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没听错吧?你让我去送扶云月?你下的逐客令你自己赶呗,干嘛拿我挡枪?
“是。”领导的话她哪里敢不听。
李奉玉起身拍拍衣袍,伸手引向了门口:“云月姬,请吧。”
扶云月的双眸已然浸上一层胭脂似的粉红,眼眶上泪珠晶莹,看起来格外楚楚动人。
不得不说,扶云月这个颜值真是没得挑,特别有那种古典的大家闺秀美,身量高挑而瘦削,面容典雅端庄,属于看着就不忍放肆的那种温婉美人。李奉玉还是很吃她的颜的,如果她不开口说话的话。
扶云月慢吞吞地起身,又以帕子轻轻地沾了沾眼角,可当那帕子移到眼下遮住口鼻的时候,李奉玉乍然间冒出一股熟悉感来,这双眼睛单看的话,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满腹狐疑地送着扶云月出府,在后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扶云月走路的姿态,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就是感觉似曾相识。
泫然欲泣的扶云月走出主院后立马雨过天晴,腰杆都直了许多,走起路来仙姿摇曳,说话也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和蔼和茶气,倒是直接冷冷地警告起她来。
“李奉玉,你年纪小小就做了无咎哥哥的近侍,很多事情做不好也是情理之中的,但你自己也得上着点心,不能总仗着年纪小不思进取,免得让人笑话无咎哥哥御下不严。”
“还有,若是哪日不知天高地厚惹了大祸,兴许会丢掉小命也不一定。无咎哥哥如今护着你,也不过是图个一时新鲜,听闻你不过是一块破石头出身,你自己说说,你能为无咎哥哥做什么呢?”
扶云月突然驻步转身,一脸挑衅地冲她笑了笑:“小丫头,小心一点。”
是了,就是这种姿态!李奉玉笃定她从前肯定见过扶云月,但不是这样明晃晃的场合。
她收起自己的怀疑,颔首表示谢意:“云月姬教训的是,您是贵女出身,又有着万把年的经历,活得久见得多,自然事事都有经验,我一个山野丫头,哪能跟您比呢。奉玉谢谢您的教诲。”
扶云月盯着油盐不进的李奉玉微微咬了下牙,这丫头脸皮还挺厚,再也不搭理她,旋即快步出府!
眼看着扶云月上了马车疾驰而去,李奉玉瞬间收了笑脸转身回府,脑子飞速回忆着她究竟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见过扶云月。
王都!
她想起来了,是那个急不可耐地想要杀了惜寒神君的蒙面女!当时那女人好像说过她也有路子可以接近灼无咎!
那时他们混战一处,蒙面女后来有些心急便亮了法器,她记得那是一把闪着青色灵光的窄剑。
可疏星云赶来的时候,蒙面女已经偷偷地遁走,那时她就怀疑蒙面女可能和无尘居的人相熟,如果蒙面女是扶云月的话,那就很能说得过去了。
李奉玉疾步跑进主院却逐渐冷静下来,这个事情她只是怀疑,怎么能直接去跟灼无咎讲呢?
这看起来实在是太像挟私报复了,况且灼无咎口上说着此生都不会与孔雀族和解,可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她没有立场去掺合这场宗族恩怨。
孔雀族毕竟是他的母族,扶云月身份贵重,她若没有证据就贸然跟灼无咎讲你孔雀族的王女是无相宗的高层,那岂不是挑拨离间?
如果此事坐实的话,整个孔雀族又有几分可信呢?
李奉玉踱步到小厨房里,里头空无一人,想必那几位又进城摸排去了。
她在架子上翻翻捡捡拿出一些笋尖、马蹄和干贝,收拾半天后将汤盅蹲在了火上。
灼无咎还真是个会享受的人,不论在哪里住都得有个小厨房专门伺候他,这怎么也不像流浪过的人哪!
正胡思乱想间,灼无咎突然站在廊下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要不要与本君一起出去?”
第152章
如果我死了
李奉玉看了一眼灶膛里忽忽闪闪的火苗:“去哪里?”
灼无咎仍站在厨房门口也不往里进,半边人被阴影罩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卷宗上的线索你可曾记熟?”
李奉玉点点头,一边拿着烧火棍拨了拨柴:“起初记不住,誊写一遍就记住了。不过,往后要是东西记得太多的话,怕也会忘记前头的。”
“光记熟是不够的,要实地走一走。咱们此行,不一定哪一日就会寻到要紧的地方,打打杀杀就是眨眼之间,我们尚且能应付几分。至于你么,路熟才能逃命。”
李奉玉:你这是损我呢,还是关心我呢?
她起身掀起汤盅的盖子,拿着勺子舀出一小口想要尝一下味道,吹了好几下也不管用,入口便被烫得舌头发麻,味道咸了淡了也没尝出来,只好背过身去伸出舌头嘶嘶嘶地吸着冷气。
灼无咎:这蠢丫头!
“饭后你便随本君一起去熟悉庸南城的布局和道路,带上阿倦和九真小帝姬。”
他人还没走出廊下便听见她大着舌头问他:“带他们两个做什么?”
“他们比你有用多了。”这人头也不回地噎了一句,气得她额头上直蹦青筋。
对,她最没用!
……
庸南这地方可真够热的,李奉玉肩头上左边踩着阿倦,右边顶着九真,只觉得身上似乎有千斤重担,当然就她那一身力气来说沉是一点都不沉的,就是这时节披个皮毛坎肩的感觉,实在是热得难受!
她怕热,一热就头昏脑涨,还很容易晕倒!
灼无咎今日一身苍色衣袍倒显得极为清爽,她觉得这人最近清减了些,个头儿显得更加高了,一双大长腿在前面走着,她得在后面小跑,得亏她腿脚快。
二人一口气转了两个时辰,阿倦和九真时不时地报告着哪里有异常的灵力感应,李奉玉便立马打开卷宗找到相应的记录页进行标记。
黄昏时分的阳光不那么灼人,李奉玉将施裙撩起到帷帽顶上,寻了一处大石头坐下了。说话口气也软了几分:“主君大人,歇一会儿好不好啊,我有些累了。”
岂止是一点累啊,小腿肚子都抽筋好几回了。从前她可是能跑全马的人,如今怎么走半天就心慌气短!难不成她在无化境只是相貌停留在来时,身体机能却在连番下降?
可每当那股力量涌上来时,她总感觉自己都能把天给捅破!
九真蹲在石头上与阿倦互挠,口中状若无意地问她:“玉玉啊,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看你走路都有点瘸呢,腿抽筋了?”
李奉玉低头看九真,伸手一顿乱揉:“还好,死不了。”
“既然想歇息一下就安静的歇着,讲话也很耗精神的。”灼无咎突然在她身边坐下,伸手将九真和阿倦推到了石头下面,两小只一脸懵地抬头一看,瞬间被那双凌厉的双眸给吓走到一边去。
李奉玉有些不自在,他们两个人挨得太近了,也不知是她心中有鬼,还是那个人实在是太过坦然。
这样干坐着好尴尬啊,她咽了咽口水没话找话:“主君大人,如果我死了,麻烦您把那条红裙子还有那些元宝烧给我。我穿上那条红裙子下去的话,奶奶一下就能找到我,我们祖孙靠着那些元宝也能过得宽裕些。”
“不是说要开银行么?你该努力活下去,攒个千八百万年的元宝烧过去,你祖母说不定能把你们那儿冥府买下来呢,以后自己当冥王。”
卧槽!这只孔雀还会说笑话呢?
李奉玉偷眼看灼无咎,只瞥见一个线条分明的下巴,和一副半启的唇,映在金色的余晖中像是镀了金边。
心脏好像猛跳一下到了喉头,又骤然掉回胸腔,像失重一样,她慌忙捂住胸口深呼吸,嘴里嘀嘀咕咕地乱念起来。
真是疯了,李奉玉啊李奉玉,你这么没出息的吗?时至今日怎么还会对那个人心动?
灼无咎突然转身,看她脸色惶恐,面上略有忧虑:“你怎么了?”
她头皮都麻了起来,灼无咎终于听清她嘴里在嘀咕些什么。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宗旨是建立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
“可持续发展是——”
灼无咎突然抓住她的手臂:“你念的什么东西?”
李奉玉吞下一口气傻乎乎一笑:“故乡的二十四字箴言,可以破解一切人生的迷茫。”
灼无咎:“……”
九真不知何时又蹲在了李奉玉身边,一丛尾巴扫来扫去的,终于将她心里的不安给压了下去。
夜色降临,南里的灯笼亮了起来,归家的人陆陆续续地回去了,饭厅里坐满了人,侍女们鱼贯而入,将饭菜布好后静静地退下。李奉玉坐在门口心不在焉,草草吃了些东西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南里什么都好,就是草木太多,夜里黑漆漆的。再加上微生映南搞那一下子给她吓得不轻,如今她倒真得有点怕黑了,又不好意思跟灼无咎说换个屋子住。
再说了,单把孤影和张三留在那个破院子里也不太仁义,有她在的话,估计那两个哥儿心里还好受些。
李奉玉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事儿,忽然间觉得背后好像窸窸窣窣地有人跟着,猛然转身一看,竟是青焰打了个灯笼跟在后面。
心里的慌乱瞬间散了,她站定步子等在原地,看青焰过来顺手接过灯笼:“青焰哥哥今日好是贴心啊,我正怕黑呢。”
青焰没好气地瞪她:“怕黑还不等着孤影和张三一同回去,自己一个人乱跑?”
她嘿嘿一笑:“以后记住啦。”
转眼想到那个问题,她便拉住了青焰的袖子,瞧着四周无人后才很严肃地问道:“青焰君,如果我想确定一个人的身份,除了面对面对峙的话,还有别的法子吗?”
青焰心中警铃大作:“你要做什么?”
第153章
凶宅迷云
李奉玉眨眨眼睛:“不做什么啊,就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长点知识嘛。”
这还真摸不准她心里在想些什么,青焰觉得这也不算什么危险问题,便痛快答道:“法器!尤其是修为强大的人,其灵力招式和法器都是极具有特色的,所谓见器如见人,法器亦是身份的一部分。
我们行走在外需要掩藏身份的时候,尽量不以灵力催动法器,而是将其作为普通武器使用。”
“哦,原来是这样啊。”
“我说你好像在盘算着什么事儿?我警告你啊,你这死孩子别去闯祸!现在无相宗那帮人说不带就盯着南里呢,还有那女杀好多次都想绑走你,你给我安分点待着,要是敢独自出门的话我打断你的腿!”
李奉玉嘻嘻笑着没个正经:“哎呀,羽族霸王哥哥生气啦!我现在就要出门去海边吹风,你要不要过来打断我的腿啊?”
这人嘚瑟的就要上人头上蹦迪了,气得青焰牙根痒痒。
青焰:这孩子是不是没心肝啊?
李奉玉果真是个没心肝的,过了亥时还真的一身轻便偷偷溜出了南里。
她换了T恤和工装裤,腰封一围,武器齐全,上身罩一件银灰色的宽松短衫,鸭舌帽穿过辫子戴的十分牢靠,穿上那双久违的板鞋后顿觉浑身轻松!
这南面的邪祟和游魂看起来和北方的也不大相同,比较灵活,更奇形怪状,她这身奇特的血脉似乎很是招祟,没有其他人在身边以灵力镇压的话,一路竟引来许多鬼祟生扑!
她将天机化为短刀一路小跑着劈斩过来,进入城中后便沿着记忆中卷宗上的标识开始巡街。
这番做法属实冒险,一来她可能直接被无相宗抓走,二来她可能会受伤拖大家后腿。
但是她不能一直躲在南里或者总是溜在灼无咎身后寻求庇护。
她总得自己制造个破绽好把无相宗引得更加暴露一些,如此才能加快整个事情的进程。
如果顺利的话,她一个人的危险可以获得两样收益,一是早日破除无相宗还无化境以太平,另一个便是解开她身上的秘密好让她回家。
如果不顺利的话,她最多也就是个死,不过是早死了一些。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明白,回家之事本就是天方夜谭,希望渺茫,倒是她死在这里的概率高到爆表。
如果一座城池藏污纳垢的话,夜晚将是它最好的防护色。
李奉玉警惕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耳朵里时不时收到墙角的虫鸣声,间或听见一阵婴儿啼哭,或者是巨大的叶片砸落到地上。
拐过一道街口,空气里突然传来一丝腥味,李奉玉蹙鼻深吸一口,不是鱼腥味,不是水腥味,而是带着一点……铁锈气,确定是血腥味无疑。
她靠在墙角将帽檐拉下去遮住半张脸孔,那血腥味久久不散。
是她恰巧遇见呢,还是无相宗设下的陷阱?还是偶发的意外事件?
她在脑海中迅速地搜索着有关这片街区的信息,有一所富户的凶宅,原主人家出海被海怪吃掉,家里亲眷半年之内疯的疯死的死,宅子空了以后便常常夜里闹鬼,总能听见呜呜咽咽的鬼叫声和哭泣声,时不时还散发出来浓重的血腥味。
次日天大亮以后,大伙儿进去一看却什么都没有,孩子们也常常进去玩耍,唯独到了夜里都离得远远的,隔壁人家还特意请高人设了结界。
李奉玉藏在墙角的暗影里扎起耳朵听了许久,确实没有听见人声,更没什么鬼哭声,血腥气倒是越来越浓。
反过来想的话,这院子一到夜里就是一个绝对不会有人来打扰的场所,这可正是杀人越货的好场地啊!
她溜着墙根追着血腥气摸到了凶宅门口,踩着石头翻进院子里往里头探过去,丛丛簇簇的竹林把整个院子笼的黑漆麻乌的,着实让人心慌。
血腥气越来越浓,可是这院子里连野狗都没有一只,她停到一处凉亭里稍事休息,猛然听见一阵水流的哗哗声。
血腥气扑面而来,她顺着那味道追到一座潭边,只听得那潭水哗哗哗地翻涌不尽,仿佛下方安装了水泵一般!
还真有古怪!看来她今日是歪打正着呢,李奉玉贴着潭边的景观假山将自己藏进门帘一样的绿藤后面,暗暗地将龙骨弓取出。
约莫一炷香后,潭中突然钻出一个人来,虽然毫发不湿,但浑身的血腥味简直令人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