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敢做,自然就不担心这些。”
箫平笙轻咬她耳垂,嗓音暗哑。
“玖娘,外头的事都有我顶着,箫家必然出不了乱子,你放心。”
“圣上如今龙体抱恙,还不知病况深浅,也分不出精力来针对我。”
“箫平笙……”
江幸玖不知是麻的,还是气的,整个人发着抖,小拳头在他背上捶了几下。
“可恶……如今竟然什么都瞒着我了?成亲前还说过的,万事喜欢与我商议。”
箫平笙哑然失笑,揉了揉她纤细的腿,低声道:“不瞒你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如实告知。”
“只是你如今,需得静养,知道归知道,可不能跟着担忧费心,不然郎君会自责。”
江幸玖心里的不满消匿,樱唇微嘟。
“还说不瞒我,那个小孔大夫,还有春晖堂……”
“眼下该歇了,不提别人。”
箫平笙清清浅浅打断她,惬意的将玉人儿整个揉在怀里,在薄被中掀起一阵阵起伏。
“床笫之中,自然是做床笫之事,娘子若想问什么,改日再问。”
第166章
娘子大逆不道了,这话只与郎君我念叨念叨就成
不出箫平笙所料,第二日的早朝上,论功行赏的旨意一一颁布。
此次随行出征的人,具是官升一级,赐府赐地赐银子。
唯有邢修远官升两级,晋升为四品骁骑游击将军。
大召惯例,四品以上官员具会赐予官邸一座,按规制赏赐金银珠宝布匹奴仆。
江昀杰自是不必说,原先就是在兵部任职的。
而今又为圣上绊倒齐国公立了奇功。
有江太傅替他运作。
直接晋封兵部左侍郎一职,赐官邸,赏赐金银玉器。
箫平笙领旨出征后,兵部便暂交朔王管辖。
若是江昀杰脚踏实地不出意外,想来过不了三两年,就能逮着机会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
倒是这趟的主帅箫平笙。
最后却是只得了些金银玉器和绫罗绸缎,看起来比其他人都要惨些。
然而包括箫平笙自己在内,都不曾有异议。
他已经是一品护国大将军,再晋封,就该王公爵位了。
何况,出征前,圣上便已经给了箫家女眷一品诰命的封赏。
这会儿,箫平笙是最没有话语权的,再赏赐他什么,他就拿着什么。
说句不好听的,这就像做买卖,已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你就算后头发现你自己卖低了价格,也已经晚了。
早朝过后,众臣陆续出宫,不论文臣武将,见了面都是道贺寒暄,一片其乐融融。
朔王与箫平笙刻意落在诸人末尾,两人低声交谈,姿态十分熟稔。
“齐国公父子的人头一献上来,圣上看了一眼,就让人送去了宗人府,关在那儿的乔贵妃破了心防,许是哀莫大于心死,咒骂圣上时,说了些话,我正巧听的一清二楚。”
朔王说着,左右看了一眼,见四下已无人,驻足台阶上,苦笑一声将声音放的更低了。
“宗人府里的事儿,一点风声都瞒不过圣上的耳朵,我这几日心里慌啊……”
箫平笙一脸好笑,负着手略略倾身:“说来听听,我替你慌一慌。”
“我总算知道我母亲,为何这么厌恶苏家和珣王。”
朔王眉眼温润笑中略透苦涩,“一言难尽,晚些时候过府来,陪我喝几杯。”
箫平笙若有所思,抬手拍了拍他肩背,“今晚我得回江府,明日下朝陪你喝。”
朔王也不急这一晚,揣着手叹了口气,点点头。
两人接着下了台阶,临近宫门前,箫平笙扫了他一眼。
“苏家那件事,圣上没有再多问?就没察觉其中蹊跷?”
朔王负着手摇了摇头,嗨了一声,“就算有蹊跷,也牵扯不到你,你人那会儿还在陇南呢。”
箫平笙淡淡扯唇,“又欠你个人情,也替我向长公主道个谢。”
朔王失笑摆手,“倒也不用谢,我母亲可早厌烦苏家了,说不准心里多痛快。”
箫平笙笑了一声,先一步告辞。
当晚,箫平笙与江幸玖留在江府过夜。
亥时三刻回到皎月院,屋里还点着灯,推门而入,一眼就瞧见小娘子还歪在榻上等他,他不由笑了一声。
“不是说了,让你先睡的?”
“惦记着你,我一个人睡不踏实呀。”江幸玖素手掩唇,打了个哈欠,下榻踩了绣鞋。
入了七月,帝都已是盛夏之季,她穿了件儿云烟罗薄衫,瞧着清简素丽,贡纱灯光线柔和,为她笼了层朦胧光晕,小娘子娉婷身段走动间摇曳生姿,透着丝丝不经意地慵媚,一幕幕都如此撩人心弦。
箫平笙原本是自己动手解了腰封,一双纤白素手带着清香,便贴了过来。
他顺势松手,不经意抬眼,顿时就再移不开视线。
她身上的光雾像是侵染入了他眸底,在深黑的瞳洞中「噼啦」跳跃。
江幸玖浓睫低垂,丝毫没察觉箫平笙的异常,樱唇轻掀,细语绵软。
“我没法让自己清静下来,脑子里它自己转个不停,你说圣上而今龙体抱恙,怕是更会疑神疑鬼,他以为你灭了齐国公,兔死狗烹,他是不是有心思想除掉你呀?”
说着,她将褪下来的外袍挽在臂间,抬眼看箫平笙,黛眉浅蹙。
“这一年来,圣上为了铲除齐国公,动作闹的多大呀?整个朝堂怕是都得休养生息一阵子。”
“当年大燕受了重创,如今也缓了三年多,怕是已经恢复了元气,说不定正在虎视眈眈蓄势待发呢!
大召虽是刚与大楚结盟,但这种联姻,便是嫡亲的公主嫁过去,说不定也就哪日撕破了……”
“箫郎,这种局面,一触即发,圣上应该不会垂死糊涂,就看不明白的吧?真要再容不下你,谁来替他守江山护边疆呢?”
听她满面忧虑絮叨了一通,箫平笙无声失笑,揽了她腰肢往床榻边去,笑语低沉。
“正是如此,他又忌讳又无奈,故而也没办法,箫家的安危暂且不用担忧,玖娘就省省心思吧,高枕无忧好好养身子就是。”
得了他一句肯定,江幸玖的心当真定了几分。
她浅浅舒了口气,扯着薄被躺下,叹息道:“伴君如伴虎啊。过往我祖父深得先帝和当今圣上宠信,江家多少年都是风平浪静昌荣不衰,我也并非没想过有一日会呈败落之势。
但心里的担忧是没这么多的,因为上头有祖父,有父亲和兄长们,他们各个都是有本事,有能耐的,必然能审时度势,想好对策。”
“如今嫁到箫家,与你夫妻同命,这种突临头顶的压迫感一来,当真是让人头皮发麻……”
箫平笙听了闷声失笑,挨着她躺下,一手搭在她身上,轻轻打着拍子。
“成亲前玖娘自己说的,你的祖父,父亲还有兄长,都会帮我,如今我不是一个人,玖娘不必担心了,箫家,绝不会毁在你我手中。”
他说的笃定,江幸玖心里最后的那几分不宁也平息了。
她侧过身,与他面对面,细声说着悄悄话。
“你定然知道了,我大哥到尚书房授课了,那儿只一位皇子,你说,圣上是不是属意八皇子继位了?那珣王该急了吧?”
箫平笙眉眼溢笑,刮了刮她鼻头,“急不急的,与咱们没什么关系。”
——越急越好,急了才出乱子。
江幸玖皱了皱鼻子,小声嘀咕着:“我如今是希望圣上当真病重了,那八皇子继位,他是个半大孩子,至少数年内,就算是忌惮你这大召战神,也没能力折腾咱们。”
“嗯……”
箫平笙哼笑一声,挑眉训她。
“娘子大逆不道了,这话只与郎君我念叨念叨就成,憋在心里别再念了。”
江幸玖嘟了嘟嘴,轻嗔他一眼。
“这点轻重我还是知晓的。”
“我不希望珣王继位,是因着秦明珠上次来将军府,说的些话,而今想想,还是气不过!”
第167章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哦?”
箫平笙修眉轻挑,瑞凤眸里笑意清浅,悠悠问了一句。
“她跑到将军府来,气着了娘子?”
“别提多烦人了!”
江幸玖黛眉蹙着,一脸嫌恶的摆了下手,“她竟是意有所指的暗示我,马家倒台,苏家败落,拿捏他秦家,都是你的算计,你心机叵测图谋不轨!
我都要气死了!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出生入死鞠躬尽瘁的,圣上还忌惮你,旁人也给你泼脏水,这也太糟心了!”
“她如今是珣王侧妃,跟珣王一条绳上的,她的话,定然也是珣王的心思!”
“他若是继位,头一个恶心的就是咱们箫家。”
箫平笙默默听了,凤眸里流光幽暗,旋即轻笑着捏了捏她气鼓鼓的小脸儿,语气里尽是满不在乎。
“何必为个外人生气?旁人如何想如何做,都与我们无关,娘子不必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江幸玖想说,怎么能说与我们无关?
他们嚼舌的明明是她的郎君啊!
可对着箫平笙清润的眉眼带笑的眸子,她话便咽了回去,安静了半晌,深吸了口气,喃喃低语。
“箫郎,我知道,与你比起来,我还是不够沉稳,不够豁达。”
“可我也知道,你今日能面对别人的诋毁,做到全然漠视,毫不放在心上,都是因为在父亲和大哥相继离开后的那段日子,承受的比这些要沉重。”
“可正是因为如此,你越是觉得别人的诋毁对你来说无关紧要,我思及此,便越觉着心里难过,气愤。”
箫平笙静静听着,笑叹一声,伸臂将人揽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有娘子这番话,这份心意,我便是受再多诽谤也值得了。”
江幸玖鼓了鼓腮,悄声哼道,“我不愿听旁人说你不是的……”
箫平笙眉眼溢笑,唇轻轻贴着她眉心,嗓音醇柔。
“那就不听,让她们随便说去,若真是没法当做听不到,那就骂回去,实在不解气,娘子就打过去。总归不是咱们先要招惹旁人的,犯不着闷声受气。”
江幸玖'扑哧'一声笑出来,攥着他衣襟扯了扯。
“你到底是劝我别放在心上,还是让我别放过他们呀?不管是与人起口舌之争,还是动手撕打,那都是泼妇才做的事,你不能这样教我的——”
“泼妇怎么了?”
箫平笙挑着眉,十分不以为然,谆谆教导江幸玖。
“泼妇好!泼妇从不饶人,也不受委屈,我宁愿娘子是个泼妇,谁都不敢招惹你才好。”
江幸玖笑不可遏,清悦的笑声在寂静的卧房内回荡,令人闻之心情愉悦。
箫平笙瞧着她的笑颜,瑞凤眸柔和,怜爱的揉了揉小娘子粉面含春的面颊。
“高兴了,便快些睡,时候不早了。”
“嗯。”江幸玖乖乖靠在他怀里,合上眼睑。
男人的手在她背上轻拍着,像是在哄心爱的孩子。
翌日,朝后,箫平笙径直去了朔王府。
主院里摆了酒席,朔王屏退了所有人,亲自提壶替箫平笙斟酒,满脸沉肃的开口。
“你离开帝都之前,找我母亲商议怀王之事,提出将怀王秘密绑了,营造他出逃投奔齐国公的假象,然后借此事将苏家拖下水。”
“当日我还不明白,为何母亲会轻易点头,她是素来不喜欢珣王,掰他羽翼也手下不留情,苏家无缘无故与怀王和乔家扯在一起,定然会落得个灭族的下场,母亲即便是不与苏府来往,至少也该因着父亲的关系,不能这样平白害苏家。”
“而今……”
他说着搁下酒壶,温文尔雅面上笑意苦涩。
“我知道了,她不提父亲,甚至不许任何人提父亲,不是因着怕念起他会难过哀痛,而是因着……记恨他……”
箫平笙眉眼清寒,默默旁听没言语。
朔王也没在意,自顾自叹息一声,“我父亲去的早,幼年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只依稀可想起,他是个温润儒雅的贵郎君,待我十分好。”
“这一点与我母亲不同,这些年来,母亲待我期望颇深,望我能文武双全,对我管教颇严,早些年父亲刚病逝时,我时常因母亲的严厉感到委屈无助,那时便很想念父亲,可我越是想念他,母亲就越是严厉。”
“再大了一些,我多少知道些母亲与父亲之间的情谊,旁人口中听来的。”
“他们都说,芳华长公主当年如何痴恋苏家嫡长子,亲自向先帝求的赐婚圣旨,他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长公主驸马温和儒雅俊美无匹,与公主伉俪情深。”
“我过去也一直以为如此。”
朔王唇角扯了扯,掂起酒盏一饮而尽,继而又替自己斟满。
“我记得,父亲病了许久,他病故前,母亲日日夜夜守在他身边,他病逝后,母亲几日几夜关在房中以泪洗面。”
“她振作起来后,将所有有关父亲的衣物用具全部收起来,抹点了他所有的痕迹,我一直以为,她是怕睹物思人,是在逼着自己放下。”
“她贵为一国长公主,不到三十岁就丧夫,无论是先帝还是今上,都屡次试探过,欲要再替她选新驸马,都被母亲冷漠无视。”
“她寡居一生,独自拉扯我长成……在我身上耗费诸多心思,我本该是她最亲近之人,可我,竟突然发觉,我并不真正明白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