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妹娓娓——伴君独幽
时间:2022-04-02 09:49:49

  青画道:“你想想平日里谁常来咱们院子?”
  青禾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叫道:“哦!我知道了,她是为了——”
  青画忙捂住她的嘴,怕她叫得太大声被林锦瑟听到了。
  青禾眨了眨眼,低声道:“她是为了世子爷。”
  “怪不得那日她会替武清妍求情,原来是为了讨好武清妍的姐姐武清霜,未来的当家主母。”
  沈谣耳聪目明,两人的说话声自是听得一清二楚,萦绕在心中多日的困惑终于解开。
  之所以她此时才想明白,归咎于沈谣从小受到的嫡女教养有关,在她的认知里女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主动与人为妾的。依照国公夫人对侄女的疼爱,林锦瑟姐妹嫁入官家为正妻实在不是难事儿,更何况两姐妹生的花容玉貌、知书识礼。
  她一开始便没有往这方面想,如今听青画说来,样样都说得通,是以她才明了,是自己入了迷障,先入为主。
  此后的一日,沈翀来时恰好林锦瑟也在,沈谣将两人打量一番后,忽然指着林锦瑟道:“她想做你的妾室,你应不应?”
  彼时沈翀正呷了一口茶水,尚未咽下,便被她直白的言语惊得岔了气,险些就喷在了沈谣的脸上。
  而林锦瑟正端起的杯子直接掉在了地上,一张小脸白的吓人。
  沈谣端详林锦瑟的神情,悟道:“难不成你是想做正妻,这怕是有些困难。”
  何止困难,简直比登天还难。林锦瑟被沈谣一句接一句的雷劈的是外焦里嫩,小脸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半晌,泪眼婆娑地指着沈谣道:“我不过是看你孤单,想与你亲近一些罢了,竟被你说的这般不堪,平白地毁了女儿家的名声,我日后还嫁不嫁人了?”
  沈翀原本也觉着对不住林家表妹,可听见她后面说的话,脸色顿时变了。
  旁人听不出,他还不知道,她这是有意将名声毁了,并怪在沈谣头上。国公夫人心中必然愧疚,说不得就会依了林锦瑟的心思。
  沈谣被她哭得头疼,冷着一张脸道:“你若不喜,不应便是。”
  说罢也不管外头的两人,兀自进了闺房。
  不了解沈谣的人听了这番话定然觉着她是故意让林锦瑟难堪,但沈翀知道她只是想把事情挑明,不懂得委婉而已。在她的世界里,一便是一,二便是二,无须这般迂回婉转。
  便是如此才会无缘无故的得罪人,沈翀思量沈谣可能是觉得林锦瑟羞于出口,方才会二愣子似的将女儿家的心事宣之于口。
  她哪里会知道女儿家心事的百转千回。
  “今日之事实乃误会,你不必放在心上。”他瞥了一眼林锦瑟身后的两个丫头道:“送你们姑娘回去,若是府上传出什么谣言,我唯你们是问。”
  其实沈翀自己也知道,深宅大院里哪儿藏得住秘密。
  不过一个时辰,松鹤院的老夫人及桃安居的周氏都得了信儿。
  朱嬷嬷为周氏捏着肩膀,小心地窥着周氏的脸色,轻声道:“怪不得她老往紫藤院跑,原来是存了这般心思。真是辜负了夫人的一番好意,原先看中的那吕家秀才是多好的人家,可惜了!”
  周氏有些发愁,她知道妹妹对自个儿是庶出的身份一直耿耿于怀,是以并不想将两个女儿嫁人为妾。
  “锦玉明年也十五了,吕家是言情书网,诗礼传家,若不是子嗣艰难也不会门庭凋落至此,锦玉嫁入吕家亦是美事。”既然林锦瑟存了别的心思,那这大好的亲事便只能落在妹妹锦玉头上。
  “至于锦瑟先不要声张,妹妹那里也不用派人去说,只做不知便是。”周氏有自己的思量,沈翀是国公府未来的当家人,却非自己亲生,素日里虽对她恭敬孝顺,但到底是隔了一层肚皮,日后怎样还说不准。若是在沈翀身边放个自己人,倒是多了一层助力。
  翌日,沈慧也听到了消息,丫鬟如蝉将沈谣的话一字一句复述给主子听,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听到沈谣的这番话都很是惊了一惊。
  “她真这么说?”沈慧亦惊得声音都大了几分。
  如蝉忙点头,她与紫藤院的管事婆子是亲戚,知道的自是比旁人清楚些。
  奶娘乔妈妈听罢,也不由蹙眉道:“六姑娘是率真了些。”
  说率真那是含蓄,真要是实说,这六姑娘怕不是个傻子,一个未出阁的黄毛丫头竟为哥哥说起项来,不说林锦瑟的名声,便是她自己的名声也会有损。
  沈慧冷笑:“她可不傻!不过这嘴皮子倒是挺厉害。”
  若不是有先前如兰的事,她也要以为这六妹蠢笨无知。
  现下除了个别知道内情的人,国公府上下便是周氏都觉着六姑娘有些傻,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于是,国公府的多数人瞧着六姑娘的眼神里都透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同情,这六姑娘啊,虽然样貌生得好,但是身子弱,脑子也不好,怪不可怜的。
  沈翀来时,院子里的紫藤花已开了不少,一簇簇紫色的花穗如葡萄般挂在藤上,煞是可爱。
  “哥哥是要带我出去?”沈谣语调中透着一丝诧异。
  沈翀无奈摇头道:“哎,有个如此聪慧的妹妹实在是少了许多乐趣。”
  沈谣微微一笑:“哥哥稍候,我去去就来。”
  青画青禾伺候沈谣更衣,青竹为沈谣上裳挑选了白底绡花右衽襦衣,下套湖蓝色掐金色柳絮碎花长裙,青画却觉着太过素净,沈谣瞥了一眼,便指了指床上的云锦累珠披风,青竹这才作罢。
  “姑娘,您怎么知道世子爷要带您出门啊?”说起来青画都觉着不可思议,世子爷进门一句话还未说,六姑娘就知道了来意,这人仿佛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什么都知道。
  沈谣道:“寻常这个时候哥哥都在衙署当值,想来今日应是休沐日。而他今日所穿衣着并非在家常服,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哥哥身边跟着的小厮多了一个人。”
  青画想了想道:“您说的是冷叔啊!奴婢怎么就没想到呢。想来世子爷带着冷叔是为了保护姑娘的安全。”
  沈翀出门通常骑马,带着冷叔时则会乘马车。
  “那姑娘是否先去夫人那里说一声?”青竹到底不放心。
  “不必。”以沈翀的体贴周到,自是已经向周氏请示过了,不然也不会直接来找她。
  沈谣在青竹搀扶下上了马车,随后沈翀也入了马车。
  触及沈谣略微讶异的目光,沈翀摸了摸鼻子,道:“外头有些冷。”
  若是马车里的人是沈慧一定会戳穿他的谎言,但沈谣却是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第11章 看戏
  前些日的花朝节,沈谣并未出门,她倒是听林锦瑟说了那日街市的盛况。大周花朝节素来有祭祀花神的习俗,为花神设神位,祭之以素馔,莳花者于这日酬酒祭祀。花农们汇聚在花神庙供奉花神,祈求来年花木繁茂,亦将平日里娇养的花儿摆出来售卖、观赏,在大周的西市会有一整条街市售卖各种花卉,寻常百姓人家也会将自家盆栽花卉摆在大门口,一户挨一户,搭成一条花街。富贵人家不仅在门口摆出各种名品仙葩,甚至搭出各种造型,跌宕多姿,错落有致。
  如沈谣这般的高门贵族,多宴于郊野花圃,或是家园赏红,这“赏红”是花朝节另一习俗,这日人们会在树枝上系各色绸缎,并各色彩纸做成花旛,花旛的形状各有所异,于是满庭皆红绸飞扬,美不胜收。
  便是隔了这许多日,街市上仍是鲜花萦绕,沈谣看得入神,不妨马车剧烈摇晃了一下,若不是沈翀眼疾手快将手垫在她额前,这一下便结结实实地撞在车壁上了。
  即便如此,沈谣光洁白皙的额头上仍有些红,如玉笋纤细洁净的小手轻轻压在额头,鸦色长睫轻轻一颤,抬眸任是清清亮亮的无邪。
  沈翀摸着下巴,兀自想到,这小丫头似乎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羞赫。
  马车在一间叫宝华斋的牌楼前停下,沈翀先下了车,掌柜的似是早得了信儿,早早便侯在门口。
  下车前,沈翀特意叮嘱她将幂篱带上,下了车,沈翀便带着她穿过外间的铺子进了一处庭院,又绕了几绕,带她从一处角门走了出去。
  那掌柜的将他们送出门方才低声道:“爷放心,这门我给您留着。”
  出了门是一条偏僻的小巷子,路上行人稀少。这一路上沈谣跟在沈翀后面,一句话未问,显然是对他这个哥哥信任至极,令他很是愉悦。
  “宝华斋是我的产业,与国公府无关,你若是喜欢什么自去拿,掌柜那里我已知会。”
  沈翀将她带入一处庭院,除了看门的小厮,三进的院子竟无一人,显然又是沈翀提前安排好的。
  将沈谣引入二楼的一间屋子,室内布置得倒也雅致,桌子放着茶具,茶几一旁的红泥小炉正冒着热气。茶具旁放着一只小小的青花白地瓷长颈梅瓶,里面插着一枝开得正好的桃花。
  沈谣脱下帷帽,跪坐在席上,清澈的眸子时不时落在沈翀身上。
  不等青竹奉茶,沈翀兀自拿起水壶添水,泡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配上那张俊逸不凡的脸,很是赏心悦目、
  沉思许久,沈谣忽然道:“哥哥带我出来,可是为了武安侯府之事?”
  “果然是瞒不过你。”沈翀早知道瞒不住她,遂将她引至窗前,伸手推开了窗子,窗外正是他们来时经过的一条小巷。
  恰此时,街巷的一头驶来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马车一路行至窗子对面的一户门下停下,车帘掀开走下一同样带着帷帽的女子。
  虽然女子遮掩了面容,但沈谣还是第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正是武安侯府的小姐武清霜,之所以认出来是因为沈谣见过武清霜身旁的丫鬟,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架不住沈谣记性好。
  那小丫鬟上前轻轻叩门,门很快便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他将人迎了进去,随后探出头四下看了看。
  沈翀选的这处屋舍恰好能将对方看得一清二楚,对面的人却很难发现他们。沈翀指了指另外一扇窗子,沈谣走了过去,就见院子里站着一年轻男子,此时正焦急地走来走去,仿佛是听到了脚步声,连忙迎了上去。
  武清霜已脱下帷帽,见到男子脸上随即露出欣喜之色,快走几步扑向男子的怀抱,后者亦紧紧将人揽在怀中。
  原来是私会,沈谣不由看向沈翀,亲眼目睹自己未婚妻子与其他男人幽会,是个正常男子都会愤怒的吧。
  然而,她想错了。
  面前的男子睁着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握着一只青花云纹薄胎碗,此时正笑吟吟地看着对面相拥的男女,通身上下没有一丝气息可以称之为愤怒。
  沈谣若有所悟道:“原来哥哥一早便想退了这门亲事。”
  沈翀道:“那倒不是,毕竟与武安侯结亲并非坏事。”
  如此说来那便是哥哥对这位武安侯府的嫡小姐不满意了,现在想来武安侯府之所以屡屡延迟婚期,怕是武清霜使得坏。以武安侯对武清妍的态度来看,武安侯定然是对武清霜的事情毫不知情。
  此刻,对面屋子里的一对鸳鸯已相拥而吻,女子微仰着脸,眼睛半眯着,白皙脸颊宛如霞染,粉红的唇角微微张着,一副任君采撷的媚态。
  男子埋首女子颈间,手指则在女子身上不停地游走。
  沈谣正看得入神,面前却是一黑,窗子哒地一声关上了。
  她有些不满地回头,正对上沈翀含着浓浓促狭笑意的墨眸,修长的手指刮了下沈谣的翘鼻,低低笑道:“你这丫头好不知羞!”
  “饮食男女之欲。人之大共也。”沈谣偏过头,从未有人对她做过如此亲昵的举动,她有些不适,总感觉鼻子上趴着一只蜜蜂,痒痒的。
  “对了,那男子是谁?”沈谣心中隐隐有猜测,但仍是觉得不太可能。
  沈翀嘴边的笑意淡去,冷哼道:“除了陈轩还能是谁?”
  果然是他,前不久与武清妍议亲的都御史家的长子陈轩。如此一来,武清霜谋害国公府的嫡出姑娘嫁祸武清妍便能说得通,武清妍在都御史夫人那里失了脸面,陈家自然就看不上武清妍,这婚事便不能成。
  而国公府嫡出姑娘出了事儿,国公府震怒,想必会退了与武安侯府的亲事,那么武清霜与沈翀的婚事便可作罢。
  届时男未婚女未嫁,真真是好算计。可这用别人鲜血与亲妹婚姻换来的婚宴真的就能长久吗?
  人心之恶,竟至于此。
  这时,小巷子里传来了马蹄声,沈谣来到临街的小窗前,恰好看到武安侯世子武清炜跳下马,他并未敲门,反而一掀衣摆翻墙入了小院。
  看来是一早便得了消息,沈谣回眸看向沈翀。
  “我已给武安侯足够的面子,相信他会懂。”虽然与武安侯结亲不成,但有这份恩情在,武安侯仍可大用。
  “好了。戏看完了,肚子也该饿了,我带你去致美斋,那里的香糟葡萄鱼、板栗烧野鸡很是美味。”沈翀带着她原路返回宝华斋上了马车,约莫一刻钟便至致美斋。
 
 
第12章 冤家路窄
  沈谣本就是嘴刁之人,在吃食上从不将就,寻常酒楼的饭食很难勾起她的兴趣,而沈翀为她推荐的几样菜色却甚是美味。
  “这香糟葡萄鱼一般选择两斤左右的鳜鱼,去头尾,去内脏、腮、鳞,最后去骨,将鱼肉用葡萄花刀制成葡萄颗粒状,腌渍入味后,拍上面粉,裹上鸡蛋液,用热勺凉油升温后,下鱼炸至金黄,再用红葡萄酒调味。若是用新鲜葡萄液兑入些许玫瑰露酒、白糖、盐等滤出的葡萄汁勾兑味道则更佳……”
  谈至美食,沈翀眼睛里总是含着笑,黑眸转动时流光溢彩。
  沈谣不由感叹道:“原来哥哥才是实至名归的老饕,不仅会吃,还知道如何做,只是不知哥哥厨艺如何?”
  沈翀眨眨眼:“你想知道?”
  沈谣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俗话说君子远庖厨,更何况国公府的世子爷,他肯定是不会的。
  两人并没有再对这个问题进行深度探讨,反而是这一桌子美食令沈谣很是惋惜,她虽然很有食欲,但食量很小。
  沈翀用的也不多,两人吃罢便打算回府,谁知刚出雅间便遇到了熟人,沈翀便嘱托她先行在马车上等候。
  出了雅间穿过长廊又是一处厅堂,临窗摆了几张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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