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错过与没错过——华砚刘
时间:2022-04-01 08:57:39

  商业联社办公室的游主任对我很客气,他说他们单位一般在市电视台和报社做宣传,没有在市电台做过广告宣传,可以尝试一下。他让我写个详细的宣传策划方案给他,他报送领导审批,不用担心费用,商业联社有专门的宣传预算。
  我对这笔业务寄予很大希望,根据游主任的建议,我先把市商业联社与市电台节目的年度赞助形式及广告语编写出来,再把市商业联社和全市各个营业网点都纳入到宣传范围,从商业联社存款规模到信贷实力、从机构介绍到队伍建设、从管理高层到普通职员、从工作质量到服务保障、从各类荣誉到发展前景……都作了分项策划。当然,宣传费用也不低。
  游主任看了认为不错,说尽快报给领导,让我等待批示的消息。
  何老师来电话了,问他家里老人和孩子的情况如何?我说孩子蛮听话,成绩也好,两位老人的身体都硬朗。我问他还好吗?何老师说,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反正目前至少安定下来了,在南方的浦海市电视台谋到了一份职位,平时工作挺忙的。我说,你安心工作吧,家里有什么事情我会关注和帮忙的。何老师又问我的工作情况,我想他远在千里之外,说再多也于事无补,何必给他的心情徒增不快呢?他同样一个人在外奔波闯荡,遇到困难和委屈,又有谁能给他安慰和体恤?便回答说,一切如故。
  游主任终于来电话了,有喜有忧,领导对宣传方案很满意,但迟迟没有签字批示。游主任出主意,要我找个机会和领导面对面沟通一下。我明白他的意思。
  那一次,我印象很深。我手里钱不够,还找余红又拿了一点钱,买了点礼物,在游主任的电话指引下,天黑后,我进了市商业联社的家属楼院子,独自在一个角落等候,冬天气温低,尤其晚上,我站一阵又蹲一阵,脚麻手冷。游主任电话我,耐心一点,领导在外面接待客人吃饭。到了晚上九点来钟,领导终于回来了,我估算他开门进屋后,便上楼敲门。
  我放下礼物,领导的态度很客气,提起宣传的事,他用手指敲了敲脑门,长长地“噢”了一声,说事太多给忘记了,接着表示,策划方案的思路不错,电台的广告宣传工作也应该重视,明天他就把方案批了,并交代游主任配合具体实施。
  游主任帮了大忙,他给了我很多参考材料,只要略加整理和修改就可以形成系列报道分期播出。按照广告宣传协议,系列报道播出一半,就应该支付一半的广告费,包括带有固定广告语的《桃阳新闻》节目年度赞助费。等我满怀信心把□□送过去,又出幺蛾子了,分管财务的领导私下发牢骚说,在播出的系列报道里,对他个人先进事迹的介绍,不够具体不够全面。这真是冤枉了,我和游主任商量过了的,除了联社董事长的介绍篇幅稍长一点,其他班子成员的介绍篇幅都是一致的。这要命了,总不能再单独给他搞个重播吧?!
  游主任也无奈,说等他消气了再找他吧。可我等不起啊,这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急之下,我电话找了台里的郑主任。他基本不在台里露面了,文台长也没有过多追问,毕竟郑主任还是台里的广告创收。
  郑主任的态度比较友好,他听完“哈哈”大笑说,这有什么问题呢,我给他们单位的上级领导解释一下吧。他顺便问我台里近来的变化,我简单向他介绍了台里的改革新措施,以及我的工作困境。他安慰我说,不着急,会有展示才能的机会。我琢磨不透他的意思,一心想解决目前的难题。
  很快,宣传费到账了,我去向游主任表示感谢,他推辞一番后收下了。他问我用什么办法搞定的?我说是你们上级单位的领导,对此事做了解释。他说难怪了,那可是我们的主管部门,以后不用怵那个分管财务的领导了。
  没有关系资源,要吃广告创收这碗饭也是艰难的。和有些小包工头一样,好不容易揽个活,等到最后结算时,剩下费用的只够勉强养家糊口,你说不做吧,又怎抵得过生存和生活的压力呢?
  洪台长老俩口要赴深圳去陪女儿了,我买了点礼物去看望他们,也表示送行。洪台长的老部下不止我一人,他对台里发生的事情都知晓,但鉴于自己已退休的身份,他没做任何评价。不过,对于我的工作困境,洪台长给了一个建议,他让我主动去找找郑主任,或许另有出路。
  未曾想,洪台长走后不久,郑主任主动打电话我,说马上要成立市经济电视台了,他任台长,问我有没有想法过去一起干?我说当然乐意了,我在通镇也接触过电视摄像和编辑工作呀。他说吉局长虽然放权由他自己组建人马,但是为尊重吉局长,建议我去当面拜访一下吉局长。
  好歹是一条出路。于是我又找余红拿钱,她有些抱怨,说我用出去的钱比拿回家的多。我没脸解释,我也是想谋求一条合适的生路啊。照样买了些礼物,按照郑主任告诉的地址,晚上过去拜访。
  吉局长的住宅与原通镇的程书记一样是自建房,要不是郑主任介绍得比较详细,还真不太好找,看来郑主任是常客,轻车熟路。时间不凑巧,吉局长家的大门虽然敞开着,但一楼客厅有人在说话,再细听,有文台长的声音参杂其中。我赶紧退缩到附近一个能观察到动静的角落等候,好不容易把他们熬走了,我急忙轻手轻脚快步走过去。时不我待啊,谁知道后面还会有几拨人来家里汇报工作呢,让别人再抢先一步了,我还得继续蹲守。
  进门后,我看见吉局长坐在客厅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市电视台播放的广告节目,他看了一眼我,然后“嗯”了一声。他爱人招呼我坐下,问我是哪个单位的?在做什么具体工作?我紧张得口干舌燥勉强回应,想润润嗓子,但他爱人一直没倒茶水。我虔诚地望着吉局长,等待他的“亲切”谈话,可他的目光始终被电视屏幕上连绵不绝的广告所吸引,没时间理我。我甚是难堪,只得对他爱人说,我没什么事,就是过来拜访下领导的。然后起身先背朝大门退几步,再转身离去。
  为避免碰见继续来拜访的熟人同事,我寻了另外一条路回家。路上,我心里充满悲凉,吉局长不也是从一名通讯员成长起来的么?怎么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情味呢?哪怕和我说两句话,也会让我倍感温暖和感动啊!我慢慢安慰自己,或许领导的时间宝贵没法细聊。
  四十四
  由于经济条件的原因,保姆请不起了,女儿才两岁多点就送去了幼儿园。同样受经济条件所限制,女儿上的是一般幼儿园,费用不高。曾有同事问我,怎么不把孩子送到好一点的幼儿园。我红着脸解释说,离家近一点,接送方便。其实,我每每听到孩子说,在幼儿园吃不饱,再看到她回家饥不择食的样子,我就为如何保证她将来的生活和学习条件,而感到忧心忡忡。
  记得有一次,由于幼儿园老师照看不周,女儿从两米半的滑梯上额头着地摔下来,立马肿起一个青紫色的大包,老师拎了两斤苹果把孩子送回家,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下。我想发火但没有底气,因为是我没有经济能力把女儿送到条件优越和管理规范的幼儿园。
  自责也好,惭愧也罢,捶胸顿足解决不了问题,生活还得继续。即使迷茫也不能停下脚步,在撞撞跌跌中寻寻觅觅,要相信柳暗花明。
  市广电局正式发文,宣布筹建市经济电视台并任命郑主任为台长。事实上,经济电视台的发射频道就是市电视台拥有的两个发射频道之一,吉局长把它拆分出来,可能有两个目的:①新增一个经济创收实体,既有利于竞争,又能增加广告创收;②经济电视台可以作为局里的自办经济实体,可以弥补事业经费。市电视台的两个发射频道是经过正规审批的,现在拿出一个频道冠名为经济电视台,相当于是内部运作,加了个名号而已,不用再上报审批了。我的理解,这属于内部资源调剂。
  郑主任被任命为市经济电视台台长,是吉局长看中了他的才干,还是他与吉局长志同道合?不得而知,不过吉局长能放心托付,且郑主任敢大胆勇挑这副重担,应该算是惺惺相惜吧。
  据说市电视台台长起初对此事颇有看法,他认为这会造成严重内耗和恶性竞争,不利于团结,有损集体形象和造成不良影响。俗话说,不要迎着风头上,否则容易感冒的。电视台台长因此被吉局长小范围剋了一顿,说他没有一点大局意识,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心里却私下打着小算盘,连自己的瞎眼岳父都弄进台里当门卫,还能挺直腰杆说自己是为了维护集体荣誉和形象?吉局长“明察秋毫”,这让普通职工对他多了一份敬佩。
  此后,全局系统上下齐心协力,全力支持筹建市经济电视台,要人给人,要物给物,要钱……吉局长不答应,自己去挣!吉局长恨不得它马上开播,财源广进。
  郑台长拿着局里的文件,到市电视台、有线台、电台等单位选人组建队伍,但毕竟是新开业的“门店”,缺乏吸引力,除了类似我这种有点“穷途末路”的人,大都没有意愿。好在吉局长亲自“帮忙”,从社会上和其他单位调进了几位人才,另外,再因为副台长的职位空缺,从市电视台“挑选”了两名中层干部作为补充,最后面向社会招聘了一批人员,这样总算把队伍凑齐了。
  我的调动是自己操办的。郑台长看不上文台长,不屑与她面谈,让我自己拿着局里批复的,经济电视台人员组建名单去找她。文台长似乎很赞同我的调动,还预祝我在新的单位和新的岗位早创佳绩,勇立新功,最后很自然地要我把商业联社的广告业务移交给相关同事。
  市经济电视台的办公场所是单独在外面租赁的,摊子虽小,但机构设置齐全,有新闻部、经济信息部、广告部、办公室、财务部、技术部等。我被郑台长任命为广告部主任,其他与我差不多身份调过来的同事,基本上都有职务,反正是将多兵少,郑台长的意思是大家拿着带有职务的名片,有利于出去拉广告业务。台长是一正二副,局里下文任命,我们所有的中层干部由台里下文任命即可。看来,所有人的职务任命,都不需要上报到宣传部审批。
  郑台长召集全台人员会议,还特地邀请吉局长过来作指示。吉局长首先从宏观层面,阐述了广电系统改革创新的必要性,接着对本市广电事业的发展现状进行了剖析,最后归纳为一个主题:以广告创收为中心,积累资本,推动本市的广电事业蓬勃发展。
  随后郑台长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他说局领导把这副重担交给他,既是对他的莫大信任,也是极大考验,他一定不辜负局领导的期望,带领大家勇往直前,奋力开拓,以优异的成绩向局领导交上满意的答卷。
  吉局长有事提前离场后,郑台长便把经济电视台全年广告创收的任务指标做了说明和分解,基本上每个部室每个人都分派有任务指标,包括办公室、技术部、财务部。他强调,我们必须首先做到交足局里的,余下才是自己的。但当大家了解到局里下达的任务指标数时,每个人的心情是沉重的,觉得太高了,有些不切实际。
  郑台长安慰大家不用担心,他也会积极想办法完成局里上交任务的。另外,为了体现人文关怀和安抚大家的情绪,台里将连续发放三个月的工资后再彻底“断粮”。
  自此,我的身份由“广播人”转换为“电视人”。笨鸟先飞,力挖资源,我第一步就把董总公司的电视广告业务转移到了经济电视台,同样办法,我再将袁领导原来介绍的长期广告客户也拉到了台里,这就有了基础。
  郑台长说得对,电视台的广告业务比电台好做一些,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坐等客来。有些大的广告客户习惯认准市电视台,这就需要公关了,利用一切社会资源去打招呼,碍于情面,有些大客户就会把宣传费用一分为二,市电视台和市经济电视台两边都投放,以平衡关系。
  但这与我无关,因为家里没有任何亲戚可以因此帮上忙,包括余红的娘家也是。于是,我采取了从农村走向城市的办法,从那些不被人注意的小客户入手,如卖农药的、卖鱼药的、卖种子的、配眼镜的、美容美发的、治疗疑难杂症的……积少成多、集腋成裘。让我为之骄傲的是,我曾引起了两家眼镜店的激烈竞争。由我经手策划的第一家眼镜店的广告播出后,效果十分明显,第二家不甘落后,去到市电视台做了广告宣传,但反响平平,于是特意托人到市经济电视台找我,指定我接手做他家的广告宣传策划,成了我的广告客户。我似乎又迎来了阳光灿烂的日子。
  没想到,有一天,电台的马副台长突然电话通知我说,电台里要取消我的分房资格,原因是:①当时分房名单不是集体研究决定的;②我已经调离了电台。
  我焦急得一夜没睡,束手无策,心如刀绞。余红在家里不断唠叨,说没有道理,太欺负人了。说实话,我当时真希望余红能自己出面,到电台去找文台长和马副台长他们面对面辩论,据理力争。但余红不具备此类性格,她除了陪着我在家里一块生闷气,照样一筹莫展。
  我知道,这事找郑台长或是吉局长都无济于事,他们有着自己个人的利益关系,如果与己无关,就犯不着出面为我协调处理,至多抱以同情的态度。我冷静下来后,打电话给电台的叶老师打探是怎么回事?叶老师告诉我,这是文台长和马副台长两人商量的意见,他们认为洪台长退休后,不会再参与台里的事,何况他已经去了深圳。取消我的分房资格,目的是重新分配给那位易播音员,因为易播音员是吉局长亲自挑选的人才。台里其他领导心知肚明,也觉得不公平,首先是我在电台的工作年限长于易播音员,其次我的岗位调动有局里的文件依据,再者当时拟定分房名单时,都是严格按照条件和资历筛选的,马副台长也在场,并没有提出异议,而当时文台长只是中层干部,没有资格参会。
  文台长本来是想以会议文件的形式,让所有台领导班子成员签字后,再以正式文件通知我的。但有两位领导班子成员不愿意签字,所以就由马副台长直接电话通知我了。
  深深感谢电台另外两位领导的公平正义之心,因为一旦形成集体的书面意见,再怎么申辩,都是有很大难度重新再议的。我望眼欲穿的房子,恐怕真的易手易播音员了。
  四十五
  房子是大事,想到蜗居在仓库改成的房子里,冬冷夏热,余红和孩子一直在遭罪,我的心就隐隐作痛。我不敢掉以轻心,经过思前想后,去找了袁领导。
  袁领导听了我“万般无奈、声情并茂”的陈述,也为我感到愤懑不平,认为完全是人为因素在损害我的正当权益。于是,他决定尽最大能力帮我一把,准备找一直都在关注着他成长的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出面给文台长打个招呼。这不是什么违反原则的事,因为我有足够的且站得住脚的理由。
  毕竟组织部是管干部的,文台长答应尊重原来的分房意见。不过,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又让马副台长通知我,要交纳双倍的建房集资款才能保留我的分房资格,理由是我不在电台工作了,不能享受与电台职工的同等待遇。
  不能再去麻烦袁领导了,我直接去了市电台与文台长面对面交涉。我问她,既然尊重原来的分房意见,为何还要交纳双倍集资款?我服从局里的人事调动安排,有没有错?再退一步,再交纳的集资款以什么名义给我开收据?是罚款还是赞助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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