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123号——山重一一
时间:2022-04-05 08:53:05

  孟宫羽坏心眼的腹诽。
  或许是端着盘子的手累了,或许是真看不下去了,纪拈终于开口了:“别闹了,她是来找你的。”
  “找我?”没错,他分明看着的是她。但,孟宫羽不知道眼前这全身泛着银光的漂亮姑娘,找她做什么?
  “我叫花烟,孟姑娘,我们迷路了。”
  ***
  全身泛着银光的漂亮姑娘叫花烟,花朵的花,烟火的烟。
  “我和我的族人是半个月前从东边出发,本来预计在下一个雨季到来前到达南边的海域,可是没想到海上的天气突然变化,我们,我们也不知怎么就到了这里。”
  跟随大家进屋后,花烟身上的银光消失了,湖蓝色的连衣裙剪裁合身,高挑的个子红润的脸蛋,说起话来温温柔柔。
  可是,“我不认识路呀。”眉头紧蹙,孟宫羽一脸的为难。
  “对啊,你们应该去车站或者轮渡站查,再不行,导航?”
  听得出陆小柳是真诚建议,瞧那双无辜的眼睛,孟宫羽只得报以微笑,同意。
  贝齿轻咬下唇,花烟仿佛在下定某种决心。
  拿起茶盏,孟宫羽也不急,只是今天怕是要通宵了。不过看看陆小柳精神的模样,还有纪狣,啧啧,已经趴一边睡着了。
  约莫也就一盏茶,花烟望向沉默多时的男人:“纪先生,我知道玉清的规矩。”
  不动声色,孟宫羽竖直了耳朵。
  纪拈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吸气、呼气,花烟起身朝吧台走去,纤弱的身躯微微颤抖,连带抬起的胳膊。她说:“这瓶、这瓶,以及那瓶酒,我都买了。”
  孟宫羽紧紧捂住嘴。
  因为太过惊讶“玉清的规矩”,陆小柳身子一歪差点摔了今天的第二跤。
  因为不记得玉清有这规矩?纪拈怒而转向孟宫羽,才要开口被迅速来到的爪子捂住了嘴,又飞快放开。
  趁花烟还沉浸在“玉清的规矩”之中,孟宫羽先一步开口:“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的份上,我送你们,你和你的族人,回去。”
  “真的吗?!”
  刚刚还一副欲哭无泪,立刻变成了欣喜。
  “嗯,”孟宫羽笑眯眯地说,“玉清,从来不骗人。”
  陆小柳赞同,轻声附和:“只骗妖。”
  孟宫羽决定当做没听见。
  “不过,要给我三天的准备时间。”
  “三天?”显然这个准备时间让花烟犹豫了。
  孟宫羽点头:“最快也需要三天。”如果她不接受,那她也没有办法。
  “好,三天就三天。”
  虽然恨不得现下就能解决,但花烟还是接受了,也因实在是没有办法。
  次日,陆小柳醒来时已接近黄昏。
  “孟大姐呢?”背着孟宫羽,她还是喜欢叫大姐,好像这样就能气气她一样。花烟离开时过了午夜,死皮赖脸地赖进了孟宫羽的房间——其实玉清一直有孟宫羽的房间,可她嫌弃环境不好不太愿意住,现在修葺一新,她理所当然不再在外租房子,住了回来。
  “不知道,没看见。”
  独自一人在软塌上东倒西卧了快整一天,纪狣舒服得只想就一直这么睡下去。
  “屋里也不在啊。”
  从卧房绕过后院进酒吧,陆小柳感到奇怪,都没看见孟宫羽的人影。
  “那,老板哥哥呢?”
  纪狣依旧摇头晃脑:“也没看见。”
  陆小柳在他身边坐下:“他们一起出去了吗?”
  回答她的,依然是摇头。
  “奇怪,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无人知晓,此时在这间酒吧的地下,孟宫羽正愁眉苦脸地蹲在三池玉清池水边。
 
 
第33章 花烟(二)
  “再问一遍,你跳?还是我跳?”
  “找洋流的规律应该去,跳海。”
  “那你跳。”
  “孟宫羽,我也再说一遍,找洋流要跳海,跳池麻烦。”
  “纪拈?”委屈可怜弱小无助,如果耍赖有用,孟宫羽会毫不犹豫立刻在这三池玉清旁,打滚。
  可惜她面对的是纪拈:“背着我对外宣传玉清规矩的时候,你好像也没考虑我,现在想到我了?”冷酷小气记仇。
  “不是穷嘛,能赚一分是一分,”孟宫羽嘀咕着,“况且,都什么时代了,以物易物那是旧社会。”
  纪拈冷哼:“不过换了种方式。”不屑二字清楚地写在脸上。
  得得得,他爱说啥随他。她是找他来商量给花烟找路的,不是来斗嘴的。而要找到路的前提是,她能寻到他们来时的洋流。
  “最后一遍,你跳不跳?”
  今生池连着这世界所有的海洋湖泊沼泽,简言之,入海口。纪拈所谓的麻烦,指的是,这里也通往黄泉。
  而且他也不明白:“海边又不远,总比在一堆入口之中寻找方便啊?”
  “唉,”想来是要自己跳了,孟宫羽裹紧了外套,“大白天跳海会吓到别人的。”别人,指的是附近的渔民。
  “那你可以晚上去。”
  “会吓到自己。”
  说完,扑通,孟宫羽跳下了今生池。
  池水平静得没有泛起任何浪花,纪拈楞了一会,修长的手指爬过五黑的长发。
  “麻烦死了。”
  ***
  从柜台的抽屉里拿了两百块钱,纪狣临出门不忘叮嘱陆小柳:“我去买菜,如果有客人来,无论什么事都等七叔或者孟姑娘回来再说,你别擅自答应哦。”
  “知道啦。”陆小柳不耐烦地挥手,这话,他都说第三十八遍有余了。
  纪拈和孟宫羽已经消失四十八小时,纪狣不慌不忙地还劝她习惯就好。习惯?或许等她习惯了,也离开这里了。
  纪狣看了看她,似乎有些不放心,可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叮嘱的,便出门买菜去了。
  “唉,习惯就好,”换了个姿势,陆小柳继续趴在软塌上,“无聊。”
  “你好,请问?”
  纪狣刚走不久,有人踏进了酒吧。
  陆小柳迅速翻身起来:“在在在。”连滚带爬,跑出丢了一地抱枕的软塌。
  待看清来客后,陆小柳立时又没了精神:“是你啊,还没到约定时间你怎么来了?”还以为能做个生意,学了没多久的调酒技术也能试试,发挥一下。
  花烟的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你好,请问,你认识我吗?”
  这不废话么?眼珠一转,陆小柳学着她的样子,也微微一笑:“当然不认识啦。”她以为,花烟在开玩笑。
  “抱歉,那是我唐突了,”岂料,花烟不但忙着道歉,还一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小姐你好,请问纪先生,或者孟姑娘在不在?我有很急很重要的事找他们。”坦率真诚的眼神,直直地望进她的眼底。
  不是花烟的演技太好,就是欺负她傻。一瞬间,陆小柳没了逗趣的兴致,面无表情:“不玩了,没劲。你是来拿酒的吧?喏,给你打包好了,在那,钱放吧台上就行了。”说完,甩开胳膊,准备回软塌继续躺着。
  不想,被花烟又一把抓住。
  “你,你是不是见过我?我们还说过话?我说过什么?还是,还是说……”语无伦次。
  她都说不玩了,陆小柳生气了:“你到底想说什么?”抬头,却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满是慌乱?
  花烟说:“还是说,我来过这里?”
  “你要演到什么时候啊?那天不是跟孟宫羽约好了三天后再过来吗?难道你忘了?”
  陆小柳没好气。
  松手,垂落。
  “果然,我真的已经来过这里,”花烟欲哭无泪,“果然,我又忘记了。”
  ***
  在连续喝完一壶茶后,花烟激动的情绪才稍稍安定下来。
  陆小柳在一旁悄悄松了口气,可好奇心已按捺不住,遂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是不是生病了?所以才,记性,不好?”尽量委婉,生怕触及她的伤痛。
  摇头,顿了会,又点头?
  “准确来说,不算病,”花烟缓缓说道,“可按现在的话来说,我们一族都有这个遗传病。”
  “什么意思?”陆小柳一脸懵。
  花烟端起茶盏又喝了一杯,然后说:“就是这个意思。”
  哈?陆小柳彻底不懂了。
  “就是字面意思。”
  有人插话打断了她们,一身黑长袍,长发简单绾起,孟宫羽拖着疲惫是步伐出现在店堂内。身后,纪拈的月牙白长袍湿漉漉的,像刚从水里捞起来。
  她来到花烟面前:“你和你的族人,不是因为天气变幻洋流混乱迷失方向。”
  “不是吗?”陆小柳惊讶。
  “他们,是根本就忘记了回去的路。”
  花烟和她的族人,是喜欢追逐鲸鱼、鲨鱼的鲣鱼群啊。长期的共生关系早已让他们鲣鱼一族不需要根据洋流变化生存生活。
  可是,作为古老留存的种族——鱼类,记忆长则三个月,短则三天。
  不幸的是,花烟一族的记忆是三天的那种。
  这还是纪拈提醒孟宫羽的,毕竟当他们潜入海底后发现:一切太平?安安静静的大海,不像近期遭受过风暴等影响,洋流的位置也没有任何改变。
  所以只剩一个原因,就是花烟搞错了。然后再联想到他们一族的原身,孟宫羽立马打道回府。天知道,那三瓶酒钱还没给呢。
  所以,“接下来的事我们细细说,”她搓着手,“要不你先把酒钱给付一下?”
  “多少?”
  “一千五。”
  花烟为难地低头:“我现在没钱,能不能打欠条?”
  “可以,陆小柳,给我纸笔。”
  陆小柳以为孟宫羽会刁难花烟,结果那么好说话?赶忙去吧台找来了纸笔,看着孟宫羽刷刷地写完欠条,让花烟签字画押。
  “行了,”孟宫羽将欠条塞进陆小柳的外套口袋,“我们去海边吧。”
  闻言,花烟猛点头。
  “啊对了,陆小柳,把所有烟花都带上。”
  “带那些干嘛?”
  “有用。”
  陆小柳张了张嘴,又闭上,扭头找烟花去了。
  ***
  海边离玉清不远,开车过去一小时,走路的话大概也就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后,一行三人气喘吁吁地躺倒在海边,四仰八叉,断断续续的笑声不时响起,夹杂着陆小柳骂骂咧咧。
  一闪一闪的星星已缀满黑幕,海潮拍打礁岩,咸湿的海风黏糊糊卷上散乱的发丝。
  “孟宫羽,下回再有这种好事,请一定不要叫上我。”陆小柳大声威胁她。
  “哈哈,哈哈哈。”花烟抑制不住地想笑。从出门开始这一路,无论陆小柳和孟宫羽如何争论,她都不敢搭话,却不由地笑了一路。
  明明随便使个法术就可以回到海边,孟姑娘说她的法术带不了普通人——普通人陆小柳一个劲地反驳:半妖不是普通人。
  明明纪先生可以提供车子,陆小柳二话不说夺过车钥匙丢给纪狣,让他有多远逃多远,绝对绝对不能让车子落到孟姑娘手上。
  孟姑娘幽幽地望着消失的哈士奇:“我的驾照不是买来的。”
  陆小柳不信。
  “喂,花烟,你笑什么啊?”
  “啊,啊那个,我在笑,今天月亮好圆啊,”眉眼弯弯,她都许久没有好好欣赏过月色,“像银色的盘子。”也可能,她不记得了。
  “今天十五么?”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陆小柳扭头看着某人,像在自言自语,“难怪不让老板哥哥送。”
  始终不发一言的某人,依旧维持躺平的姿势,望着大如银盘的月亮。
  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陆小柳甩了甩头发,拽起了花烟:“我们来放烟花吧?”
  “烟花?”花烟头一次听说。
  刚想点头,陆小柳忽然一愣:“烟花,花烟?”
  “花烟,烟花?”她重复着她的话。
  世上居然有这样的巧合?陆小柳一下乐了:“哇,花烟的烟,花烟的花,烟花,哈哈哈哈,好有意思。”
  虽然花烟仍不太明白陆小柳在说什么,但或许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陆小柳从千辛万苦扛来的袋子里摸出一把仙女棒,分了一半给花烟:“走!”牵起她的手朝浅滩飞奔而去。
  当跳跃的火花被簇簇点燃,像星星倒映在海面。
  女孩欢笑着闹着,调皮地踢起一串串浪花,波涛慢慢退下,风也逐渐变得温柔。
  “好漂亮啊。”
  “天哪,是星星啊。”
  “姐姐姐姐,我们也想玩。”
  “我也想玩。”
  “我,我想住进星星里。”
  不知何时,陆小柳发现她们的四周围着好多小孩,悄无声息的脚步,叽叽喳喳的吵闹。每个小孩全身都泛着微弱的银色光芒,就像初见花烟时的模样。
  陆小柳伫立在原地,脚踩在细软的沙滩,海水轻柔地拂过脚面。
  花烟将手里燃烧一半的仙女棒递给最近的那个孩子。
  “别怕,他们是我的族人。”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