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三位皇子中也只有元启最为合适,看梁仲瑄默许了乔贵妃的行径,那些迫不及待想给自己找条后路的大臣也更加殷勤的对待起元启,大臣被冲昏了头,可乔玉可不傻,他深知梁仲瑄眼中的太子人选绝非元启,所以赶紧让夫人邓氏入宫去劝诫乔贵妃。
“母亲,爹爹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劝阻我?”
乔贵妃听到母亲的话,心中满是疑问,如今朝中都是夸赞元启的声音,怎么偏偏身为元启外祖的父亲却老是各种阻挠。
“我是妇人不懂这各中道理,可老爷说如今陛下正值壮年,贵妃娘娘私下结党营私,必然是要圣怒的,所以老爷三令五申让我入宫来给贵妃娘娘说。”
邓氏是乔玉的糟糠之妻,没有学问,没有才情,对于政治更是一窍不通,即便在京城这么多年也没有丝毫长进,但邓氏极为听乔玉的话,她看着夫君一步一步从贫寒学子走到今日光宗耀祖,日后指不定能配享太庙,所以对乔玉是言听计从。
“母亲糊涂,我哪里是想要结党营私,不过是替元启交一些朋友,让日后启儿能有个依靠,而且母亲难道不想启儿出人头地吗?母亲不想想启儿,难道就不为弟弟想想?”
邓氏叹气,说到乔恩泽,邓氏那是立马红了眼眶,显然乔贵妃的话打动了她,她认为只要元启能出人头地,至少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就能回平京,不用再呆在凉州那里挨苦。
“母亲,女儿在宫中和那些娘子见面确实有所不便,日后还望母亲在宫外帮忙传递消息。”
看到母亲表情松动,乔贵妃赶紧鼓动她,邓氏在那一刻也是想起了乔恩泽便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乔贵妃,可她回到府中越想越不安心,最后还是将此事告知了乔玉,乔玉大概也是猜到是这么个结果,所以第二日便亲自入宫去拜见了乔贵妃。
第13章 第十二章
“陛下,乔大人已入宫了。”
议政殿中高远给梁仲瑄禀报道,梁仲瑄正躺着看书,听了高远的禀报也没有惊讶,他早就笃定乔玉一定不会对乔贵妃的行为坐视不理,所以一直没有阻止乔贵妃私交大臣一事,另一方面他也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大臣能蠢到在他眼皮子底下讨好皇子,也让他松动松动朝臣。
“乔老是最会审时度势的人,这平京城里能看懂我心思的人没有几个,但乔老必然是其中之一,自然是明白该如何做。”
说完梁仲瑄坐直了身子,对着高远说道,
“好在乔兰心没继承乔老的才智,要不然这后宫也不能安宁。”
高远听了话,微微笑了笑,说道,
“陛下您这是看不起我们皇后娘娘。”
高远说起皇后,梁仲瑄微微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书,说道,
“英歌虽聪慧,可她终究是心思纯净之人,背地里的手段还是防不胜防,你要帮朕守护好英歌。”
梁仲瑄说的很郑重,高远连忙跪地叩首,说道,
“老奴遵旨。”
这边主仆二人说话之际,乔玉已在福园殿中给乔贵妃行礼,乔玉并没有因为自己是乔贵妃的父亲而怠惰了礼仪,在宫内也是隔着屏风与贵妃说话。
“贵妃娘娘,老臣此番前来,还是望贵妃娘娘不要再结交私臣,皇长子自有陛下庇护,贵妃娘娘切莫僭越。”
自打乔贵妃嫁入皇家,乔玉几乎没有见过女儿几面,可他话语中并没有一丝为父的关怀,直接了当的将此行的目的说出来,乔贵妃自小就知道父亲为人,但她真的没想到多年不见的父亲,居然一来就是指责她,甚至没有一点想要帮助她的想法,难免心寒。
“父亲,你是我父亲呀,难道你不希望启儿好吗?启儿有所成就,难道这有什么不好吗?为何父亲一定要阻止我?”
乔贵妃越说越激动,后来直接走出屏风,站在乔玉面前质问,乔玉垂头拱手答道,
“贵妃娘娘,皇长子未来如何自然有陛下安排,老臣无能决断,自然贵妃娘娘也不行,再退一万步说,贵妃娘娘深居宫中多年,难道还看不清?结交几个无关紧要的大臣难道就能改变皇长子的命运?”
乔玉从未觉得自己聪明绝顶,但也算有些才智,可恨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都没有一丁点和他相似,在决断和眼界这一块,甚至有些愚蠢。
“父亲,不管命运如何,难道为人母就要看着自己的儿子屈居人下?自小启儿为得陛下的喜爱,读书、武功都分外刻苦,不管是生病受伤从不肯耽误一天学堂,可如今就连元念那样的皇子都能封亲王,而启儿却还是个区区郡王,甚至不能随时入宫来见我,难道我就不能争一下?不争又怎知结果如何,为何作为我的父亲,你从不站在我的立场想想?”
乔贵妃说到此处不免心痛,眼眶一下就红了,越想越难过,直接坐倒在地,哭了起来,乔玉看到女儿说出这么目光浅显的话,是真的气的牙痒痒,可见她哭的伤心又不免心疼,当年乔兰心待嫁闺中,乔玉对于她的婚事思虑很多,在他心中其实更是希望女儿下嫁,那样她夫家会对他这个丞相多有依仗,自然能对她好一些。
可不知这乔兰心是怎么了,偏偏看重了梁仲瑄,虽然那时梁仲瑄还不是太子,可乔兰心于皇子之间还是低门高嫁,可这种高嫁乔玉是不愿意,他那时候就知道梁仲瑄这个人不是池中物,日后必然有大成就,而就乔兰心这种才情,如何能驾驭得了?而且他心里也不希望自己的独女为人妾室。
奈何乔兰心是一颗心落入了王府,死不肯听从乔玉的话,如今乔兰心就算位及贵妃,也还是妾室,生下的皇子也是庶出,虽说梁仲瑄也是庶出,可乔兰心却不是当年的魏氏,梁淮对魏氏那是独宠,那是生不能同时,死也要同穴的眷恋,而乔兰心在梁仲瑄眼里不过是制衡权力的棋子,如何能够让梁元启成就当年梁仲瑄的传奇。
“兰心,为父明白,这些年你一直很苦,你的夫君是天子,天下之主,他不能将感情给你,而你的儿子生在天家,就注定他的未来不能自己抉择,你是想要为儿子争取,可有没有想过,争取的后果是什么?那是一失足成天古恨,碌碌无为还能是个富贵王爷,如果一旦有了夺嫡的想法,天家如何能容忍?女儿呀,威北王的下场,你难道都忘了吗?”
乔玉苦口婆心,乔贵妃哭的是梨花带雨,但一番剖心的劝谏到底有没有让乔兰心明白,乔玉心里也打鼓,出宫时他望着东宫的方向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女儿呀,当年的威北王是什么身份,风头一时无二,可那样的根基最终不也是惨死狱中吗?要说声势元启还不如当年威北王脚下的尘土,他想争,又凭什么争?
历经两朝,乔玉自认有些看人识物的本是,要说这三位皇子,恐怕都没有入东宫的本事,嫡子元景本性有些偏执,待人接物虽然亲和,可说到天子之气他还是没有,元启虽然勤恳努力,无奈资质太过平庸,连争得权力都没有,而这位刚刚回京的三皇子元念,虽乔玉对他了解不多,可直觉里乔玉认为梁仲瑄也不会选择他。
在乔玉这么多年的仕途之中,他只见过两次梁仲瑄切切实实的表现出自己的情绪,第一次是梁淮要问罪顾氏时,梁仲瑄在早朝时公然顶撞了梁淮,那是乔玉第一次看到梁仲瑄身上的天子之气,是让梁淮这个九五至尊都要退让的霸气。
第二次是在梁仲瑄迎娶英歌当日,在宴请众臣的晚宴上,或许是太过开心,梁仲瑄多饮了几杯酒,微醺之后他对着众人说,
“今日朕心甚悦。”
简简单单几个字,是梁仲瑄从未表现过的喜悦,如今这位帝君,看似是在政权平稳过渡中登基,少年天子,看似羸弱没有外助,可细细想来,梁仲瑄登基之后朝中好多大臣都是历经两朝的肱股之臣,各方利益权力斗争,盘根错杂。可梁仲瑄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平衡了各方势力,整理朝臣,更将皇族宗亲的力量彻底收回稳固朝政。
在乔玉心中,比起狠辣的梁淮,深藏不漏的梁仲瑄其实更让人畏惧,而这样一位将自己情绪隐藏起来的陛下,却因为和顾英歌成亲而高兴,可见梁仲瑄对英歌的感情,根本不是什么政治联姻,完全是出于一片赤诚真心。
所以乔玉一直隐隐觉得这个被梁仲瑄深深藏起来的六皇子或许有机会,可为梁仲瑄对于六皇子元吉的存在一直都处理的很低调,皇子自幼入书馆学习治国齐家平天下,可元吉却至今未入书馆读书,也极少在大臣面前提及六皇子,而且元吉年纪太小,册封他为太子,也确实难以服众。
但不管如何,论资质元储君都不会是元启的,乔玉是真希望乔贵妃能明白这点,以免铸成大错。
夏至刚过不久,按往年的惯例,因太后喜欢荷花,宫里都要举办赏荷诗会,可今年冬日延绵不断,天气较往年都寒凉一些,所以荷花始终不见盛开,本以为赏荷诗会是办不成了,可太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刁难皇后,明明是气候问题,却执意要按照往年的惯例去办,好在英歌处处留心,和宫中花匠废了很多心思才让这些娇贵的荷花如期盛开。
太后素来不喜欢英歌,所以将这一切都当做理所应当,也没有夸奖英歌一句,甚至还不咸不淡说这荷花开得不如往年旺盛,英歌自然是习惯的,倒是受邀入宫一同赏花的官眷们惊讶的很,纷纷夸奖皇后,可英歌素来冷淡,就好像是棉花一样,让人有力气也没地方使。
这后宫赏花的诗会常有,可梁仲瑄素来不参与,其一是受邀的都是官眷,平日里后宫的女人聚在一起已经让他觉得吵闹,这大臣家里的娘子、姑娘凑一块,实在是看着眼晕,二来他去这些人也放不开,三步一叩两步一拜的,着实没什么意思,可今日不知吹了什么风,诗会开始不久梁仲瑄就来了。
虽没让内官先来通报,但是看到他来,满宫的人还是跪了一地,梁仲瑄先是给太后请了安,然后才让众人平身,虽然说了让大家不要拘束,可哪里敢有人喧哗,偌大的荷塘安静的只能听到阵阵风声。
“今年的夏天来的晚,难得荷花还能如期盛开,辛苦你了。”
梁仲瑄对英歌说道,太后听到脸色有些不好,不咸不淡的说道,
“确实难为皇后了,皇后在凉州那种苦寒之地长大,没见过这些花花草草,打理起来自然是吃力一些。”
都听得出太后这是讽刺,可英歌却仿佛听不出来,淡淡的说道,
“大娘娘说的是,确实都是花匠的功劳。”
梁仲瑄轻抚了英歌的手背,对着高远说道,
“内侍省的花匠协助皇后有功,替朕赏。”
“遵旨。”
听了梁仲瑄的话,太后脸色更是难看,可也没再多说什么,这时乔贵妃亲自上了茶给梁仲瑄,梁仲瑄接过茶也没有喝,只是放在桌上,然后让乔贵妃坐,
“说起来上次给元景赐婚,皇后便提醒过,元启是长子还未娶妻,也是我疏忽了,但后来又赶上丧气,就给耽误了,不过也好,让我多些时间替元启物色人选。”
听到这话乔贵妃还未坐稳,又赶忙跪在地上谢恩,太后高兴的说道,
“元启也是该考虑这些的时候了。”
“大娘娘说的是,说来也是巧这辽东王说起他的掌珠多旗郡主到了适婚的年纪,希望能将女儿嫁入我皇室,以示交好。这多旗郡主在辽东有第一美人之称,又自小学习大楚礼制,我已经恩准了辽东王的请求,让元启迎娶多旗郡主为正妃,不日册立元启为睿亲王的圣旨也会下达,这样也算良配。”
梁仲瑄的话那是平地一声雷,炸得太后和乔贵妃措手不及,太后还想说什么,但梁仲瑄已转向乔贵妃说道,
“这元启的婚事本应要嫡母操办,但你是元启生母,婚事就由你来办,礼制可按照元景之前的婚事办,甚至可以更隆重一些,毕竟是迎娶辽东王的女儿,铺张些也显得我们大楚重视辽东。”
这边乔贵妃还未说话,院中的女眷们已经开始纷纷跪地恭喜乔贵妃,太后显然也是想和梁仲瑄再商量一下,可他却以还有事要与皇后商议为由带着英歌一同离开了。见皇帝走了,平日里和乔贵妃相熟的官眷们也纷纷来恭贺,可乔贵妃哪里会高兴,这哪里是什么赐婚,这是梁仲瑄阻断了元启的至尊之路呀!
辽东百年前还是独立王国,与大楚成对立之势,后来辽东连年灾祸国立日渐衰落,即便全民皆兵也不敌强盛的大楚,于是圣祖皇帝御驾亲征,楚军攻至辽东都城外,为避免生灵涂炭,当时的辽东王向圣祖投诚,最终成为大楚的属国。
虽然辽东已臣服大楚多年,可对大楚百姓而言辽东始终是外族,外族的郡主如何能成为日后的国母,梁仲瑄让元启迎娶多旗郡主,便是让乔贵妃明白,元启不可能成为未来的储君。原来他什么都不用说,只单单一个赐婚便绝了她所有的努力,而更让她难受的是,不管多不满多不想让元启迎娶多旗郡主,她也拒绝不了,所有苦闷只能嚼碎了往肚子里咽。
第14章 第十三章
这边梁仲瑄带着英歌往议政殿走,其实他找英歌也没什么事,只是担心如果将英歌独自留在那里会被太后刁难,便顺带着将她一起带走。
“元启的婚事我会吩咐高远,让他来协助乔贵妃,你不要插手。”
回去的路上梁仲瑄语气有些强硬的说道,他是怕英歌如果插手,做得好也变得不好,最后里外不是人,这种事情梁仲瑄可不想看到。
“我明白的。”
“倒是和西凉和亲的事,太后已经选了宗室之女,但之前元通丧期,这件事情也给耽搁了,等过段时日想个名头收她为义女,再册封为郡主!”
“西度可汗病逝,这忽耶王原本是新可汗的不二人选,没想到最终还是败给了四皇子宗颜,如今宗颜成为新的可汗,忽耶王也死了,兰阔作为遗腹子入我大楚,可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英歌长于凉州城,对于西凉和南镜很了解,看似兰阔是西凉权力过度的牺牲品,可英歌却觉得事情很不简单,梁仲瑄拉着英歌的手,面色柔和的说道,
“当年我在西凉见过宗颜,是个心有浩瀚沧海之人,他说和亲是因当年我的建议,让他攻打南镜,为他争取可汗之位夺得了筹码,他说和亲是为了还那时的人情。”
“忽耶王一直被认为是接替西度可汗之位的人,他死后追随他的部族仍在,宗颜不过是将一个有可能威胁他可汗之位的人流放,可宗颜这个人绝不是什么善类。”
英歌眉头微蹙,似乎仍有些不安,梁仲瑄轻抚英歌的头发,安慰道,
“眼下宗颜刚刚继位就马不停蹄的将兰阔送来大楚,也许是要收拾追随忽耶王的那些部族,或者是想借我的手杀了兰阔,亦或者兰阔莫名的死在我大楚境内,这正好给宗颜一个交战的理由,转移内部的矛盾,他也可以借此立威,坐稳可汗之位,不过不管是哪种可能,他在这都不会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