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妃轻嗤一声:“让人笑话的可不是本宫。”
她丝毫卖纯妃面子的意思都没有,纯妃不免有些气结,自从高贵妃养病,她怀了身孕起,她就把自己当成了后宫中皇后之下的第一人,逢人都会给她三分脸面,唯独娴妃,一丝面子也不给她。
柳清菡唇角含了一抹讥讽的笑:“姐姐们愿意在这儿吵,那便吵吧,左右都丢人了,索性丢个够,反正与臣妾没什么关系,只不过臣妾要提醒一句,今儿个的事儿若是传到皇后娘娘耳中,皇后娘娘会如何想?要知道,傅恒侍卫可不仅仅只是侍卫而已。”
说完,她福了福身,转身扬长而去。
走的远了,紫罗仔细的扶着柳清菡的手道:“娘娘别生气,反正此事与咱们无关,又何必气坏了身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紫罗余光悄悄的打量柳清菡的神色,见她神色正常,才轻轻舒了口气。她知道自家主子是宫女出身,嘉妃讽刺娴妃家里是破落户,岂不是在含沙射影的说自家主子连破落户也不如?
柳清菡面无表情:“本宫有什么可生气的。”
反正她得宠也不是凭着她的家世,而是凭着一张脸,只要她这张脸依旧耀眼,她就什么也不怕。
紫罗笑道:“娘娘不生气就好,咱们出来时敬事房送来了坐胎药,只是您请安去的急,还没用呢,咱们这会儿赶紧回去吧,奴婢让铃兰用个小炉子热一热,不然时候隔的久了,怕是就没什么效果了。”
一听到坐胎药这四个字,柳清菡的神色就有些微妙了,她淡淡的点头:“也好。”
也不知嘉妃她们顶不顶用,不顶用的话,她还是要再加一把火才好。
愉嫔回了景仁宫,就让人把一岁多的五阿哥抱了过来,她抱了抱五阿哥,见五阿哥胖嘟嘟的,可爱极了,精神也好,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绿珠给乳母打赏。
乳母忙惊喜的谢过愉嫔,愉嫔敲打道:“只要你尽心尽力的照顾五阿哥,照顾的好了,本宫自有赏赐,若是五阿哥有个头疼脑热的,那……”
她话未说完,但见着乳母眼中带着惊恐的模样,心下满意,挥了挥手便让她把五阿哥抱出去玩儿了。
殿里没了旁人,绿珠拿了团扇轻轻的给愉嫔摇着扇子,不解的问:“方才娘娘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没瞧见柔嫔走后,嘉妃她们的脸色,青的不行。
愉嫔抚摸着华胜上的绣花,不紧不慢道:“说什么?难道要本宫也附和着嘉妃给娴妃没脸?还是同娴妃站在一起挤兑嘉妃?或是学着柔嫔一走了之?”
绿珠摇着扇子的手一顿,有些语塞,就听愉嫔又是一声冷哼:“一群蠢货,如今皇后得意,富察家出了个一等侍卫,更是内务府的总管大臣,可见皇上对富察家圣眷正浓,不想着怎么讨好皇后,她们倒好,在长春宫外就开始说起了酸言酸语,若是让皇后听去了,有的她们好果子吃。”
原本嫔妃就是在皇后手底下讨生活,她们就要敬着皇后,现如今皇后有了兄弟帮衬,把持着内务府,就等于拿捏着嫔妃们的命脉,如此一来,皇后要想收拾谁,那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绿珠咬唇:“不至于吧?皇后娘娘素来贤惠,又怎么会计较这等小事?”
“小事?”愉嫔却不这么认为:“哪怕在咱们看来是小事,可难保皇后就不记在心里,皇后要是想不声不响的给咱们使绊子,都用不着皇后亲自出手的,你瞧着娴妃,不就是因为皇后忌惮她,所以才寻了由头撤了她的绿头牌么,至今都半个月了,依旧没有要挂回去的意思,由此,就可见皇后手段。”
虽然她生了五阿哥,五阿哥又得皇上欢心,可五阿哥年纪到底小,皇上来的次数又不如去永寿宫的次数多,所以她在这宫里,也是不好不坏的,只是……
愉嫔的眼神暗了暗,她并不满足于只做愉嫔,也不满足五阿哥只是皇上喜欢的阿哥。
绿珠发觉了愉嫔的异样,不免出言试探道:“那您的意思是,咱们要向皇后示好?”
愉嫔点了点头:“皇后之前抬举柔嫔,却因柔嫔小产一事,两人心存隔阂,皇后手下正没可用的人呢,本宫若是这个时候投靠皇后,也是寻求一份庇护。再者说了,当初若非皇后跟皇上提了本宫,说不准本宫现在窝在钟粹宫偏殿呢。”
她说的有道理,但绿珠担心的却不是这个:“娘娘,奴婢是怕,您若是投靠了皇后,会有不好的流言蜚语。”
去年皇后被皇上训斥,颜面大失,嫔妃们除了请安,对长春宫是避之不及,现在皇后得势,皇上亲自补了皇后的脸面,愉嫔又巴巴的赶上去,难免让人说她趋炎附势。
愉嫔明白绿珠心中担忧,她不在意的摆手:“无妨,本宫不怕这个,只怕皇后不会接受本宫的示好。”
这句话极轻,一出口就散了,可绿珠还是听的清楚。
愉嫔视线落在庭院里五阿哥跌跌撞撞学走路的模样,心中一软,唇角不自觉的就带了柔和的笑容,为了她的儿子,她可以做任何事。
第53章
长春宫,皇后高高兴兴的见了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傅恒,却在傅恒离开时笑容消失殆尽。
皇后气恼的砸了手边的花瓶:“子嗣子嗣,什么时候轮到他一个外男关心本宫何时能给皇上生下嫡子了?”
花瓶触地的瞬间就粉身碎骨,碎片渐起,谷翠避之不及,就被碎片给划伤了脸,立时就见了血,可她这会儿却不敢呼痛,反而赔笑安慰皇后:“娘娘莫要生气,傅恒大人也只是传达了福晋的意思,再者说了,大人今日高升,也是喜事,您该开心才对,又何必同大人置气呢。”
谷翠忍着脸上会毁容的惊惧感,耐心的劝皇后:“您与傅恒大人姐弟情深,且不说傅恒大人也是关心则乱,就是唇齿都有打架的时候,您委实不必放在心上。”
皇后缓了缓情绪,叹了口气道:“本宫也知道傅恒说的在理,可是本宫耐不住,本宫喝药调养也有半年了,却依旧没有动静,本宫能怎么办?方才又听傅恒字字句句不离嫡子,一时间气恼,回过神想想,其实他说的也没错,本宫怎么能生气呢?”
见皇后不如方才恼怒,谷翠松了口气:“娘娘放宽心,皇上特意指了刘太医给您调理身子,难道还不能表明皇上的心意么?刘太医医术高明,定然不会让您失望的。”
“是不会让本宫失望,可他也不曾给本宫希望,刘太医一直说缘分未到,本宫倒是觉得他在敷衍本宫,皇上来的次数不多,自然机会也就不多,任哪个太医怕是都这样说吧。”
皇后是了解太医们的那套生存法则的,从来都不肯绝了她的希望,但她身子的真实状况,却也不敢说给她听,刘太医不是旁人,她也不敢收买威逼,只好刘太医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小腹,有些自怨自艾:“若是皇上多来几次,机会也大一些,只可惜本宫年纪大了,皇上对本宫的兴趣也少了。”
当初嫁给皇上的时候,皇上一个月里有十来日是歇在她房中的,如今一个月里,除了初一十五,其余日子很少来了。
谷翠听着这话,忙继续劝道:“娘娘您春秋正盛,与纯妃娘娘年纪差不多,纯妃娘娘恩宠还不如您,就能在这个年纪有孕,您又有什么可烦心的,奴婢听说,只有母体放宽了心,孩子才会来的快,您日日忧心,可不就难一些了?”
“果真?”皇后半信半疑的看着谷翠,谷翠被皇后的目光注视着,心里一阵发虚,强撑着点头:“自然。”
也不知皇后是信了还是没信,总之没再纠结,看着谷翠脸上的血痕,吩咐道:“罢了,容本宫一个人静一静罢,你去库房里自去找了药涂上就是,可千万别留了痕迹。”
“是。”谷翠福了福身,忙出去涂药了,她若是毁了容貌,可就不能留在宫里侍奉了。
这日,因为傅恒,皇帝宿在了长春宫。
帝后二人洗漱后一同躺在床榻上,皇帝盖着暗红色石榴花开图案的锦被,安安静静的闭着眸子,一动也不动,仿佛睡着了似的。
皇后躺在皇帝身旁,微微侧着头,目光在皇帝面孔上流连,那般热切的目光,令人无法忽视。
她的目光从脸上移到了皇帝的脖子上,随后忽然怔住,在皇帝的耳下,那刺眼的红痕异常显眼,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酸涩,皇后眨了眨眼,勉强笑着道:“皇上的身上怎么会有红痕?是被蚊子咬了么?”
皇帝愣了下,睁开眼睛道:“哪里?”
皇后指尖轻轻抚上那处痕迹,微凉与温热的触感碰撞,使得她心尖儿一颤:“这儿。”
这处位置虽然是在耳下,可痕迹不大,若非不是离得近了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皇帝伸手摸了摸,不痛不痒的,脑海中却忽然想起昨夜他要柔嫔要的狠的时候,柔嫔搂着他的脖子如同小猫哭泣一般承受着他的凶猛,耐不住的时候吻了上去,好似就是这个位置罢?
只是他显然不可能对皇后这样说,故而只是嗯了一声,默认了皇后说的是被蚊子咬了的说法。然则心里却在想柔嫔愈发大胆了,连他身上也敢留下痕迹,回头定是要好好教训才是。
皇后眼眸暗了暗,放在锦被里的手死死的握成拳,真当她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了么?蚊子咬了和欢爱时留下的吻痕她还是能分出来的。要是她没记错,昨日是柔嫔侍寝吧?好一个不知廉耻的贱人。
宫里侍寝自有一套规矩,其中便有嫔妃侍寝时不可在皇上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更不可损害龙体,否则便是大不敬,可皇上却在她问起的时候选择了替柔嫔隐瞒……
皇后硬是逼着自己咽下这口气,当做什么也没发生道:“吴书来也不知是怎么当差的,竟然这般不精心,让您被蚊子咬了,回头若是皇额娘知道了,必定会罚他的。”
皇帝这会儿有些困了,听着皇后的话,沉沉道:“不怪他。你今儿也累了一日了,不困么?”
皇后咬着唇:“臣妾下午睡了有些时候,所以不大困。皇上若是困了,便睡吧,臣妾不打扰您了。”
她知道皇帝今儿会来,所以下午就休息了一个时辰,好等着晚上伺候他,却不想……
皇帝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不多时便睡着了,皇后听着耳边平稳的呼吸,心里恨得滴血。她睁着眼睛,盯着皇帝的侧颜,直到天快亮时才睡着。
没睡一会儿,皇帝就起身要上朝,皇后便也跟着起身,伺候皇帝洗漱更衣。
皇后一身黄色寝衣站在皇帝身前,仔细的替皇帝整理朝服,皇帝沉吟了一会儿,突然出声道:“朕听闻娴妃病了有一阵子了?”
皇后手一顿,随即恢复如常道:“是,臣妾听太医院来报,娴妃至今还在喝着汤药调养。”她说着,小心的看了皇帝一眼,试探道:“皇上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总不能是有人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吧?
皇帝淡淡回应:“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随口问问罢了。”
说话间,皇后把皇帝的朝服也整理好了,恭敬的屈膝送了皇帝去上早朝,转身回去忍着一口闷气吩咐:“去敬事房,把娴妃的绿头牌挂回去吧。”
琦玉微惊:“娘娘,皇上又没有说要娴妃伺候,又何必这么快就把娴妃的绿头牌挂回去呢?”
皇后冷笑:“你当皇上刚刚为什么突然提起娴妃?若是本宫不识趣些,恐怕皇上就要亲自去娴妃宫里来打本宫的脸了。”
琦玉还要再说什么,却见谷翠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只好闭上嘴去敬事房办差。
谷翠摇了摇头,拿了梳妆台上的犀牛角梳子,一下一下的替皇后梳着头发,心里也不是很平静,琦玉看不透,她却是稍微明白了那么一点儿的,恐怕皇上是故意提起娴妃的,只为了打压一下娘娘的风头……
娴妃的绿头牌被挂回去的消息,是柳清菡在请安时得知的,那会儿柳清菡还纳闷儿了一下,皇后怎么会那么好心,只是当她看到皇后并不好看的脸色时,才恍然明白,恐怕这并非是皇后愿意的。
经过这一段时间太后的调*教,娴妃很是能沉得住气,听到这个消息,脸上也并无多少喜色,一脸平静的朝着皇后福了福身子:“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一脸贤惠:“当时撤了你的牌子,也是想让你好好儿调养身子,昨儿本宫听太医院来报,说你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本宫今儿便把你的牌子挂了回去,也期盼着你能早日承宠,为皇上孕育皇嗣。”
娴妃闻言,再次福了福身:“皇后娘娘如此关心臣妾,是臣妾的福气,臣妾必然不会辜负了皇上对臣妾的宠爱,也不辜负您对臣妾的期望。”
纯妃眼神微妙,半靠在圈椅上,颇有些慵懒:“本宫也盼着娴妃能早些有孕,也好和本宫肚子里的孩子作伴呢。希望上次娴妃从本宫这里讨去的两个荷包,能给娴妃带来福气。”
娴妃坐了回去,微微一笑:“那就承纯妃吉言了。”
愉嫔坐在怡嫔上首,想到自己的目的,便笑着奉承道:“臣妾倒是盼着皇后娘娘能够早日遇喜,也好为皇上添个嫡子,这样才算得上圆满呢,所以臣妾特意以石榴,葡萄,富贵籽为底,为皇后娘娘做了一床锦被,也好讨个好兆头。”
说罢,绿珠便捧着东西从后面出来,跪在皇后脚下高高举起,好让皇后瞧得清楚。
这床锦被本是她一个多月前亲自绣的,原本打算自己用,如今献给皇后,倒也正正好。
皇后戴着护甲,伸手摸了摸上面的绣花,笑着赞了一句:“愉嫔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这上面的花绣的和真的似得,倒是让本宫想起了柔嫔,一手种花的手艺甚是讨本宫欢心。”
柳清菡不知皇后为何突然提起她,心里便一万分的小心应付:“皇后娘娘过奖了。”
“柔嫔不必谦虚,这可不是过奖,是本宫真心实意想要夸你的,从前你在长春宫时,长春宫的花木都让你打理的井井有条,本宫看着便觉得舒心,可自从你离开后,本宫才觉得,伺候花木的这些奴才竟是如此笨手笨脚,连这些花草都侍候不好。每每这个时候,本宫便怀念你的手艺,若是你还在长春宫伺候,本宫也不至于连舒心顺眼的花草也观赏不得。”
皇后脸上挂着笑,仿佛这一段话是真心实意的,可在座的嫔妃,只要有心的便都知道,皇后这是在给柔嫔难堪,只是她们想不通,皇后怎么会突然对着柔嫔发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