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123号——山重一一
时间:2022-04-05 08:53:05

   《西街123号》作者:山重一一
  文案:
  西街123号,上古的三池玉清水藏在老旧的地板下,
  寻它之人多遍寻不到,无心闯入的却受到热情招待。
  困于此处的妖王选择实现别人的心愿,然后立地成佛,
  赖着不走的孟婆只认可等价交换,否则休想安然走出玉清。
  三池玉清,三世诸佛。
  今生究竟是我渡你,还是你来渡我?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孟宫羽(孟弓语);纪拈 ┃ 配角:湛承颜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心愿,想着想着就成了执念。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楔子
  这里是玉清池,修于隋末现于盛唐。
  一千多年前,妖王绷着脸踏不出此地半步,众妖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誓要与那道士一死方休。
  转过身,将他们的王,遗忘百年。
  既来之则安之?信邪不信道的妖王,怒起毁玉清。
  地动山摇之后,玉清完好无损,外面的世道变了模样。
  金光显现,罗汉降临,只替佛祖问一句:“悟道否?”
  若不是那金身,妖王都怀疑是那道士假装,佛祖问“道”?!
  踏剑离去前,那道士曾言:悟不了道,离不了玉清。
  扯去长袍,削断乌发,“吾,生而为妖,入道?岂止笑话!”跳下一池浑浊,如沸水、烙铁,皮开肉绽,妖王笑得恣意。
  双手合十,罗汉垂目低吟:“阿弥陀佛。”
  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褥多罗三藐三菩提。
  前世、今生、来世,三池玉清,三世诸佛。浑浊之下,便是人间百态。
  彼时,妖王还不知。
  直到一小妖误闯了进来。
  是只狐媚,神色慌张,绾起的秀发有几簇落了鬓角,声称被人追赶,迫于无奈才会逃至此地。瘦弱的身躯瑟瑟发抖,只求片刻的歇息。
  数百年了,从未成功逃离过玉清的妖王,又怎知外面的世道是个什么样。
  狐媚说是乱世,就是乱世吧。即使太平盛世,也与他无半分干系。只是,一只妖待得久了,也会寂寞。
  他未言,她便大胆地留下了。
  休整三日后,胆大妄为的狐媚,不知死活地跃入第一个池子。欢快地像条干涸已久重回河流的鱼,竟安然无恙?!
  需知,这三池玉清,他连一滴都碰不得。
  “来啊,这水暖和着呢。”不明所以的狐媚,悠闲地泡在水中,无辜地令人咬牙,“方来的那会就想跟你说了,你都闻不到自己身上,一股子酸臭味吗?”
  她皱起秀气的鼻子,妖王握紧了冰凉的拳头。
  简直是莫大的羞辱。她该不会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实力可是天差地别。只需一掌,他便可要了她的小命,连重新投胎做妖的机会都不留。
  “难道,你不会泅水?”狐媚歪着脑袋想了想,深吸一口气,潜入池底。
  他冷着脸,在池边盘膝坐下,望向无波无澜的水面。
  忽然,水面不再平静,咕咚咕咚,冒起了水泡。
  蠢狐狸,洗澡水能喝吗?妖王暗暗腹诽,视线仍停留在那处,她还没出现?!他终于觉察到不对劲,来不及细想,纵身跳入水中。
  眼泪在眼眶打转,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若是晓得他不能碰这玉清池里的水,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戏弄他。
  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惨状,全都拜她所赐。而他,却只在捞起她的时候骂了一句:“蠢狐狸。”
  不停地道歉,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伤口,她是知道错了所以才觉得内疚吗?
  那么,她依旧会走吧。那么,“算了,别再哭了。”湿漉漉的衣衫,血渍水渍混作一片,他叹了口气,被困后,使得最多的倒是清理的咒术。
  “我会待你好的。”
  衣衫被拽在她的掌心,揉成了团。
  “什么?”他怕是耳朵进了水,听不太清。
  “从今往后,一辈子,我都会待你好的。”粗布荆钗掩盖不住娇媚万千,只是这气鼓鼓的腮帮子,她得有多大的勇气啊,“你相信我,我可以对天……”
  话语消失在轻触的唇瓣间。
  妖的一辈子有多长?
  七年。
  狡诈的狐狸,狠心的女人,走出玉清时,头也不回。
  就算她回头,他也绝不会心软。开口挽留?滑天下之大稽,她何德何能。
  挥散今生池上的烟雨,不可一世的妖王,神色复杂地看着池中景象。
  昨夜蜷首于怀里的女人,脱下了狐媚的妖衣,转而靠在另一个男人的胸前。
  浅笑颜兮深情凝望,她也曾这么看着自己。而此刻,他终是看清了那双眼眸,一黑一灰,竟是异瞳。
  这样的眼睛他见过。
  逃出九幽硬闯奈何,守桥的孟婆挥舞着手里的铁勺,砸破了他的额角。
  孟婆的眼睛,一黑一灰。
  他还记得,恼羞成怒的自己,给她灌下她亲手熬制的孟婆汤,随后,将她推入黄泉。
  报应来得真快啊。
  口中苦涩,细语呢喃犹在耳,缱绻恩爱一朝梦醒,无边春色倒成笑话一桩。
  心灰意冷,临死前,他要求得一个缘由。问问那孟婆,可曾真心待过他。
  再破玉清,意外地轻而易举?天空微蓝呼吸畅快,妖王思忖,估摸道士的仙术亦有限制,或是自己的法力已不知不觉胜过那个道士。
  理应欣喜若狂,怎知竟扯不开嘴角。遥望九霄云上,寻那道士报仇的心思,何时被何人,消磨殆尽。
  月亮像被天狗咬了一口,悬在夜幕摇摇欲坠,萤火腐草出,夜色渐凉。
  本以为凭他的本事,天大地大任她也无处躲藏,可找了快半月,仍无头绪。
  山野狐狸、半妖狐狸,就连那成精了的九尾一族,皆无一对他所描述的狐媚有印象。
  莫不是她已将妖衣毁去?
  唤来附近一众小妖,虚空一指,繁星下狐媚变成了女子,女子又幻成了狐媚。众妖齐摇头,回了他们的王。
  面上不动声色,心下掩不住失望一片。
  “等等,”兔子精三蹦两跳挤到他跟前,先告了声晚,见妖王颔首,遂又小声禀道,“这女子,已不在人世。”
  “不可能,本王不久前还见过她!”
  “嗯,她是半月前跳的崖。”
  日升东山,驱散了山谷中笼罩的浓雾,妖王面无表情,站立于断崖口。
  谷底白骨累累,残肢断臂不少,未开灵智的野兽昼伏夜出,即使生还也难逃吞食裹腹的下场。
  庆幸的是,没有她的味道。因为,即使死了,被野兽分食,他也能闻得到。
  可是不在这,她又会去了哪?
  兔子精言之凿凿,瞧得一清二楚。
  被一男子追赶至断崖口,女子脱下狐媚妖衣时,露出一双奇异的眼眸。
  男子一身修仙门中弟子打扮,手持长剑,逼那女子交出她的眼睛,不然就带领门人毁了玉清池。
  女子不怒反笑,拔下玉簪成寒刃,与那男子缠斗起来。
  妖怪中流传着一个古怪的传闻,自唐朝延续至今。
  京都城,玉清池,妖王贪杯误了事,悟不得道不出世。
  狐媚曾与妖王开玩笑,不悟道不出世,不如吃斋念佛假投诚。
  妖王却当了真,头一次厉声斥责她,佛祖善意岂容戏谑,既无向佛之心,怎可假装虔诚。
  她若是只蠢狐狸,他就是只傻白狼。
  与他说的话,若都被当了笑话,怕是此生再无相见的机会。
  罢了罢了。
  待到修仙门的援兵赶到断崖后,男子胸前的衣衫已被染红,咽气多时,回天乏术。不远处,有一张烧了一半的狐狸皮。
  兔子精眼瞅女子神情不对,步履维艰仍往断崖口走去,赶紧跳出来。拦不住也得拦哪,同为妖,怎能见死不救。
  女子拒绝了它的好意:“京都城玉清池,若是得缘,替我还他。”
  银色月光洒满大地,妖王紧咬牙根,浑身像似滚烫的沸水兜头浇下,皮肤裸露的地方能看到一道接一道裂纹,被刀割开一般。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他不禁苦笑,原来,仙咒仍未解开。
  “王,您不舒服?”兔子精去而复返,离得远远的,犹疑着该不该靠近。
  “你,”他忍着痛苦,竭力克制外泄的灵力,“还有事?”
  “她托我给您带句话。”往前迈了小小一步,兔子精飞快地瞥了一眼锋利的牙齿,慌忙移开视线,又把前爪挪了回来。
  心脏漏跳一拍,“她,说什么?”他究竟在期待什么。
  “仙人结,佛祖解。初一影,十六明。”兔子精并不明白,那女子为何说些意义不明的话,“还有……”唯一能听懂的一句吧,说出来,真怕妖王一爪子拍扁自己。
  妖王低吼:“说!”
  兔子精一哆嗦。
  “后会无期。”
  昏迷前,他死死地握住手里一抹的翠绿。
  七年前,她理直气壮地向他讨东西。
  “定情得有信物啊?”
  窘迫的妖王搜遍全身,楞是没再找出个更值钱的物件。眼一闭,心一横,往她发髻上一插,“没别的,先拿着,”他梗直脖颈,硬声硬气,“将来要换个金镯还是银锁,随你挑。”
  抬手摸摸玉簪,狐媚解下黑缎发带,一边替他绑起披散的长发,一边说道:“将来,我要你陪我,初一赏月,十六喝酒。”
  “不该是十六赏月吗?”
  “不行,初一的月亮最美。”
  “歪理,那十六的月亮什么样?”
  “不能看。”
  斗转星移,岁月如梭,今生池中的人间每天都在变换。
  玉清里的妖王偶尔也会离开,但在月圆前,他一定回到这里,斟上一杯酒。
  清醒的时候,他摇身一变手握禅杖,指引迷途的人们寻找出口。
  混沌不清的间隙,他穿上道袍,行走于山林野间,手中的树枝变作长剑,不斩妖不除魔,专找那些修仙门人的错。
  他们自诩正义,他便让他们瞧瞧,什么是大路维艰正道沧桑。他们声称,斩的是胡作非为之妖,除的是心存歹念之魔。
  “妖如何?魔又如何?”
  玉簪化寒刃,他生来是邪,而自古,正邪不两立。
 
 
第2章 醉颜红(一)
  又逢初一,白袍禅杖,走出玉清。
  街上人来人往,更多的是赶往城中寺院拜佛的香客,会来到此地,便是顺从了人潮。
  与他人不同,妖王既不拜佛,更不上香。远远眺望飞檐翘角下,法相庄严,慈悲为怀的佛祖,今日可会拦阻他?
  冒失的小女娃慌里慌张奔跑,他从不给人让路。
  面如寒霜,睨视于她。
  “拾起来。”他扯住了肮脏的花袄子。
  看看横倒在地的禅杖,又看看眼前高大的男人,孟弓语直叹不该不听婆婆的话。
  诸事不宜,祸从天降。
  乖乖拾起禅杖,恭敬地交予他。
  婆婆说,遇着妖怪赶紧逃,妖怪会吃人;若遇到的是法师、道士,也啥都别说,有多远躲多远。
  他们这些人哪,跟妖怪一样可怕。
  “回来。”
  才抬脚,又被揪住,莫不是欺她年幼?不动声色,她亦摆出一副弱小无依地模样。
  “擦拭干净。”
  得理不饶人了是不?行,成大事者,忍。
  就算她成不了啥大事,碍于婆婆今天的卦象,她也得忍,只可惜了这花袄子。
  “你在做什么?”
  “给法师您擦禅杖啊。”
  不他命令的吗?这话问得稀罕,俩眼睛瞪那么大,没见过用衣袖擦的吗?
  无声叹息,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额角。
  “你不感觉疼吗?”
  他的手很好看,白白净净的,唯独食指指腹处的殷红,颇为碍眼。
  那晚,皎洁的月光洒落大地、长街、破落木屋,她的床沿。
  粗糙、皴裂的手,心疼地替梦呓不安的人儿掖好被角。
  几不可闻,一声叹气。
  日上三竿时,孟弓语终于醒来,脑袋仍昏昏沉沉,呆坐在床沿好一会儿。
  婆婆推门进来,看她这副样子心中便已明白,她定是又做那个梦了。
  自记事起,每夜每夜缠绕,明知是梦境却无法摆脱。
  “丫头,饿了吧?”
  “他死了。”
  舀粥的手一顿,婆婆不慌不忙地告诉她:“只是梦。”
  “……我杀了他。”
  她是婆婆上山捡柴火时遇见的,冰天雪地里冻得只剩下一口气。
  一头银发包裹在黑布下,白皙的脸庞见不着一丝皱纹。不知是激动还是悲伤,婆婆紧紧地抱着她:“终于……终于让我找着了……”
  奄奄一息的丫头不明所以,却仿佛能感受到身前之人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使劲、努力地想要抓住。
  脖颈处有些许凉意,像水滴滴落。
  岁岁年年,一无所知的小女娃逐渐长大,也觉察到婆婆有些事瞒着自己。比如她的名字“弓语”,村口那老秀才就曾亲口告诉她,当年他给取的可是“宫羽”二字,不知为何婆婆给改了,糟蹋。
  她回家问了婆婆,婆婆却说“宫羽”不吉利。
  卦卜吉凶,明明婆婆也曾靠此,挣两三个铜钱贴补家用。孟弓语再好奇,婆婆耐不住便答:“祖上传下的手艺,蒙人的玩意。”
  只是一回夜里,她毫无困意闭眼假寐,碰巧听见婆婆偷偷起身出了门。更深露重,婆婆要去哪里?她那天实属好奇,一路尾随,来到城中最大的那座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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