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暗吁一口气,总算这韩湘子不是个笨蛋,要不然真要受这妖精迷惑,原来狐狸精,花精善于勾引人还真有其事。
原以为就此了结,却见白牡丹手中将花粉又是一挥,星星点点之间景象又变了,这次更为神奇,房子没了,破庙没了,竟是夕阳西下,一望无垠的海边。而我们所在的位置也正临大海。
白牡丹瞬间又换了装扮,这次是个娉婷美貌的少女,头带精巧的珍珠小银冠,身穿七彩麟衣,一派清纯,坐在海边的大礁石上眺望大海。
长长的海岸上,远远见一个书生跋涉而来,他行走了一段,停下来面对大海看着,似欣赏,似回忆。
正在他痴痴凝望间,白牡丹在礁石上呼唤他:“韩公子,别来无恙?”
书生回过头来,却不正是那韩湘子还能是谁?敢情白牡丹还未死心。
“七公主?”韩湘子望着少女的模样,有点恍惚。
白牡丹盈盈含笑,“上次一别,甚是想念,不料今日有重逢之日。”她说话间,秋波流传,粼粼波光和夕阳的映衬下,有种绚丽之美,“我赠送的紫金萧可还在?”
韩湘子看着七公主的眼睛有几分倾慕,“在,自赐教以来,受益匪浅,几番想来拜谢,今日得见公主,实乃三生有幸,”他作了个揖,抽出笛子道:“紫金萧随我遍访名川,湘子唯恐愚钝,不配此物,此番一别,公主的琴艺只怕更精湛了,不知湘子能否有幸,再次倾听佳音?”
白牡丹显然没料韩湘子会提此要求,神色有点不安:“今日走得匆忙,琴没带在身边,”又笑道:“听闻韩公子一心访道求仙,何故执着?莫若停留脚步,长住于此,以后琴箫和鸣,岂不更好?”
韩湘子怔怔地看着白牡丹所变的七公主,“公主的琴不是向来不离身的吗?”随后又道,“我正是感悟音律之美,才知我一凡夫俗子,就算悟了其中真谛,终会随着肉身化尘飞去,从此求道修仙,也慰我音乐声中孜孜倦求长存,公主何出此言?”
白牡丹被驳得哑口无言。
韩湘子又瞧了瞧白牡丹,忽然笑道:“是知音者为是,不是者为不是,公主乃是精通音律之人,我有一曲,心意尽在其中。”说罢,拿起紫金萧在唇边轻启,一声声悠扬的笛声在海边回荡,时而婉转清灵,时而荡气回肠,时而缠绵悱恻,一曲罢了,仿佛余音缭绕。
“公主可明了?”韩湘子最后问白牡丹。
白牡丹虽会抚琴吟曲,音律的造诣俨然没有韩湘子对七公主期望的那么高,又不懂两人经历的过去,不由得尴尬地点点头,“明白,明白。”
韩湘子欣然大笑,“后会有期。”衣袖一挥,豪放离去。
白牡丹目睹着韩湘子的身影,又是一番惆怅。
第049章
眼见白牡丹两番勾引韩湘子不成,我只希望她快点罢手,这两番变化看起来时间不长,但我站在那里,又不能随便乱动,腿都酸了。
现在我也明白了,我们所看到的皆是幻境,白牡丹手中的花粉想必是幻粉之类的,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白牡丹变来变去,恐怕我自己身在其中也不得而知。
这次还不错,白牡丹手一挥,周围又变回到原来的小屋,我们又回到原处。
白牡丹命人将竹帘高高挂起,纱帘垂下,又布置了几株牡丹花摆置房中,阳光透过轻纱照进屋子,十分柔和,且春意盎然。
她心情不错,精心打扮装饰一番,比淡妆要靓丽许多。——只是,不知她又要做什么?
她脚一出门,我就迫不及待现了身形,红孩儿也变了回本色。
“赶快溜吧,”我道:“瞧她演的这几出戏,着实无聊。”
红孩儿没探出什么来,也想离开,刚要迈出门,就听见楼梯上脚步声声,白牡丹好像又陪着一人上楼来。
“不行,我好紧张,不能再隐形了。”我轻声道,隐身术我学会不久,运用得不娴熟,刚才好几次差点露出破绽。
这大屋连着一间厢房,厢房内有张床,仅用纱帘相隔,此时两端挑起,红孩儿将我一拉,一下子躲进了床底,透过床沿的镂空雕花,可以看到屋中央的动向。
刚躲下,就见白牡丹和一位年轻公子走进来,细一瞧,竟还是韩湘子。
没想到白牡丹如此执着,不见南墙不回头。
桌上已备好了美酒佳肴,“公子请坐。”白牡丹礼让着。
韩湘子却很显拘束,他坐下后问:“有人送信,说吕道长约我在此等候,不知姑娘可知此事?”
“知道,道长到此恐怕还得一个时辰后。”
“一个时辰?”韩湘子一听这么长时间,站起来,“请恕在下冒昧,打扰了,我去去再来。”
“不忙,有此空闲正好坐下来喝一杯。”白牡丹把酒给斟上了。
韩湘子刚要拒绝,又听白牡丹道:“韩公子之意我明了,同是天涯人,何妨说几句肺腑之言?“韩湘子闻言,只好又坐了下来。
白牡丹接着说:“似韩公子这般天资聪颖,又生得一副好皮囊,想你一凡人,生命苦短,不求高官,不图美色,却要去那修仙路上苦行,这是何苦?”
韩湘子道:“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为谋,姑娘不懂也不奇怪。”
白牡丹自酌一杯,苦笑道:“我叫白牡丹,是一花仙,少说也有二三百年风雨,谈起来我不受天庭约束,又在人间逍遥,也算快活。但是,每每窗前月下,孤冷清寂,又有谁知,是神仙又如何,活的久又如何,都说神仙好,不知好在哪里?”
她指了指窗外,“公子你听,那楼下你侬我侬之声声声入耳,虽说人间浮华短暂,却胜过我独自一人守着孤灯长明,”说着又自斟自饮,已是两颊绯红,她继续道:“这来来去去,达官贵人,风流才子我也见过不计其数,难得见到像韩公子这般胸怀坦荡之人,想我白牡丹亦是心高气傲,今生若能与公子这样的人才共结连理,即便短短几十年,也死而无憾了……”
她话未完,韩湘子打住道,“白姑娘,你醉了。”
白牡丹双眼迷离地盯着他:“我醉了么?哈哈……难得酒后吐露真言,我为公子舞一曲如何?”接着绸带挥挥洒洒,竟自妖妖娆娆跳起舞来。
我却是叫苦不迭,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无聊?——躲在人家床底下看谈情说爱。
白牡丹虽醉态可掬,跳起舞来兴致高昂,毫无停止的迹象。
我暗自恨道:白牡丹啊,白牡丹,不怪我搅你的浑水,只怪你太缠绵。
见附近有盆牡丹花,我手一扬,立刻飘来一片花瓣。我用指甲刻了“小心,速走”几个小字。
红孩儿怕我暴露行踪,欲制止我。
我气不打一处来,瞪着他:若不是你,我们怎么会如此龌蹉不堪?
气着气着,索性脚上卯足劲力,猛然狠踹了他一脚,他不及防,表情痛苦地张了一下嘴,却是不敢叫出声,咬牙切齿要杀了我一般。
我将花瓣轻吹口气,花瓣在地上直向韩湘子脚边滚落去。
白牡丹正沉醉于舞蹈,丝毫没有察觉。
韩湘子捡起花瓣,看了看,又向四周望了望,没看出什么端倪来,但他心里甚是明了,起身对白牡丹道:“白姑娘,在下有事,先告辞了。”
白牡丹满脸通红,还未从醉意中清醒过来。
这时,房门前的银铃骤响,几个人飘然而至,出现在屋中央,一个坦腹跛足,拄着拐杖,背着葫芦;一人手持荷叶荷花,容貌甜美安详,是个女仙;还有一个就是之前见到的留着美须的年轻道士。
白牡丹这才清醒几分,脸色酣红未退,赶紧行礼道:“拜见三位道长,仙姑。”
我恍然,原来他们是铁拐李,何仙姑,那个身负宝剑的道士就是吕洞宾了。
铁拐李大笑:“韩湘子,难得你求道之心坚定,今日且随我们去吧。”
何仙姑取笑道:“吕师兄入道之初,情迷白牡丹,让求仙之路费了好多周折,每每谈及还常言‘是凡人皆会如此’,此次试探韩湘子,怎么样?可是输了?”
吕洞宾一脸愧色,“过往之事,不提也罢,明日起,贫道闭关修行,心无杂念自清明。”
韩湘子大喜,“原来是诸位仙家背后助我,请受韩湘子一拜。”
拜完后,铁拐李对白牡丹道:“当初我让你三试吕洞宾,他生性风流,情关难越,此次再试韩湘子,你却情迷与他,哈哈,终是多情却被无情恼,此番有劳你了,多谢多谢。”
“岂敢言谢?当初若不是道长教授‘撒豆成兵’之术,牡丹至今还寄人篱下,怎有这般自在?恭喜道长度得有缘人。”白牡丹被说破心事,脸上更是一红。
铁拐李不以为然道:“我虽授你法术,还亏你自己聪慧,运作撒草成精打探消息谋此营生。”他转而又对我们这个方向喊道:“两位小仙家还不出来么?刚才若不是见你们现形,还真不知二位藏在此处。”
第050章
原来他们几个也是隐藏暗处多时了。
我们不得不从床底下爬出来,这可真是糗大了,越是不想被发现,还越是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白牡丹似乎酒未全醒,不明所以看着我们,“你们是谁?怎会在我屋里?”
红孩儿却是面色不改,“我们打算去倚香居前院的,误入了后门,看来真是走错了。”随后对铁拐李三人一抱拳:“无意破坏,勿怪,勿怪。”
他们几人均是一笑,并未放在心上。
韩湘子醒悟道:“刚才原来是二位相助,多谢提醒。”
红孩儿道:“谢就不必了,我听闻你得道之前,到处拜师学习音艺技巧,想是颇有感悟,我很感兴趣,不知你可曾有所记载?”
韩湘子坦诚道:“我别无爱好,唯偏爱声乐音律,也确实将所学写了有几篇手札,”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卷纸来,“你既然喜欢,拿去看看无妨。”
红孩儿道:“多谢,观后定当奉还。”
韩湘子摆摆手:“不用了,里面的内容我已了然于心,能赠与知音之人,也物有所值,不枉费我一片心血。”
红孩儿听说,也不推却了,大大方方将手札收进怀里。
铁拐李说还有几位有缘人要度,与吕洞宾,何仙姑带着韩湘子转眼就飞离而去。
我们也匆忙告辞。
一出门,我就长长舒了口气,责怪红孩儿道:“早知不该与你去做偷鸡摸狗的事,如若传出去,说我灵珠仙子躲在人家床底下,以后何以见人?”
红孩儿鄙视道,“你道你是谁?有几个认识你的?我才倒霉呢,自出道以来还没这么狼狈过,若不是你法力不济,我们怎么会狼狈不堪?我红孩儿的一世英名算是被你毁了。”
他生了会儿闷气,想起韩湘子赠的音乐手记,拿出来翻了翻,“……倒也不是完全没收获。”
“你要这个做什么?”我问,蓦然想起他的金枪原是一只小金笛,难不成他也有声乐爱好?
他笑道:“你不懂,万物即好也坏,音乐之美,用在欣赏,让人流连忘返,用在毁灭,却是抹杀于无形。”我虽不怎么明白,听他一说,却觉得可怕。
走着,走着,他又笑了起来,“这一趟也算是没白跑,我总算知道白牡丹的消息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
红孩儿停住脚步,很无奈地盯了我一眼,“你躲在人家床下干什么?还倍觉无颜抱怨这么久,竟然一点收获都没有,这么笨的!掉朵云彩下来都可以把你砸死。”
这家伙的嘴巴真是不积口德,我气呼呼地刚要发火,转念又想知道白牡丹消息来源,只好忍气吞声问:“你没被云朵砸死,那你说啊,她消息到底哪来的?”
他环顾了一下地上,“你刚才没听说,她撒草成精?”
“什么意思?”
“撒豆成兵是一种法术,将豆子变成自己的兵卒,主要用在两军对垒增加气势上,那白牡丹用得这法术,将草撒在四处各方,作为草精隐没在草丛里,探听各地消息。”
“啊?”我惊讶得差点合不拢嘴,撒豆成兵我可以理解,就跟孙猴子变猴毛似的,但是撒草去探听消息却是闻所未闻,本来那金毛夫人用老鼠做眼线,都觉得不可思议,谁曾想草丛里会有探听消息的草精?
我不由得看了看四周,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还真是防不胜防啊。难怪白牡丹说她只能探听道地上的消息,原是如此。
红孩儿见怪不怪道:“这妖界能人辈出,法术千奇百怪,枚不胜举,你不是第一天做小妖吧,事事都大惊小怪?”见我紧张兮兮地观察四周,“没事,知道了,以后说话小心点就是,”接着,他的手在空中划了一圈,顿时万籁寂静,周围一点声息都没有了,仿佛有道无形的墙,“实在怕别人听见,像这样隔离起来,他们就听不到了。”
我仰头看了看天际,已是近黄昏了,糟了,出来了近一天,也不知回去后,惠岸会怎么责罚我?希望他不会告诉观音菩萨,否则我的修行怕是永无止境了。
“怎么了?”红孩儿见我面带忧色,“哦,是了,没想到天蚕神丝织成神衣那么不容易,不必担心,以后若有机会,再改不迟。”
“不是因为这个,”我淡淡笑了笑,“不过,还是谢谢你。”不管怎么说,捆仙绳终究还是个宝贝。
“谢什么,原是你应得的,若不是得你相助,我打败老蜘蛛恐怕没这么容易。”
“相助?”我一愣,倍感不解。
再把事情从头到尾细想一遭,心里越来越凉。早上他特地将我约出来,是为了一起去战黑寡妇?要不然,他想赠我宝贝,完全可以在战完黑寡妇之后送给我,没必要让我以身犯险。
“红孩儿,你约我去战黑蜘蛛是早就预谋好的?”我不敢相信,他是想利用我引出飞虫,帮他找到盘丝洞。我不喜欢被人当傻瓜一样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