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女人多麻烦啊。你瞧太子,寻那么多个女人。那些个女人天天斗,女人和女人之间斗不够,还得跟太子斗。你那个便宜妹妹,自己想死,也要拖着太子死。就差那么一点,太子便也要跟着死了。”展荣说。
“敢私底下论太子,你还真是大胆!”
“反正,你又不会说出去。”展荣嘿嘿一笑。
林无澜给了他一个白眼,却是忽然悟了一些事情。
这个展荣,这样不喜欢女子。难不成,他喜欢的是男子?
听说,这些年他对南安的态度并不好。
难不成,是因爱生恨?
他喜欢的是南安?
林无澜身形一顿,像是被一道雷劈中了。
她瞧向展荣的眼神便不对了。
展荣哪里知道林无澜所想,还是悠哉悠哉吃着点心。
“没想到,你这儿竟有榴莲千层。这东西,稀有得很,且不说贵,是有价无市!我也就吃过两回,终身难忘。”展荣感叹道。
“喜欢,你就带点回去。”林无澜说。
“好。”展荣点头。
林无澜便叫人给展荣包了五盒。
展荣看到这样多的榴莲千层,眼睛都直了。
“我知道你是「生森」的幕后老板。”
“你竟然知道?”林无澜惊讶。
“榴莲千层出自「生森」,整个京城一日仅售五份,你该不会是打肿脸充胖子,将明日的货都给了我?”
“你随便吃。这东西没那么多,却也不少。”
“那为何一天只卖五份?”展荣疑惑。
“不这样卖,怎么体现得出「生森」的独一无二?怎么体现得出榴莲千层的价值?”林无澜莞尔。
展荣无言以对。
这会儿,他恍然明白了,为什么连晋王之类的皇家贵族也知道「生森」。
“你真是个黑心人,卖这样贵,叫人花了许多冤枉钱。”展荣感叹。
“「生森」大多是性价比很高的商品。少部分才是奢侈品。
这钱花的不冤。
有钱人不花钱,「生森」怎么赚钱,「生森」不赚钱,如何能铺大摊子,提供更多的工作岗位,叫更多的人吃饱饭?
况且,花了钱的,也有收获。
比如榴莲千层,限量级的。
有钱且有关系,才买得到。这些人不缺钱,花些钱无所谓。他花钱收获的是一种满足感,是层次,是地位。这钱,花得不值么?”林无澜反问。
展荣瞠目,这一番言论,他竟是无可反驳。
“往后,你若是和莫瑶成亲了,「生森」的奢侈品便少不了你的。你的层次,能够无限提升。「生森」也能提供极为丰厚的嫁妆哦。莫瑶的便是你的。”林无澜继续说道。
展荣擦了擦额头的汗,灌了一口水,心有余悸。
这个女骗子!说话一套一套的!
在林无澜和展荣说话间,南安也回了府。
“去书房。”南安见到展荣,清清浅浅地吐出三个字,似乎对于展荣的到来并不意外。
第127章
顶天立地
书房里,南安取出一个白玉环扣,递给展荣。
环扣的一端用金包裹,连着一根黑色的吊线。
展荣翻过环扣,见背面刻有一梅花图案,图案边上有一处交叉的划痕。
他的手一顿。
“是我爹的东西。不是什么好玉,爹也不佩戴。他把这块玉藏在书房的箱子里。有一回,被我找到了。上面的划痕还是我刻上去的。从黑衣刺客身上找到的?”展荣问。
“是。”南安点头。
展荣的脸色便不怎么好看。
他的大拇指在刻痕上来回划动,划了一阵,停了下来,将环扣递还给南安。
南安扫了展荣一眼,并不接环扣,只道:“不必还我。若是有需要,你可以与我提。”
展荣出身不俗,打小周旋在各皇子之间,亦跟着展仪见过不少世面,早就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
这会儿,他忽地说不出话来了。
南安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展荣太明白了。
他的父亲叛国,南安将此事交由他自己做决定。并且,要与他共同承担后果。
“有酒吗?”展荣问。
“有……”
南安推门而出,让何华送一些好酒来。
何华应了……
不多时,送来两坛酒,两只碗。
南安打开酒坛,倒入碗中。
酒满满地装了两碗,他端起其中一碗,递给展荣。
展荣接过酒,仰头喝了。
南安也端起酒喝了。
之后,又各喝了三碗,一坛酒便喝完了。
酒很烈,入口辛辣。
这样的酒,京城里的人都用小酒杯喝,一杯一小口,大约没有人会用大碗喝。
几碗酒喝下去,展荣的头有些晕。
他放下碗,身子往后一靠,贴着椅背。
“这天真冷,你书房里也不烧点碳。”展荣说,扯着嘴角笑了起来,“还好,有酒!大将军啊,你曾喝醉过吗?”
“没有。”
展荣的笑容渐止,他半眯着眼睛看向南安,眼睛里有些许迷离。
“你怎么会没醉过呢?不醉,你怎么活下去?”展荣问。
“还喝吗?”南安问。
“你怎么能没醉过?”展荣继续问,他的呼吸急促了两分,原本泛红的脸,又红了两分。
南安沉默了片刻,抱起剩下的另一坛酒,给展荣倒了半碗,又给自己倒了半碗。
“倒满!”展荣忽然拔高了声音。
南安给展荣倒满了酒。
“你也倒满。”
“今日,我不能喝多。”南安回答。
“你哪一日能喝多?这些年,你哪一日喝多过?你都不曾醉过。你为何独独要保持清醒?
我叫你陪我喝酒,你也不陪我喝。
你算哪门子的兄弟!
也是,谁能是你兄弟?你是堂堂的镇国大将军,是英勇无敌的镇国大将军,是谋略无双的镇国大将军!谁配与你并肩?”展荣仰头灌了一口酒,啪地将碗放在桌上。
碗撞击桌面,发出一声闷响。
碗中的酒,溅出了一小半。
“喝!你喝!”展荣叫道,双眼盯着南安。
南安端起碗,喝了一小口。
“扫兴!”展荣嘟哝一句,将碗中剩下的酒喝了。
过了一会,他晃了晃脑袋,半趴伏在桌上,用一只手撑着脑袋。
“当初,我以为南国要完了。我去战场,不是为了打北国人,而是为了报复我爹。
假如……假如我死……在北国人手里,他……一定会很悲痛。
也许会后悔,后悔帮北国人了。
这样,他就能改邪归正了。
他是我爹,我如何能相信,他……叛国了……这件事,我对谁都没有提过。你为什么要发现,为什么要说出来?你说出来,我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吗?”展荣闷声问道。
南安端坐着,瞧着展荣沉默不语。
“喝酒,喝醉了,就当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展荣又说道。
“我不说,皇上不会知道。”
“当初北国长驱直入,多少也有我爹的功劳。我知道,是他将兵力图泄露出去的。你就不想为那些死去的将士们报仇雪恨吗?”
南安的手紧紧地抓着碗,好一会儿,他端起碗,喝了一大口酒:“过去了。我会竭尽全力弥补活着的人。”
“怎么弥补?”展荣问,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回京这几年,你受了多少罪?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况且,万一皇上知道了呢?”
“我会解释。”
“解释?还是承担责任?你承担得起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这天下,皇上最讨厌的人便是你!为了一个叛国的人,你值得吗?”
“值得。”
“若是不处置一个叛国的人,连我都无法面对死去的兄弟们,更何况是你?”展荣笑了起来,似是笑得没心没肺。
可脸上的苦涩,到底出卖了他。
叫人看不出来他究竟是笑还是哭。
“都说,镇国大将军极擅谋略,天下无人能与之匹敌。现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大将军这一招玩得不错,以退为进。既笼络了人心,也没有叫罪魁祸首逍遥法外。”展荣眯眼说,说到后来,眼眶湿润了。
他抱起酒坛,往自己嘴里灌酒。
酒哗哗的流入口中,溅落在脸上,顺着下巴流入脖颈,打湿了胸前的白衣。
展荣猛地咳嗽了起来。
南安静静地看着展荣,什么也没有说。
展荣,终究是表明了他的立场。
这一个结果,南安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忧愁。
有时候,不管愿意或者不愿意,发生的总归是发生了,而该面对的,也必须面对。
男人,便要顶天立地。
第128章
疑点颇多
灌完酒,展荣的脸通红。
他抱着酒坛,将头贴在酒坛上,低喃:“你要是醉过,多好。”
南安还是端坐着,静静地看着展荣。
他的脸,依旧清冷,好似天上的月亮,没有温度,又遥不可及。
这个天下,大约没有人能感同身受,月亮在夜里是否孤独。
南安低声咳嗽了两声,站了起来。
他从展荣的手中取走酒坛,又将展荣扶到门口,交给何华。
“送去客房,麻烦你照看他。”南安说道。
何华会意,点头道:“好……”
几年的默契,叫他明白,南安不希望府中闲杂人等接触醉酒后的展荣。
何华扶着展荣离去。
南安一个人站在屋檐底下,呼出的气,白茫茫的,萦绕在他的面前,却是遮不住他满脸的倦意。
他站立片刻,敛了倦意,又恢复了冷清。
林无澜等着南安与展荣的谈话结束。
等了许久,未见展荣出府,后又听诗情说,展荣喝醉了,留宿府里。
林无澜想,南安也或许喝醉了。
她让侍女将鸡汤温着,送去卧室,再替她准备沐浴用的热水。
林无澜又忙了一会「生森」的事情,身体有些乏,便准备洗澡。
她沿着长廊,走到浴房的门口,推门走了进去。
准备洗澡水的侍女,远远地瞧着林无澜,若有所思。
“大将军洗澡的时候,夫人从不进去,这一回是改了性子,准备服侍大将军洗澡?也或许,夫人是要和大将军洗鸳鸯浴?”
侍女的脸一红。
她在想这些的时候,却不曾想,林无澜所要的热水是替自己准备的,而不是替南安准备的。
林无澜进入浴房,隔着屏风见到满屋氤氲的热气,心中舒畅。
她将衣服一脱,扭着小腰冲去浴桶泡澡。
转过屏风,她石化。
南安在泡澡?
她的视线落在南安的胸口,见他的胸口瘀伤一片,有些许惊讶。
南安的听力敏锐,听得脚步声,便知是林无澜。
他有些许意外,却还是闭目泡澡。
等了片刻,未听到林无澜开口,南安睁开了眼睛,看向林无澜。
眼前,站在他眼前的女子,仅着贴身里衣,露着香肩、臂膀,一片肉色暴露在空气里,清凉到有些香艳。
南安微愣……
“你……”
“大将军,你这胸肌极好……”林无澜脑子轰地一下,像是一锅沸腾的粥被烧糊了,说出来的话也是糊里糊涂的。
南安的脸不可遏制地红了起来。
而林无澜也忽地住了口。
两人对视而望,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味道,叫做尴尬。
林无澜心中念了数遍清心咒,我若不尴尬,尴尬的是别人,终于咧嘴一笑:“我……”
“你不嫌弃丑陋的伤疤吗?”南安问。
林无澜瞧着他身上斑驳的伤疤,比当初在阳州的时候更甚,心中叹息一声。
回到京城,南安的日子怕是艰难。
难怪当初,凯旋而归之后,他没有喜悦,反而有些颓败,没有活下去的意愿。
一个叫南安望而却步、甚至宁愿死去也不愿意去的地方,说是地狱也不为过。
此时,林无澜不由得心中疼痛。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么多伤,该有多痛,他伤了痛了的时候,可曾有人关心过他。
林无澜沉默了一会,仰起头,扯着嘴角笑了笑:“不会,伤疤是男人的荣耀。细皮嫩肉的男人,像是一朵娇花,娘得很,有什么魅力可言?”
南安忽地望向林无澜,目光灼灼,像是火山爆发。
“真的吗?”他问。
问出口,他又忽地熄了火,恢复了平静,像是一潭冰冷的水,无波无浪。
林无澜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涌动的热血也渐渐平息,恢复了清明。
“我出去。”她说。
“好。”南安回答,语气冷淡,带着几分疏离。
回复完,他又闭上了眼睛。
浴房中,热气萦绕,笼罩着南安的脸,叫林无澜越发看不明白他。
她只觉得,屋里的热气,像是一道屏障,划清了她与南安的界限。
明明近在眼前,却似雾里看花,分不清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