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音障很费灵力的,咱们该回了。”月流魄打算结账,真不明白他们追到这里来是做什么的,他们如今有什么立场去管玉玉?
不料灼无咎没有要走的意思:“本君等她喝够了再走,回南里的路又黑又远,夜里又有邪祟游魂作乱,本君在后面护着她。”
月流魄无奈叹气,这是何必呢?
“神君,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有意撮合你和玉玉吗?”月流魄也不再提温酒,就着冷酒一口饮下。
“那时看你动心,想着也是难得。当然奉玉也着实让人喜欢,撮合你们呢只是顺水推舟,既能让你得偿所愿,又能给她一个依靠。”
灼无咎眉头紧锁,喃喃地念着「依靠」二字。
月流魄再度重复一遍:“对,依靠。她在这里孤身一人,又是肉体凡胎,没个依靠可怎么活呢?”
“呵呵,怎么活?你们没见她活得多好,真是一根野草。”他饮下一口酒,胃里有些难受。
“是啊,像野草一样,死是没死,但疼了多少番呢?她很怕疼的,你看她平时装得野小子一样,可关了门总偷偷抹眼泪,结果呢,就是衣裳开线她缝一下被针扎了手而已。那么怕疼的一个人,心上却有个血淋淋的大口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不疼。”
月流魄这嘴下起刀子来也一点不含糊,说得灼无咎都心痛起来了。
隔壁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李奉玉正和微生映南呜呜渣渣地乱喊起来。
“五魁首啊六六六!”
“七个巧啊八匹马!”
“呃……”周围有人往那边伸头探脑地看,月流魄微微扶额,这丫头喝个酒还挺欢乐的。
屏风突然被人推开,微生映南神色一凛当即闭嘴,李奉玉一声“嗯?”还没发出声音便「咣当」一声趴倒在案几上。
“神君,你怎可对饮酒之人用昏诀,奉玉君搞不好两天都醒不过来了!”
微生映南头大如斗,他再粗莽也不至于把一个姑娘给灌醉,神君这不是给他抹黑么,他哪有那么恶劣!
咦?神君不会那么恶劣吧?
……
灼无咎抱起李奉玉一言不发地消失在酒肆,月流魄匆忙道别一路追赶。
“神君,世上没有后悔药。今夜你何必招惹她呢?把玉玉给我,我照顾她。”月流魄挡在竹林小道前,伸手要接过李奉玉却扑了个空。
孤影已将人接在怀里,对着灼无咎怒目而视:“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她怎么喝得这么醉?”
灼无咎并不理会他的质问,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月流魄紧跟着孤影进了阴摩竹林尽头的小屋,好在孤影很有分寸,将李奉玉放在榻上后便退到了门口:“流魄君,今夜麻烦你照顾好她。”
月流魄此刻对孤影倒不是很反感,反倒替奉玉感到幸运,终归还是有人没有一丝顾虑地惦念着她呢。
这人昏过去后还真是沉啊,月流魄费劲巴拉地把李奉玉那染透了酒气的衣裳脱掉,已然累出了一身汗。
她脱了外裳扔在一边想要给李奉玉换身里衣,伸手一摸发现奉玉的里衣已经被薄汗浸得潮乎乎的极不好脱,手上力气难免大了些,不料昏迷着的李奉玉突然闭着眼睛激烈踢打起来。
“不要,滚开!”
“放开我,放开我——”
“别碰我,滚开!”
“你们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你们!”
“呃……”月流魄慌乱地想要安抚她,却被她凭空乱打的手挠了好几下脸,「刺啦」一声,这丫头竟扯烂了月流魄的衣领!
无论月流魄如何呼唤都无法将李奉玉叫醒,连施几遍醒神诀亦全然无用,眼睁睁地看着她又变成了一身银华的模样。
这孩子被梦魇了,如今又中了昏诀,这可如何是好!
月流魄无奈只好躺上榻轻轻地将李奉玉抱在怀中不断地拍着她的背安慰她,一时间竟觉得自己回到了许多年前,每夜都这样哄着铃儿入睡。
两个人折腾许久终于疲乏地睡去,月流魄暗自骂了两声,君上真是会给她找事儿!这下也顾不上擦洗了,只安抚着李奉玉一觉到天亮。
奇怪的是,原本可能昏睡两日的李奉玉居然比月流魄还醒得早,她扭脸一看,不禁皱眉。
怎么回事,她和月流魄怎么都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月流魄的里衣还是破的,难不成她又断片儿了,毛手毛脚地骚扰人家了?
总不会把人家当那谁给不可描述了吧?
老天爷啊,她到底怎么回事儿,就那种水一样的酒居然能把她喝断片儿?
月流魄在一阵头痛中醒来,看见李奉玉那一脸懵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胡思乱想了,突然促狭起来想要逗一逗她。
“玉玉,昨夜你好凶哦,瞧把姐姐的衣裳撕成什么样了!”
月流魄翻身趴在李奉玉肩头,一只手轻轻地在她锁骨上画圈圈,又像是在丈量她的颈围。
李奉玉眯眼一看,月流魄眼里分明没有一点点温存过后的情态,那双似笑非笑的眉眼就是在……看笑话!
哎哟,你跟我一个现代女流氓玩儿这个?那你可碰到老手了!
李奉玉突然翻身扣住了月流魄的双手,径直俯身轻轻触了触月流魄的唇,还未等她更进一步,月流魄已然面色苍白地推开了她,一个箭步跳下床榻抱住了前胸。
连说话都吱吱呜呜的,仿佛李奉玉会吃人。
“玉玉,玉玉你……你还真的……女孩子也行啊?”
第150章
扶云月
李奉玉扬手脱了里衣,就那样袒着身子在榻前的箱笼里取出干净的束胸穿上,一边束着带子,一边挑眉给月流魄抛媚眼:“怎么,姐姐不喜欢我么?”
月流魄被她那双凶器晃得直咽口水,人依旧半信半疑:“玉玉你真的——”
“真的呀,但姐姐你不要怕嘛,我方才是逗你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从前我偏偏不信邪,可吃了一回就长记性了,窝边草好吃难消化,难受起来没完没了。”李奉玉起身穿衣,挑出一条翠微袍子披上。
她忽然正了正神色道:“姐姐,喜欢一个人呢,是因为这个人入了你的心,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如你的意,至于是男是女,我不在意。”
月流魄对李奉玉这番言论真是闻所未闻,但细细一想么,倒也真有不少那么回事儿!
“对了,玉玉,你昨夜究竟做了什么噩梦?”
“不是噩梦,我从前被人打劫过,差点被活活打死。昨夜不知为何突然又想起那段记忆……”
……
咦,奇怪了,今日大家怎么都没出去?
李奉玉一进主院就觉得这里的气氛不太对劲,尤其是英武时不时地就往书房里瞅一瞅,尽管书房关着门他什么都看不着。
月流魄眉头一皱,转身进了房间就再也没有出来,疏星云过去拉住她低语道:“绿孔雀族的王女扶云月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知道神君到了此处,便前来拜访。流魄君与绿孔雀族有血仇,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李奉玉捋捋袖口端起茶盘,泰然自若地推开了书房的门,就听见一声柔腻的无咎哥哥。
顿时头皮一麻,谁知刚看了一眼那扶云月便被灼无咎给打发出来了。
“奉玉,云月姬惯饮花茶,换一壶花茶来。”
哎哟,无清神君可真是难得的温柔呢。
李奉玉闻言规规矩矩地起身出去,走到小厨房里拉住正在满头大汗烧火的英武君问道:“这个云月姬口口声声地叫主君大人哥哥,她到底是什么人?”
说话间青焰也与疏星云进了厨房,果然见李奉玉正在打听扶云月。
青焰极为轻蔑道:“云月姬是绿孔雀族的王女,与君上都不是一支的,算哪门子妹妹?不过是仗着有几分幼年情谊罢了,这个女人虚伪得很。”
疏星云「呼呼呼」地给青焰扇风:“这云月姬也是个见风使舵的主儿。君上兄弟被驱逐出孔雀族后,她也再没有与君上说过一句话。君上坐了帝君之位后,云月姬才又看见了这个哥哥。”
英武擦着汗插了一句更劲爆的陈年老料:“当初老凤君牵过线,君上娶了扶云月做君后的话,或许能与孔雀族冰释前嫌呢。君上若是有宗族支持的话,何尝如此辛苦。”
李奉玉的心沉了几分,难怪灼无咎对扶云月另眼相待呢,原来是旧情人。
哼,当初说会对我无所保留,结果这么重要的过往都没告诉我。我可是连单恋阿澄都告诉他了。
见李奉玉神色低迷,青焰恨不能掐死英武,你这蠢鸟说这老黄历作甚?
疏星云只好接住话头打圆:“谁知扶云月竟与云千叠滚到了一张榻上,还被君上撞了个正着,君上从此再也没有了与孔雀族重修旧好的心思,连带着与老凤君的关系也生了嫌隙。”
我勒个……槽点太多,无法下口!这也忒悲惨了吧。
李奉玉的心情其实很复杂,既想笑,又为他心酸。那么辛苦坐到了帝君之位,却被人如此羞辱,他那时心里都苦死了吧。
她撇撇嘴装作漫不经心:“云千叠这个孬种,居然给主君大人戴绿帽子!”
“绿帽子?绿色很清新的颜色啊,不能戴吗?”英武君一脸好奇。
好吧,你想带的话日后有的是机会,你开心就好!
李奉玉真是为英武君这个憨憨感到难过,这鹦鹉真是把他同族的后腿都拖到腰上了!白凤头可是流氓中的佼佼者啊,为什么这只主打沙雕路线?
茶壶咕嘟作响,李奉玉垫了毛巾拎起来就要走。
英武大叫一声:“玉玉,这才一滚哪,还不入味儿呢。”
青焰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色:“入什么味儿?一滚都是奉玉抬举她了。”
李奉玉进去斟茶,见扶云月一口一个无咎哥哥正叫得起劲,整个人没骨头似地趴在案几对面看灼无咎看书,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
无咎哥哥?无咎哥哥也是你叫的?
还有这般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居然也是王女出身?
她递了茶盅过去躬身提醒道:“云月姬,您称神君无咎哥哥不太妥当。”
扶云月敛了笑意端正身子上下打量她几遍:“听说无咎哥哥身边新添了个女侍,想必就是你了?模样倒是极好,只是一身孩子气,像你这般年纪说话做事难免不知轻重,难怪大家都惯着你。”
李奉玉不卑不亢地回答:“神君是无化境的帝君,是天下之主,不是孔雀族的王君。您身为王女自该懂得先君臣后亲族的道理,再者说,您与帝君也并非血亲,怎么都不能那般称呼。”
扶云月端着茶噗嗤一笑,笑盈盈地看向灼无咎,一开口便是那矫揉造作的甜姐儿调调:“无咎哥哥,你的这个女侍真是可爱,伶牙俐齿,倒是霸道的很,一心护着你呢。”
哟,你这个女人茶艺挺好么。
“云月姬谬赞了,帝君如今在庸南城不想暴露身份,您也该称一声神君。”李奉玉坚持道,无端端地就是想争这个礼。
扶云月垂眉一笑,斜扫她一眼:“可我听说奉玉君一直称无咎哥哥为主君大人,不知你又是何身份?”
灼无咎突然淡声插话:“云月姬,不要与一个丫头计较,免得失了身份。”
李奉玉:我身体力行地展示了烂好人的下场,以后不要再多管闲事!
你心疼人家被贱人玩弄,说不定人家乐在其中呢,还是多心疼心疼自己吧!
扶云月以帕子掩口低低地笑了一声:“无咎哥哥,这孩子年纪小不懂人情不知轻重,你别怪她,也别罚她,免得外头人都以为我欺负她呢。”
第151章
似曾相识
无论扶云月怎么哔哔,李奉玉始终稳稳地候在一侧,不疾不徐地将灼无咎看过的文函一份一份地收起按顺序排好,然后移到另一张案几上开始整理誊抄。
扶云月不开口,灼无咎也不主动搭话,三个人就这样不尴不尬地待在书房中杵着,终是扶云月忍不住赶李奉玉走。
“无咎哥哥,云月今日前来其实是有要事相商,奉玉君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
李奉玉专心致志地誊抄信息,在空白卷宗上比着尺子划出纸张的分隔线来,标好页码,左面做思维导图,右面以康奈尔笔记法来归拢线索。
扶云月恨不能将李奉玉的背上盯出个洞来,瞧着她那条辫子就想抽鞭子!
灼无咎终于看完最后一张纸,抬眸看看扶云月,又转头看看李奉玉。
随即温声说道:“云月姬,本君知道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是想劝说本君认祖归宗,日后也好有个宗族倚仗。”
“无咎哥哥,从前是我一时糊涂坏了您的安定大计,如今无化境面临险境,你总该有些长远考虑,为了我而放弃孔雀族,这让云月实在是羞愧难当。”
扶云月说着说着竟委屈的声音都发抖起来,这张端正温婉的美人脸大有下一秒就神仙落泪的趋势。
李奉玉只觉得聒噪的慌,为了你放弃孔雀族?你这脸可真够大的,今日愧疚有什么用,当年给人家戴绿帽子的时候你怎么不愧疚?
说什么日后好有个宗族倚仗,真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不就是来趁火打劫的么?
这孔雀族还真是无耻,还想趁此机会拿捏灼无咎?
不过,这孔雀族是怎么知道无尘居来庸南城的,看他们的关系也不像是会互通情报的样子,难道他们之间有细作?
她一边誊写卷宗一边听着扶云月与灼无咎攀扯旧情,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个人,是了,云千叠那个死凤凰和扶云月有一腿啊,扶云月都上门来了,云千叠还会远吗?那死凤凰说不定就在哪个角落里盯着南里的一举一动呢。
真特么晦气,这对狗男女也不嫌恶心人?
“云月姬,本君此生都不会与孔雀族和解,你不要再劳心费力地规劝。”灼无咎最后重复一遍自己的观点,转身唤起李奉玉来:“奉玉,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