情的。
宋晚辞视线扫过他,然后转向一边的钟表。
“12:05,薄先生不休息吗?”
手里药膏的盖子早已拧紧,宋晚辞漫不经心地放于床面上,又道。
长发绾的很松,发尾处落在纤细的颈上,黑白分明的。
卧室里开了暖气,倒是不冷。
“病了几天,连晚餐也不肯吃了?”
薄景年的嗓音透着冷淡,未有丝毫责问,只是平静问出。
宋晚辞目光顿了顿,神色没有变化。
她抬手将滑落的睡裙整理好,一颗颗的系上纽扣,做好这一切后,她又复而抬头去看。
“嗯。”她很平淡的应了一声。
原本就松的头发彻底的散了下来,宋晚辞没管,她放下睡衣的衣袖,语调平静,“薄先生不回来我不太能吃的下去。”
这是宋晚辞的真实想法,大抵是最近几日生病的缘故,胃口一直不好。薄景年不回来,她一般是不吃晚餐的。
薄景年眸子暗了暗,很快恢复平静。
“我明天回来。”他低声道。
宋晚辞目光淡淡收回,她没应声,而是起身下床。
“薄先生不冷吗?”
她淡淡道,然后走至薄景年面前。睡裙的裙摆柔顺垂下,乌发落至腰后,清冷的透着疏离。
“可是,我有一点冷。”
她看着薄景年说完,然后走到门口轻轻地关上了门。
哪怕是开着暖气,她也觉得冷,无论天气好坏。
门被关上后,宋晚辞将目光转向薄景年,平静看着他,然后忽的问道:“薄先生知道我今天用您电脑做什么了吗?”
宋晚辞与他的距离不是很远,她在问完这句话后,又向薄景年那走了一步,距离再次缩短。
因为身高问题,宋晚辞不得不仰脸去看他。
眸子看过去,好像带着一点探究与打量,只是都被掩于平静之下。
与薄景年对视,宋晚辞眼睑微抬,“看了一部无聊的恐怖片。”
她陈述完,嗓音变得轻缓了,“我现在好像睡不着了......”
薄景年垂眸看她,目光淡淡,像是一眼看透宋晚辞的心思一般,他低声道:“没有安眠药。”
事实上宋晚辞睡眠一直不太好,深夜会反复地醒来,日日如此。
宋晚辞却是轻轻摇头,她低下头不再去仰视。
“薄先生会错意了。”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嗓音和平常无异,“我只是有一些害怕罢了......”
室内的灯光是暖色的,充斥着墙壁落下光线,距离相近的两个人影子好似交缠在了一起。
宋晚辞:“安眠药也不是次次有用的。”
额前的发遮住了一些视线,宋晚辞抬手去整理,做好后,她抬起脸看向薄景年。
距离又一次缩短,呼吸清浅地落在薄景年的下巴处。
唇将要靠近时,宋晚辞停了下来。
视线坠入薄景年幽暗的眸子里,她太过冷静,仅仅只是靠近,无他之意。
气氛安静几秒后,宋晚辞眉眼温淡道:“早点休息,薄先生。”
-
花粉过敏的症状两日后已经彻底的消退。
院子里,那个被拆了的玻璃花房已经被重新建好,只是里面的小苍兰已经只剩下几株,被替换成了郁金。
宋晚辞也只是注视了几分钟,然后转身离开。
花房会不会拆掉,于她有什么关系呢?
可她偏偏还是打电话让薄景年在建回来,她不在意的东西,也不是完全没有必要存在。
她只是不喜欢这种完全被他人掌控的感觉,但,她没有选择。
温园的位置似乎是在半山腰上,很偏僻,十分适合养病。
三年前,她被薄景年从宋家接出,温园那个时候也不过是刚建好,一切都是新的。
她从那个只剩灰暗的宋宅走出来,转而进了一个华丽的金色笼子,于宋晚辞而言没有差别。
哪怕从一开始她有选择。
温园里一直有一个酒窖,她还未曾去过。
她缓慢地走到酒窖的入口,推开木质的门,从里飘出淡淡的酒香。
宋晚辞微微低头走进去,灯是自动感应的系统,早在宋晚辞推开门时,就已经亮起。
光线是暖色的,墙壁四周是一层层的檀木柜子,上面是摆放整齐的红酒。
宋晚辞低头下台阶,向里走去。
她走到一处檀木柜前,视线落在红酒瓶的标签上,一分钟后移开,转而看向其他的柜子。
宋晚辞对酒不是很了解,她几乎是没有接触过,所以目光稍做停顿后,她就顺手取走了最近的一瓶。
回到了大厅,宋晚辞从柜子里取出开瓶器,摸索着打开了红酒,然后倒入了玻璃杯里。
红色的液体,在透明的被子里摇曳出一个水波的弧度,宋晚辞端起,浅浅地抿了一口。
到底是没有喝过,宋晚辞极不习惯。
宋晚辞抿了下唇,注视着杯子,神色也变得模糊。
薄景年今天回来的很早,在晚餐前半个小时就回到了温园。
大厅里,宋晚辞坐于钢琴边,微微低头,手指在琴键上弹奏,优雅清脆的琴音从指尖溢出。
大抵是傍晚的光线太过于温和,洒下来视线里也充斥着朦胧感。
宋晚辞微垂着的眉眼好似远山,隔着层朝雾,却清晰。最后一个琴音落下时,她侧过脸看向早就进来站立了许久的薄景年。
她就这样平静地望过去,眸子里漾了一层浅浅的水意。
脸颊也泛起了浅浅的红色。
她目光在薄景年身上停顿了几秒,最后迟缓地眨了下眼睛。
薄景年眯了下眸子,原本冷淡的脸色瞧起来似乎危险了几分。
他走过去,在宋晚辞将要收回目光的的时候,抬手捏住了她下巴。
微微抬高,视线落下,仔仔细细地打量,最后目光落在宋晚辞泛红的颈间。
目光一寸寸的冷了下去。
最后,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尖抚上了宋晚辞脸颊泛红之处,他沉声问:“又去花房了?”
说话间捏着宋晚辞下巴的手力度不自觉的重了些。
喝了酒的缘故,白皙的皮肤上泛起的红色和几天前花粉过敏的泛红几乎一样。
醉酒的人思绪大概都会迟钝一些,宋晚辞被迫仰脸看他,思绪也顿住几秒。
她似乎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本就嫣红的唇微启:“疼。”
嗓音不似以往的清冷,变得温软了些许。
说着抬手抚上薄景年捏着她下巴的手,希望他能松开。
薄景年目光沉了沉,最后还是松开。
宋晚辞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下巴,皮肤本就是红色,被捏了以后反倒是更红了。
“没有去花房,不是过敏......”
宋晚辞语气缓慢,垂下了眸子,隔了几秒才继续道:“我去酒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