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逃不掉,我知道我很懦弱,一事无成,我凝聚不成一点女性的力量,当灾难来临的时候,只能把希望寄于他人的行为很废物,可是,可是,我只是想活着……”
“你可以理解我吗?”
“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不愿意坠入永夜无眠不见天日的黑暗,我想活着,不是终日躲在某处旮旯,苟且偷生的活着,不是确定明天出门、今天就开始焦虑的日子……”
“我分明是生活在法治社会,可在遇到酒店旅馆打折的时候我还要莫名其妙的考虑这份钱到底有没有包含撤掉摄像头的费用,哪怕急死了也不能进入的公共卫生间,在面对所有市民聚集的可以自由使用的公共场所,这个场所就像是把我排在之外,我不能也没法完全放宽心的走在人群当中。”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一表人才的男人,我以为我终于,至少是有了他至少是安全的吧,是不会伤害我的吧?他也没有伤害过别人吧?这类的幻想。我的要求已经很低了吧?我的幻想把我从满是焦虑的世界抽离出来一点点,我以为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前去。”
“就连他提出那样的关系,亦是建立在我同意的基础上,我不是无法接受这样的关系,实际上我知道我骨子里烂透了,可我也无法接受有人替我做一些让我堕落的决定啊。从小被强制失去我想要的、或强制拥有一些不想要的缘故,导致长大后我对别人的‘可以吗?’根本无力拒绝,当他询问我能不能为我们的生活添加一些娱乐色彩的时候,我心想,当然可以,又是什么时候有人觉得这些还需要征求我的同意了呢?从小到大,那些光明正大偷窥我的神经病,在学校当众扯我头发内衣带的男同学,拽我裤子的女同学,他们从来没有问过我一句可以吗?所以当我的男朋友这么询问我的时候,我有什么理由不可以呢?”
“虽然人们都说事情一码归一码,可这个世界就是码换码的呀。”
她脸上有划过的泪痕,眼前一片雾水朦胧,为了祈求眼前这个与她没有任何关系的男人能伸出援手,尽管情绪濒临崩溃,上气不接下气,但她还是保留了一丝理智,要与这个男人交换条件。
她努力调整着换不过气的节奏,大口吸了两口气,才勉强给胸腔供上气。
情绪艰难得到平复。
“我知道我们素不相识,你没有理由帮助我,倘若我遇见这种事情,也只会觉得荒诞,给自己找麻烦。”
“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但是……”她又换一口气,声音沙哑,“先生,带我走吧,只要让我远离我的从前,”她轻声一顿,菱形的大眼睛坚定,双臂挂在他宽阔的肩,仿佛是从来没有的力气,突然注入了软弱的躯体,“我很好操的。”说罢,她又飞快地阖上双眼,为这大胆露骨的话感到羞耻,脸颊撇上两抹嫣红。
可偏偏这长篇大论,最有用的,能打动男人的,也只有最后这一句话吧。
“好。”
阿随猛地抬头看他。
“记住,”罗文作还是那副模样,冷淡的表情,“今天你跟我走,是自愿的。我不要求你什么,只要你在性上放得开。”
“……”
像文字陷阱。阿随犹豫一下,想补充。
罗文作却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1v1。”把手落下,门打开,他走了出去。
被看穿,阿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病房里没人,安东尼不在,等阿随将病号服换下,再出洗手间,才知道安东尼方才是出去寻罗文作了,到处都没找到人,回到病房见到人,却又没生气没抱怨,更没询问他去哪里了,仿佛罗文作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
住院期间,没其他人来探望过,她自己的东西本身亦不多,一个旅行袋装完,扔进罗文作开来的梅赛德斯后座,一辆底盘超高,七座宽敞的通勤车。
她与安东尼坐在后座,罗文作在前亲自掌方向盘,先送安东尼到居住的地方,路上说了几句话,大意是年底事情太多,他暂时没想好来年要做什么,让安东尼回莫斯科过年。
待人下车,车子便驶离马路牙子,阿随靠在窗户边上,与车外的安东尼挥手告别,渐渐地,人越来越远,黑点越来越小,直到车子拐弯,安东尼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到前面来。”罗文作从后视镜看她一眼。
“我们现在去哪里?”阿随很听话,解开安全带,从中间爬到副驾驶座去。
“Troms。”罗文作开窗换一换风,一阵轰隆隆的声响,又关上,车内恢复肃静。
“哪里?”阿随迷茫。
“挪威最北的小城,特罗姆斯郡,位于北纬六十八度到七十一度之间,”罗文作轻声道,“那里有一处房产,你大约会喜欢,再过不久,一两周,Troms就会出现极夜现象,到次年一月中旬,都没有日出。”
“整个郡没有光亮!?”
“有灯。”罗文作听出她语气中的喜悦,“中午微亮几个小时,其余时间都是黑夜,你会喜欢的,”他笃定道,“那会让你有安全感。虽然人们都说挪威的极夜难熬,容易让人抑郁,等你撑过这个冬天,来年的午夜太阳等着你,太阳会升起两个月之久。”
他的话让人抱有很大期待,阿随内心隐隐约约为此颤动。
沿途一路倒退的景色,奥斯陆属于温带海洋性气候,终年温和多雨,今天却难得放晴,无雪,但也许往北走就可以看到连绵成片的雪山。
“我们要一路开车去吗?”阿随回头看他。
“我享受开车的旅程。”
“这样。”她微微颔首。
对此她情绪相对平淡,罗文作却觉得好笑,赌她不知道奥斯陆离特罗姆斯郡到底有多远。
足足一千多公里,开车少说半天,十二个小时打底,不同公路有不同程度的限速,遇上雨雪交加的天气,可以从早上开到翌日凌晨。
特罗姆斯郡是旅游景点,被称为北极之门,同样纬度的加拿大在零下三十多度,但特罗姆斯郡才堪堪零度,最低的那几天也只到零下十度,比较抗冷的体质穿一件羊毛衣和羽绒服刚刚好,对于刚刚出院又急需一点安全感的阿随,Troms是最佳选择。
但在彻底一路向北之前,罗文作将车子停在一家超市前,REMA 1000。
下雪了,挪威冬季下午三点多便天黑,好在一整条路上都有路灯,阿随从车上跳下来,黄迹斑斑的柏油路,雪花慢悠悠地落在头上。阿随摸着立即变湿的头发,一件防寒服便从头上罩下来,清冷的烟味扑鼻,似要将她笼罩包裹在其中,阿随吓一跳,拉下来抱在怀里,罗文作正绕过车头,车头灯闪了两下,锁了。
阿随松一口气,会意的,慢吞吞将防寒服穿上,衣服很大,像是被罩在里头,要彻底沾染上男人的味道才算好,她深深嗅着领子的味道,除了冷冰冰的烟味,和车内闭塞的一点皮革味,别无其它,不好闻,但也不难闻,她放下领子,屁颠颠的跑到西装革履的罗文作身旁,抱着他的臂弯一起走进REMA 1000。
REMA 1000像是一个大卖场,里面的称重商品都是按公斤卖的,一瓶350ml的可乐卖二十多人民币,阿随看到快乐水的快乐都被这标价30+克朗的价格冲走了。
罗文作却像是故意一般,一边推着购物车,一边恶劣地问:“还有钱吧?”
“……”
有倒是还有,但所剩无多。
她方才才给罗文作转了这段时间的医疗费用,挪威物价高昂,算是全世界之最,虽然福利好,当地人医疗费用几乎可以说是免费,但她既不是本地人也没有居留证,加之这段时间的挥霍无度,处境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在医院的时候她是没想过自己还能留在挪威,也没想过罗文作会真的答应帮她,所以她计算着把医疗费用转给罗文作后,还剩下的三万多人民币刚好够订一张回国的机票。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罗文作答应了!
但不代表仅剩的这三万多是省下了,她依然得花出去,签证办理并不便宜。
实在是囊中羞涩,阿随叹一口气。
罗文作看她一脸烦恼,不免失笑,趁热打铁,“所以日后有我付钱的机会,不要再记着还不还的,可以吧?我实在厌烦这点儿钱转来转去。”
“……”
这点儿,钱。
阿随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脖子僵硬着转不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有那什么,很短,但不知道停在哪里好。
《负重一万斤长大》太一
第9章 《1965》
你的触碰是我前所未有的体验
让我轻快得仿佛置身夏夜的草地
你的动作那么轻,好像我是个易碎的玻璃制品
让我想起了月光鸟的吻
----《1965》
玩笑过后,罗文作这时候又很有耐心了,推着购物车,挑选着货架上的物品,细心地问她想买些什么。
阿随饿得慌,沿路拿了一盒十个装的寿司组合,再看标签,一盒五十九克朗,两盒折算九十九,那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罗文作要买的东西却是挺多的,零食,饮料,香烟,碰上打折的香肠,面包,他开始挽起袖子,看配料表,留意过期信息。边看边说:“亚超比较贵,这家还不错,你回头可以下载app,像mattilbud,shopgun,基本周日晚上会更新每家超市下周的打折商品。”
阿随立马拿出手机记下来,又听他分别就肉和水果,综合物价最低的推荐了几家超市。
“不过只有挪威语,所以你想省钱的话需要费一些心思了。”
罗文作将面包放到购物车中,余光捕捉到她沮丧的神情,又说:“也不是只有app这一条路走,订阅超市的邮件一样的,每周各个超市会把该星期的打折信息发到你邮箱。有几个超市集中在Jekta那边,刚好Jekta就是一个购物区,可以购买生活用品。”
“……我还没有试过一个人在公路上开过车。”阿随咬着手指,她拿了驾照之后,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一样。
“没关系。”罗文作打下她备受折磨的手指,“我那地方平时看不到人,你可以放心在公路上练,别撞着自己就行,车坏了事小,你坏了,说实话,挪威人长寿主要是生活压力小,注重运动,不是靠医疗续命,虽然挪威医疗技术发达,但医生技术是真一般,还是练手的机会太少,你可别上赶着去给人家练手。”
可以说是很诚心的忠告了。
“……好的。”阿随憋笑:“你真幽默。”
“我没有幽默的天赋吧。”罗文作面无表情,摸了摸下巴,“我还挺严肃的。”
阿随再也忍不住了,趴在他背脊上笑起来。
结账的的时候,罗文作拿了几盒避孕套和油,又拿了一些女性一次性的内裤。
收银员是个老人家,一口Bokmal挪威语,罗文作也回了几句,听上去有口音之差,但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能闷头把购物车里的商品拿出来。等到他们的对话有半分钟的停顿,像结束交流一样,阿随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彻底结束对话,但还是见缝插针的问:“你们在说什么?”
罗文作看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在开黄腔。”
“?”阿随看着他,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罗文作见她不愿结束这个话题,便坦荡地告诉她:“他问我亚洲女性那shaded road也能接受这么大的尺度吗?”
阿随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巴,“……”
罗文作嗤了一声:“我又没进过,我怎么知道。你觉得呢?”
“……”阿随瞬间别开脸,抬手挖了挖眼尾的泪痣,想掩饰突如其来的尴尬,但脸颊上还是溜过淡淡的红。
购买的东西太多,足足有四大袋,阿随提着两袋轻的跟在后头,看他一手拎两袋,一手拉车门,东西放到后座,又回头接过阿随手里的。
阿随先上车,抱着刚买来的寿司和便当,罗文作打开了后车厢,不知道抱出什么,直到他再次打开后座门,阿随才看清是一张毯子,足够柔软的麋鹿毯子,经典红绿色搭配,足够老土,但在冰天雪地之下,却又让人生出几分特别的怀旧情感。
也许是昏黑的光线让人滋生安全感,阿随将吃的摆到中控台上,回头抱着椅背,轻声问他:“既然亚洲女性没有,那欧洲女性可以接受吗?”
她知道是能的,大多数可以,还记得以前看过的欧美区,比对比对,可能最后小半截进不去,不过也许有些人天赋异禀?但她想问的不是这个,她就是好奇罗文作丰富多彩的生活。
罗文作却轻笑,嘴角松松的咧开,问她:“现在又不是怕我的时候了?”
阿随立马坐回去,半晌,又跪在副驾上,看他翻袋子里的东西,拿出烟,压低了声音问:“你拿毯子出来干嘛?”
“待会你就知道了。”罗文作关上车门,返回到驾驶座。
确实,不到两个小时,阿随便明白了这条毯子的作用。
因着雪越下越大,公路上积雪越来越多,能见度愈发的低,罗文作不得不就近找一处地方停车,最终他们停在一片湖边上,看似是峡湾,但夜色如墨,阿随看不清远方,只能依稀看到附近错落有致一些红房子,白房子和黄房子,公路对面便是雪山,此刻别说荒芜一人,连一辆车都没有。
罗文作开车专心,基本不说话,车里放着柔和的乡村音乐,阿随吃饱后,又被车内暖气烘的昏昏欲睡。眼下到了‘荒山野岭’,周围一片漆黑,阿随一颗心不禁提起来,睡意瞬间全无,她坐起来,揉揉眼睛,“我们不找个地方休息吗?”
“这么害怕?”罗文作挑眉,却没看她,正盯着手机看天气详情。
能不害怕吗?黑灯瞎火的,又天寒地冻。
“我……”
“来。”罗文作将手机放下,拍拍自己的腿。
阿随停住,看他,反应了一下,没忘记自己曾经说过什么,慢吞吞解开安全带,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