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那部高档摄像机价值不菲，如果没有处理意见，相关领导是无法交差的。但是何老师孤身一人在浦海市，砸锅卖铁也赔不起啊，况且手里不说是锅，连锅铲把都没有呢。好在何老师为人诚恳朴实，具有良好的人缘关系，再者这不是个人的主观过错，属于“天灾人祸”，最后的处理结果是何老师主动辞职了结此事。工作没了，何老师也在彷徨，是摆摊卖点小物件、还是当出租车司机？他正在思考中……
由于市场开放政策越来越灵活，个体私营经济如雨后春笋，发展迅猛，余红单位原有的独家经营优势不复存在，经营压力陡增，终于，实行下岗分流了。余红想竭力保住饭碗，选择接受分流，也就是拿着单位给的一点安置费，组织几位同事依然挂靠着原单位，另起炉灶，合伙做点生意。但做生意是需要头脑精明的，她明显落后于人家，生意是做上去了，最精明的那个人却把她们几个合作伙伴都排挤出来了。她不甘心，再去与人合伙开店倒腾服装，起早摸黑进货卖货，搞了一段时间，一算账，亏了，亏在哪里呢？算不出来。我认为没有必要再折腾下去了，安心下岗算了，呆在家里总不会“亏”吧。
女儿在上小学，因为才解决“饥荒”不久，我们手头不宽裕，所以女儿只能选择一般学校就读。如果上市里的实验小学，一要关系，二要家庭条件，光是对老师的“回访与探望”这一项，就令我望而却步。因此，我会以同样的理由向同事或朋友解释：孩子小，离家近，上下学方便。但是看到院子里的同龄小孩，大都选择了实验小学就读，我又为自己的能力有限而感到羞愧。
电视台的广告专职人员，没有底薪和生活费发放，做一笔广告业务就拿一笔提成，充分体现多劳多得、不劳没得的原则。我不但要拼命做广告业务，改善家庭经济状况，还要力求上进，积极向组织靠拢，于是我向台党支部递交了入党申请书。
我是电视台广告二部主任，是台里的中层干部，我不能只想着自己的广告业务，还要给下属人员出主意想办法，带领大家冲刺整个部室的全年任务。原来是台与台之间竞争，合并后是人与人之间竞争，发生广告业务交叉冲突在所难免，部室内部的矛盾容易协调，但部室与部室之间近似于楚河汉界，争吵不断。雷副台长是广告部主任出身，他很公平公正，不偏不倚，灵活调解，为了营造团结和谐的局面，他隔段时间就会带着广告部所有人员，短途旅游或者举办周末聚会，把一切矛盾分歧，融化在欢乐友爱的氛围中。
新局长来了，从桃阳市委宣传部调过来的，笔杆子出身，一直在宣传战线工作，姓罗。罗局长的工作方式不一样，到任后没有马上召开全员会议，而是一家家二级单位分别走访。在走访市电视台时，罗局长单独和广告部全体人员举行了座谈，当听完雷副台长对我的介绍，他说对我曾在市电台的播音有印象，评价我的声音很有特色，又听雷副台长表扬我广告创收搞得好，业务能力不错。罗局长笑着说，看样子，我们系统还是有人才的啊。我自然欣慰，新局长刚来，就混了个脸熟，“莫愁前路无知己”，鼓励自己要好好干！呵呵。
董总电话请我过去坐坐，我猜肯定有要事找我，便立刻赶过去了。办公室除了董总俩口子，还有一老一少两位客人，董总介绍说，两位客人是城中村的书记和村长。这时，我才知道，董总的人造奶油项目是与城中村合作的，城中村提供生产场地和前期启动资金，董总负责产品技术和质量，以及产品的生产和销售。
通知我过去的目的，有两件事商议：一是人造奶油产品全国推广的事情；二是城中村举办全国副食品展销会的筹划工作。
董总说，目前人造奶油产品，已经在北方几个大城市布点销售了，但销量不理想，下一步准备在各大城市策划现场推销活动，以求扩大影响和促进销售。为此邀请村书记和村长，以及我一道前往活动现场考察和指导，请大家提建议献计策。
村书记说，城中村的副食品批发市场，是面向全国的大型副食品集散地。为进一步提高该批发市场的知名度，吸引全国知名品牌副食品生产厂家前来入驻，壮大市场规模和品种种类，拟定举办“桃阳市城中村全国副食品展销会”。因为有董总对我的推荐，城中村的书记和村长准备把整个活动的宣传策划工作，交给我来做，另外这次出去也是顺带考察各地副食品批发市场的发展情况。简单点说，这是一笔较大的广告业务。
时间紧任务重，我返回台里向雷副台长作了汇报。尔后，我们一行五人，乘飞机从武汉直抵产品布点的最远城市长春，第一次坐飞机感到很新鲜，但等落地后，头重脚轻有些晕机，没空休整，我们一行急赴产品推销活动现场。活动现场设在当地一家宾馆的宴会厅，参加人员都是当地的人造奶油产品经销商。现场布置得很热闹，气氛也很活跃，在聚餐吃饭时，宾朋满座，人声鼎佛，各位经销商都流露出了合作的意向，但活动结束后我发现正式签单合作的结果不是太理想。董总向我们解释说，经销商都留有电话和地址的，后续会有专人跟进。
第二天，我们选择了当地最大的副食品批发市场进行考察，主要是看品牌厂家种类和市场布局与规模。随后几天，我们根据行程安排分别走访了沈阳、济南、南京和杭州等几个产品布点的城市。在我看来，后面几个城市的产品现场推销活动效果与长春相比，半斤八两，并没有让人觉得有意外的惊喜。
返回桃阳市后，我单独向董总咨询了几个问题。我问：选择布点这几个城市做产品推销的依据是什么？他说：这些城市是全国所有人造奶油产品的主要经销地；我问：路途遥远，还需自己的冷藏专车分点配送，车辆返回都是空跑，费用算得过来吗？他说：这个费用已经算在成本里了，现在产品的价格在同行业中处于偏上水平；我问：在这么多城市进行布点，而且后面还要继续拓展，且所有经销商都不是现款进货，得卖出去了再结账，这样资金占用量肯定越来越大，那么后续的生产资金怎么保证呢？他说：困难就在这里，城中村前期投入的启动资金早就用完了，现在是抽调各连锁门店的流动资金进行补充，另外还在想办法向民间借贷，他问我有没有门路帮忙融资？
我没有马上回答，先就目前的现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说，虽然我对产品销售和成本核算是外行，但我在乡下见过，我母亲把菜园里的菜拿到集市上去卖，她每次都是第一个卖完就早早回家了，价格虽低，但时间成本划算，那些卖价高的菜农，卖到最后看着菜都打蔫了，不得不降价甚至贱卖。所以，我认为价格是刺激市场销售的重要因素，现在产品运输线那么远，布点又多，这些费用摊在产品成本里，严重影响了产品的价格优势，制约了销售。我建议，既然后续市场的开发资金跟不上，何不收缩战线？以武汉、长沙等周边城市为产品销售立足点，集中实力占据了近点市场再逐步扩展，先不贪大，以小求稳。
董总说，这是个头疼的问题，但已经发展到这一步，骑虎难下了。我理解他的苦衷，但无力帮助他解决目前的困难，更担心他在民间借贷，会给企业发展带来风险隐患。
第二天，我和余红商量后，把家里的房产证送过去了，让他找银行抵押贷款。我知道这本房产证贷出来的款对他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但这是我唯一能帮他的办法了。
四十八
城中村全国副食品展销会的宣传策划不是难事，村里已有工作专班在落实场地、布展、联系厂家、印发请柬等等。我的工作是：提前营造气氛、扩大影响、壮大声势。我的办法是：每两天以电视新闻的形式，跟踪报道展销会的筹备进展情况；拍摄编辑一部介绍副食品批发市场发展现状，及本次展销会规模的电视专题并循环播出；邀请市歌舞剧团在市场内搭建舞台，连续一周表演歌舞与戏曲节目；联系厂家和商家出资参与电视剧联合点播，并在剧中插播他们的产品广告片。
宣传声势营造得很成功，各个厂家与商家踊跃报名，参与电视剧点播和插播产品广告，但受到广告播出时长的限制，没办法满足所有厂家商户的要求，于是“走后门”的电话找到了村书记和村长，我只有酌情安排。更有甚者，把关系都找了我们罗局长那里，让我受到了意想不到的表扬。罗局长说，这次活动策划得不错，客户为了插播广告，都托人来找我说情打招呼了。
首届桃阳市城中村全国副食品展销会的成功举办，得到了市政府主要领导的高度肯定。为了保持影响和巩固知名度，打好和用好这张有利于本市经济发展与招商引资的对外名片，市政府决定接手每年一届的活动举办，提高活动的举办档次，并由市里投资对城中村副食品批发市场进行环境改造和规模扩展。得益于参与了首届活动的宣传策划，此后，城中村副食品批发市场入驻商户的大部分广告业务，都由我承接了。
我所在的电视台广告二部，全年广告创收保持了稳健增长，我有功劳还获得了荣誉，我在电视台算是站稳了脚跟。余红虽然下岗在家，但日子过得不像先前艰难了，我的广告业务每月都有固定的提成。
这时，我又想起了燕子的处境，董总说过关于她老公的传闻，我一直在替她担心，好几次约她见面聊聊，她都没空。在一个周末，我又试着打电话约她，她终于答应出来坐坐。桃阳市城区面积不大，我们是正大光明的同学交往，我把见面地点选在，董总的一个连锁门店的公共休闲厅，叫了两杯饮料和一些糕点，等候燕子到来。
约莫半个多小时，燕子来了，刚坐下就道歉，说因为要把儿子送到姥姥家去玩，所以来迟了。我招呼她喝点饮料吃些糕点，相比以往，燕子的精神状态显得很疲惫，脸色苍白少有光泽，眼圈略带黑色，眼睛里露出些许血丝。
燕子喝了点饮料，抬起头微笑着对我说：“实在不好意思，你打过几次电话，我都没时间出来，白天上班，晚上辅导孩子学习，难得空闲。你呢，工作忙吗？”
我说：“现在调到市电视台做广告业务了，工作嘛，忙的时候心急，不忙的时候心慌。在单位不是写稿就是编辑广告片，在外面不是找老客户结账要钱，就是吃饭喝酒应酬新客户。不过家务事倒是不用操心，余红下岗了，专职负责。”
燕子皱了皱眉头说：“那你压力挺大的，一个人负担着三个人的生活，还要供孩子上学读书和应付人情礼往。但是压力再大，你自己也要保重身体，喝酒方面，该喝就喝，不该喝就别勉强自己，又不是所有广告业务都是喝酒喝出来的。”
我说：“大有大的难处，小有小的难处，相比董总，我这儿算什么压力？再说了，我们背后还有单位撑着，总不至于喝西北风，他的摊子大投资多，我真替他担心。”接着，我简单地把董总面临的困境给她说了一下。
燕子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难怪很少见到董总了，我看他城区几个店面的生意都挺好的，还以为他在养尊处优当甩手掌柜呢，你不说谁知道这些事啊，唉，我觉得做生意还是摸着石头过河为好。”
我看机会合适了，就对燕子说：“董总是个有心人，他自己的事都忙得焦头烂额，还在关注着我们老同学的工作和生活，这份情谊真是难得。说实话，好几次要约你见面，是因为董总听到了一些关于你老公的传闻，我们俩有些担心，所以……”我看着燕子，把后面的话咽回去了。
燕子的眼睛里慢慢积满了泪水，似乎马上就要滑落，她幽幽一叹，不断眨眼又将泪水收回眼眶，低下头用沙哑的声音说：“孩子还小，先顾着大面吧，我现在只接受他的工资，其他什么钱我都不要，等孩子大一些以后，我会另做打算的，谢谢你们费心了，我不想这件事太张扬，不然我没脸面在桃阳市生活了。”
我抽出桌上的纸巾递给燕子，心里也为她憋屈和难过，但既然燕子把话题就此打住，我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了，只得安慰她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啊，不要太委屈自己了，那么多同学就我们几个走得近一些，也相当于是你的娘家人，大家一起帮你分担，总比你一个人默默承受要好。”
燕子点点头说，她要接孩子，先走了。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我有些感叹，时光不可能逆转，我们总是在事后才明白，幸福从没捷径，也没有完美无瑕，只有用心经营，没有什么是“突然之间结束的”，结束都有着漫长压抑的伏笔。拥有是不容易的，舍弃更难。
事物总是在发展中变化，“发展”是趋势也是潮流，很好理解，不过“变化”就难说了，受时间、空间、环境等诸多因素的影响，难以把握其走势和预知其方向。我原以为工作已经理顺了，日子就会这么安稳随和地度过，谁知广电系统又突然推出了“局台合一”的改革举措，平静的生活又被打乱了。
这是一场很大的波动，涉及到广电系统人财物的全面整合，关系到每个人责权利的再分配，大家的思想是复杂的，心情是紧张的。所谓“局台合一”，最明显的标志就是，原来的“桃阳市广播电视管理局”变成了“桃阳市广播电视台”，随之局领导的职务和身份也发生了变化，局长变为台长、副局长变为副台长，然后局机关、电视台、有线台、电台进行机构与人员合并，再依据广播电视的相关职能组建新的下属机构，如广电总编室、专题文艺中心、电视新闻中心、广播新闻中心、技术中心、广告中心、行政后勤中心等，原来各台的台长和副台长，就成了这些机构与中心的主任或副主任。
广告中心由电视台、有线台、电台的广告部合并而成。我先前的主管领导雷副台长被调去做总编室主任了，我对后面的岗位去向不知所措，便找他帮我出出主意。他说：“我本来想带你一块来总编室的，可是上面领导把这里的人员编制早就确定了，没办法。现在广告中心的主任由原来有线台的一名副台长担任，不过副主任人选还没明确，罗台长（局长变为台长）对你有印象，我建议你去找找他，说说你的想法。”
对于“拜访领导”的艰辛，我已深有体会和教训了，即使心里排斥，但关键时刻也要鼓起勇气试试。领导都很忙，应酬也多，下属约见比较困难，我改变途径，委托罗台长的专职司机，把我结婚时远在江西景德镇工作的堂哥，送的一套精美瓷器，转赠给罗台长，并叮嘱司机啥都不用多讲。我想领导都是有智慧的人。
过了两天，罗台长让人通知我去他办公室，一见面，他和气地问我：“我一直有个疑问，我的印象中，你播音还是不错的，后面怎么想到去做广告业务了呢？”
这是一个渊源关系比较复杂的问题，时过境迁，我不能翻开“老黄历”向罗台长逐一“娓娓道来“，何况说了实情，也不一定能够获得同情。于是我毕恭毕敬回答说：“总坐在播音室，我觉得和外界接触太少，出去搞广告创收，能锻炼个人的公关交际和文案策划能力，再说广告配音也是播音，并没有丢掉老本行。”
“嗯，有上进心，那你的意思，不想再回播音部了，继续留在广告中心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