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着小姑娘瑟瑟发抖,一如受惊的兔儿般,他咬牙忍了忍,只得紧紧将她抱住,脸挨在她面颊边,埋在枕上,闷声闷气道:
“那你别动,三哥替你暖暖……”
江幸玖暗自舒了口气,连忙说些别的转移他注意。
“你可是彻底得罪怀王了,然后呢?圣上可知怀王与你拳脚相向?”
“知道,圣上只当做听个乐子,没了乔家势力推波助澜,怀王一人只能看作是个娇纵惯坏的孩子,圣上只当他在撒性子,还拐弯抹角提点我,可借机指点指点怀王的武艺。”
江幸玖抿唇憋笑,“指点指点?”
萧平笙闷声嗤笑,“我忙着到处惹是生非,哪有功夫给圣上教孩子?”
江幸玖轻笑,顺着他调侃道,“箫将军果真辛苦,如今在帝都城啊,你可是威风的不得了。”
箫平笙无声失笑,撑起身看她,对上她月眸弯弯的笑颜,一时心情也没那么郁闷了,还故作倨傲的勾了勾唇。
“要娶阿玖,自是得做帝都一霸。不然,日后如何给娘子撑腰?”
“我又不去惹是生非,需得什么得你来撑腰?”江幸玖好笑的白了他一眼。
箫平笙意味深长一笑,自她身上翻身下来,撑着额角侧躺看她,徐徐开口。
“娘子贤淑乖巧,自是不会去招惹是非,只是如今我树敌诸多,难免会有那等小人迁怒与你。”
江幸玖闻言一怔,卷翘的浓睫眨了眨,眼巴巴望着他,“你这是何意?”
箫平笙低笑一声,轻轻捏了捏她白嫩的面颊,柔声道:
“只是给你提个醒,你夫君如今是帝都一霸,深得圣上宠信,日后娘子出门在外,可要记着你是背景雄厚的,遇上不长眼之人,大可教训去,千万不能让自己吃亏。”
江幸玖:“……”
——就是没有很得意,还很不安是怎么一回事?
第98章
堂堂一品护国大将军,你跟我哭穷呀?
调任函已下,无论江夫人如何不愿,江昀杰都得去陇南。
他启程前夜,鹅雪纷飞下了半夜,黎明时却又出了日头,本是晴朗的天气,却笼着层彻骨的寒意。
江幸玖跟着江昀律和江昀翰出城送行,马车停下时,她掀开车帘,瞧见几个男儿站在马前与江昀杰说话。
箫平笙也在,他穿了身儿深黑长袍外罩灰白狼皮领大氅,侧脸瞧着冷峻清寒,他身后还站着两个黑衣侍从,大约是派给江昀杰做近侍的。
“暗中的人都已先行一步,胡一和胡二最好是不离开你身边,出行在外,你行事收敛些,莫要像平时没个分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到了陇南,他们自然有法子与我联络,万事切莫自作主张,你要做的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不可急攻心切,时刻要与帝都通报……”
江幸玖走近时,正听见箫平笙语声清冽,在叮嘱她三哥。
江昀杰哭笑不得,十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制止他:
“你可得了,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在我面前充什么大呢?还嫌我被教训的不够?”
箫平笙薄唇微抿,浅浅扯了扯唇,上前拍了拍他肩头,浅叹一声:
“辛苦此行,好好活着,他朝陇南再会。”
江昀杰握拳在他肩头捶了一下,风流倜傥的撩了把鬓发,笑嘻嘻道:
“包在江三爷身上,替你安排好,保管你来时大刀阔斧,杀伐顺利。”
几人纷纷笑了,长兄江昀律上前抱了抱他,语气温沉:
“你从未离开过帝都城,任重而道远,说不定明日便有人想在路上取你向上人头。老三,万难之前,保命为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江昀杰唇角扯了扯,回拥了他一下,小声嘀咕:“大哥,我就不把你这么没骨气的话,说给祖父听了。”
江昀律笑了笑,松开他退到一旁,继而江昀翰踱步上前。
他欲言又止,折扇敲了敲掌心,轻轻戳了江昀杰一下,神情复杂地开口:
“到了那儿,也别拘泥于家世门庭和出身了,看上入眼的,就先下手为强吧,什么也别耽误,啊。”
江昀杰茫然的眨了眨眼,“啊?”
江昀翰笑的意味深长,凑上前去与他耳语,“母亲生怕你和大哥一样,保不齐着紧趁你不在,就私下给你敲定门亲事,等你回来,可只有被按着头拜堂的份儿了。”
江昀杰脸色一黑,嫌弃的推开他,“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没人逼你。”
江昀翰懒懒一笑,晃着折扇走到了一边。
江昀杰咂了咂嘴,白了他一眼,继而眼巴巴望向站在一旁没吭声的江幸玖,星眸里精光烁烁。
江幸玖见状,浅叹一声,走上前,将抱在怀里的匣子塞给他,面露无奈:
“我跟大嫂替你凑的,回来要还的,你省着点花。”
江昀杰顿时咧开了嘴,珍惜的摸了摸怀里的匣子,还偷偷掂了掂重量,连连点头保证:
“你放心,等三哥升了官儿,铁定加倍还你,替我谢谢大嫂啊。”
这副寒酸相,看的箫平笙眉梢一斜,拿眼去睨江幸玖,江幸玖樱唇微抿没理他。
送走了江昀杰,几人打道回府,江家兄弟二人十分有眼色地给两人腾出相处的时间。
箫平笙干脆弃了马,吩咐箫胡先回去,自己弯身钻进了马车。
四目相对,他径直开口询问,“怎么他办差事,还用你的私房银子?堂堂兵部员外郎,江家三少爷,囊中羞涩至此?”
江幸玖抱着小暖炉,月眸略弯,语声轻细含笑:“我母亲气他,故意甩手不管,不许账房给他支银子。”
箫平笙闻言凤眸溢笑,轻轻摇头,继而叹息一声,似是有些惋惜。
“那也该让他打张欠条,你借了他多少?”
江幸玖好笑,脚尖踢了踢他,“嫡亲的兄妹,打什么欠条?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有多少私房银子?瞧不出你还如此锱铢必较。”
“我锱铢必较?”
箫平笙不以为然,起身挪到她身边,紧挨着她坐下。
“你是不知我如今日子过的多清苦,眼看离开春不远了,娘子的银子慷慨给了舅兄,日后咱们的日子可怎么过?”
江幸玖一脸难以置信,上下打量他一眼,嗔笑道:
“堂堂一品护国大将军,你跟我哭穷呀?还惦记上我的私房银子了?”
“你怎么就清苦了?将军府统共就那么两个主子,你倒是说说,圣上赏赐你那么些金银珠宝,都花哪儿去了?”
箫平笙「啧」了一声,一脸无辜委屈的望着她:“一多半给你添聘礼了,剩下一小半,都折了现,花在修葺府宅和新房上了。”
江幸玖无言以对,她沉了口气,盯着他摇摇头:“这就过了,陛下派工部替你修的院子,工部敢收你差事费?”
“工部是不敢收。”箫平笙老老实实答话,继而扯了扯唇,“差事费才几个银子?但我为了不委屈阿玖,选的都是上等的好料,添置的全是最好的家具物件儿。”
江幸玖顿时心生不好的预感,她一脸惊疑的打量箫平笙,迟疑问道:
“院子修好了?”
“差不多,年底竣工。”
“花了多少银子?”
“至昨日,差不多,五千两上下。”
江幸玖震惊,她月眸瞪得老圆,直盯着箫平笙冷峻的眉眼,脱口惊问:
“五千两?!”
箫平笙环臂而抱,含笑点了点头,似乎觉得自己修座院子,花五千两,是理所应当的事。
江幸玖喉间咽了咽,抬手就推了他一把:“活该你穷的!你不穷谁穷?你造了栋金屋吧!”
“唉?”箫平笙任她推的歪了歪,接着坐直了腰身,清清淡淡道,“这院子是我与阿玖的新房,日后要长相厮守在此,花再多银子三哥也乐意。”
“成亲是何等大事?让你嫁过来,必须过的比未出嫁时好千倍百倍。”
江幸玖更没好气了,与他争论起来。
“你把银子都花完了,我不喝西北风都不错了,哪里好千倍百倍了?!”
箫平笙郑重其事,一脸严肃,“银子花完了人还在,三哥必定让你锦衣玉食,绝不会委屈你。”
“还锦衣玉食?”
江幸玖气笑了,“你一年几个俸禄?不领兵不打仗的,陛下能赏赐你的机会少之又少了。”
——照这么个挥霍势头,怕是就要靠吃嫁妆养家了。
箫平笙浅浅勾唇,眸光疼爱,抬手揉了揉小姑娘发顶,柔声安抚她:
“阿玖放心,三哥自有办法。”
江幸玖抬手推开他,鼓着腮没接话。
看她气鼓鼓的,箫平笙眉眼溢笑,替她掩了掩耳边鬓发,温声哄她:
“等院子完工了,三哥带你去看,你一定喜欢。”
他清润的眸底尽是柔情和疼爱,举止温柔体贴,江幸玖心软的厉害。
她也不想这么没骨气,但这是箫平笙啊……满心期待着要与她长相厮守的箫平笙。
于是,她没绷了两个瞬息,便扭头钻进了他怀里。
第99章
黄梨巷的姑娘们也要歇年假?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马车徐徐停下。
箫平笙长臂缓松,轻吻了她眉心,又垂下眼替她整理衣袖和狐皮披风,温声叮嘱着:
“我还有些事要办,先走了。天冷,你回屋便不要乱走动了。”
江幸玖乖乖坐着,一眨不眨盯着他冷峻含笑的眉眼,浓睫眨了眨,软声道:
“我本来想管你借银子花的,要过年了,我没钱给祺哥儿压岁了。”
箫平笙唇角抑制不住扬起,眉眼带笑与她对视,小姑娘未施粉黛,眉眼如画欺霜赛雪,纯净娇弱的惹人怜爱,眼巴巴望着他的模样,又乖又软。
他没忍住,凑过去在她粉润的樱唇上啄了啄,笑语自喉中溢出来:
“这点银子三哥有,但是阿玖得还我利息。”
他清润漆黑的眸子里似有月芒跳跃,江幸玖被他盯得心跳加速,连忙埋下头起身钻出了车厢。
——利息?呸!色胚!
等箫平笙自车内下来,只瞧见小姑娘清姿卓绝的背影,已经跨进了江府的府门。
江家兄弟二人还站在车前,二人对视一眼,齐齐看他,江昀律温沉一笑,清声开口:
“今日是有空去我那儿共饮一杯,还是有事要办,下次再约?”
箫平笙薄唇抿出一抹笑,鸦黑的眸色动了动,似是思量了一瞬,继而对着他拱了拱手。
“今晚吧,今晚我来叨扰大兄,美酒我带,咱们不醉不归。”
江昀律喉间溢笑,抬手指了指他,“你这杯酒,可真是好等,成,那我侯着了。”
江昀翰把玩儿着折扇,笑的风流倜傥,“也算我一个。”
江昀律顿时长眉一斜,用眼尾上下打量他一眼:“怎么,你今晚也没约了?你最近怎么如此老实,过年了,黄梨巷的姑娘们也要歇年假?”
江昀翰闻言「嘶」了一声,扇柄支起戳了戳眉心,摇头晃脑的叹息:
“说是年节后,江南要来人,母亲耳提面命了,叫我不许再去黄梨巷,可叹我去那儿,也不是去风花雪月的呀。”
江昀律瞬间了悟,抬手拍了拍他肩,一副好自为之的语气:
“谁让你总时不时宿在那儿的?难怪要挖苦老三,合着是你自个儿要没自在了。”
江昀翰长叹一声,一副「哀莫大于心死」地神情,负手望天,语气沉重: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舍我其谁,罢了,罢了。”
江昀律失笑,看向箫平笙,见他冷峻的眉眼一副淡定自若的神情,便知他多半是没听懂什么。
于是,他摆了摆手,催促他,“快走吧,办完了事早些回来。”
箫平笙淡淡勾唇,点了点头,又听江昀翰补充了一句:
“对,早些回来,陪我一醉解千愁啊。”
两人皆用了「回来」二字,箫平笙闻之心下动容,回以温和一笑,拱手与二人道别。
箫胡正牵了马等在不远处,见箫平笙过来,他连忙迎上前,将缰绳递给自家将军。
“将军,去刑部大牢吗?”
箫平笙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去醉春楼。”
这厢箫平笙赶往醉春楼赴约时,回到皎月院的江幸玖,正裹了张狐皮毯子偎在软榻上,一边磕松子一边翻书页。
近日她迷上了《五州名将传》,里头记载了数百年来各国名将的一生,过往她对将帅兵法一类的书并不是很感兴趣,但这一本不太一样。
这本是前两日二哥送来的,据说是里头新增了有关箫平笙的传记,虽然只有短短几页,但江幸玖依然看的津津有味。
她是个有始有终的人,既然开始看了,自然要将整本书都看完。
明春和清夏端着小凳子围在碳炉前,正等着炉子里烤的地瓜和板栗成熟,时不时还要小心翼翼的翻搅一下。
寂静无声中,耳报神明春不甘寂寞,打开了话匣子。
“姑娘,这两日外头可热闹了,听闻马家和秦家的亲事黄了。”
清夏握着铁锹翻了翻栗子,闻言诧异抬眼,“马家和秦家定过亲吗?”
明春眨眨眼,“之前不是说两家在谈吗?马夫人和秦夫人是嫡亲的姐妹,两家要联姻,还不是说话的事?”
清夏搁下铁锹,搓着手道:“亲戚是一回事,那马姑娘在珣王府落了水,众目睽睽之下衣不蔽体坏了名节,秦家还能要她做媳妇儿?善慧县主之前的风头才淡下去,秦家若是真与马家定亲,那不是自找笑柄给人议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