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傻狐狸,孟姑娘说啥都是对的。尤其是胡五七醒过来后,更是把孟姑娘的话奉若圣旨。纪狣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轻轻踢了一脚胡五八的脚丫子。
单纯的胡五八浑然不觉:“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将值钱的罐子抱得更紧了,一想到以后的日子烤鱼烤鱼烤鱼,浑身充满了干劲。
孟宫羽也是兴奋不已,一边撸袖子一边指挥他们:“第一步,先去把我房里所有的瓶子罐子坛子全部搬来这里。”
“好咧!”
说干就干,胡五八把大黑罐放在软塌上,然后冲向后院孟宫羽的房间。
纪狣终还是决定向现实低头,小心翼翼将支票放进抽屉。
瞧他三步两回头的不舍样,孟宫羽摸上毛茸茸的板寸脑袋。
“救命,孟姑娘,救命啊。”
不过两三分钟,胡五八哭丧着脸,抱着脑袋逃回了店堂。
“孟姑娘,还是你自己去收拾行不?”
肩膀无力垂下,露出煞是好看的脸蛋。
左脸白一块右脸红一块,额头还有一抹胭脂,透着一股子白木香。
“阿嚏,”纪狣受不了这味,连忙捏住鼻子,“你收拾这,我去做饭。”忙不迭地逃了。
“呃。”一时语塞,孟宫羽也没想到胡五八能受到如此“热情”招待。
见他乌溜溜的眼珠委屈地瞅着自己,她只得好言相劝。
“五八,你是妖,怎么能让一群精怪吓唬住?”
“可,你不是说,要我做一只好妖吗?”
认真又天真的眼睛,孟宫羽暗骂自己不是人。
“好好想想上一回,你去我房里取东西,他们是不是没戏弄你?”
“那是因为你在门口。”
好像的确是。甩开这个理由,她又换上另一个:“五八,你这是白瞎了九尾的血脉。”
“你说过,谁再提九尾就灭了谁。”
这回,胡五八硬气了些。即使他被告知自己是天生九尾,看到胡五七的模样,真是一点都自豪不起来。还不如当只没出息的小狐狸。
原来她跟他说过这么多吗?
“行吧,我错了。”她自己去还不行么?扶着吧台,欲哭无泪,一瘸一拐。
“孟姑娘,你脚怎么了?”
“回来路上崴了,你瞧。”生怕他不信,孟宫羽说着就去卷起裤管。
“你别动,我去。”
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胡五八离去的背影,颇有奔赴战场的义无反顾。
这一次,胡五八去了挺久。久到后院搭完烧烤架子,搁上了五花肉和大鲤鱼,他还没出来。
“要不要去看看?”
纪狣询问那个倚靠在梨树下的女人。
食指摆摆,“要去你去,”啜着冰镇梅子酒,孟宫羽惬意得很,“哦对了,胡五七还是绝食吗?”
烤肉的手抖了抖,“辟谷,那叫辟谷。”偶尔纪狣挺同情胡五七。
三个月前胡五七醒来后,得知是纪拈用内丹救他性命,又在被告知胡五六被他害死——孟姑娘就是这么诚实,不隐不瞒事无巨细一一相告。胡五七嘴唇都咬破了,愣是挺着,没掉一滴泪。
问他有什么打算?他说罪人不该活着。
寻死?哪那么容易。孟姑娘直接让他签了卖身契:在纪拈苏醒前,守住玉清。
把该还的都还了,再死也不迟。
不过,也不知看破红尘还是看透生死,胡五七居然入定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这是要迈入上一层境界的前兆哪。
噼啪,炭火炸起了火星,五花肉已经发出滋滋的声音。
纪狣回过神:“话说,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粘合七叔的内丹?”
把玩着白瓷酒杯,孟宫羽望向越烧越旺的炭火。
“快了。”
“孟姑娘,我成功了。”
她的屋里传来胡五八的欢呼声。
眼眸流转,孟宫羽满意地微笑。
哐,房门打开,胡五八扛着个大包袱,神情像个骄傲的凯旋将军。
只要忽略那一身的五颜六色,和呛人的混杂香味。
“阿嚏,阿嚏,你站住。”纪狣头一个扛不住,连连后退。
正是兴奋头上,胡五八哪管得着他,兴冲冲地跑来,将大包袱摆到孟宫羽跟前。
“一件不落,所有香料都在这里。”
包袱的花纹有些眼熟,哦,她的床单。
“你是怎么办到的?”
他正等着她问呢,握紧了拳头,眼神发光。
“打一场。”
而且赢了。
“咳咳咳。”纪狣差点把肺咳出来。
赞赏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她朝他伸出手:“五八,想让自己的实力再提高一层吗?”
“打架么?”胡五八一时反应不过来。
“呃,”或许她该换个简单的说法,比如,“你想下一个打赢纪狣吗?”
瞬间,胡五八的眼睛都亮了。
一把胡椒泄愤似地撒在烤鱼上,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纪狣冷哼:“孟姑娘,劝你善良。”
当然,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无视他。
“我已经找到了白木香,”孟宫羽拉住犹豫的手,“可我还需要九尾狐火。”
天地间至纯的白木香,天生九尾的狐火。
第54章 白木香与狐火(二)
“五七也是九尾啊。”
拉住他的手放开了,纪狣揉着鼻子,低头拨弄炭火。
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引发误会,胡五八连忙摆手。
“别误会,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我的九尾血脉被我爹封印了。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真的真的,孟姑娘,你别误会。”
见孟宫羽怔怔地望着手里的酒杯,胡五八慌了。
“其实一开始,关于封印我也将信将疑,所以我偷偷试过。可是可是,我根本感觉不到自己有半点九尾的血脉啊?”更别提封印了,就像个普通狐狸,全身上下零星半点不寻常都感觉不出。
“怎么会这样?”
眉头轻蹙,孟宫羽也知道解开封印不是一件容易事。但如果胡五八说的是真话,连九尾血脉都无法感受,那就不是一般的麻烦了。
“是真的。”
胡五八用力点头,深怕她不信。
“那就麻烦了。”
像是说给他听,又仿佛喃喃自语。
一时之间,偌大的院子只听得炭火的噼啪,和纪狣捂不住的“阿嚏”。
***
次日,天未亮,店堂内已是一派忙碌的景象。
纪狣忙着将酒柜上的酒归拢到一个架子,空出的那个架子准备摆放香料。
哐当,又一个罐子掉到地上。
他背脊一抽,无奈摇头:“五八,你小心点。”
“对不起。”胡五八弯腰小心捡起,眼圈黑黑的。
昨晚跟孟姑娘说了那一番话后,他整晚都没睡好,忐忑不安。
幽幽地叹气,心想着,会不会就此被孟姑娘讨厌?
有人从他手中接过罐子。
“我来吧。”
“孟姑娘?”他不由地紧张,“我、我可以的,我来。”
脚步却踌躇不前。
将罐子搁到最上层的架子,孟宫羽一边重新调整香料的位置,一边说道:“五八,我知道你是真心想帮我,也知道你的身不由己,是我强人所难了。所以你不必自责,可能这也是缘分未到。”
纪狣白了她一眼:“他更自责了。”这话是安慰人的话吗?
胡五八抱着几个瓶瓶罐罐,站在原地,整张脸就快皱成了包子。
可他们像无所察觉。
“我说的是实话。”孟宫羽不以为然。
“不能换种方式?”纪狣瞪她。
“你教我做事?”
一只方型小绿罐重重搁上架子,发出一声闷响。
咯噔,胡五八吓了一跳,忙跑进柜台:“你们别吵了,我再试试,一定有办法解开封印的。”
不期然,对上一双饱含笑意的眼眸。
“我相信你,你一定做得到。”
“老套,”丢下抹布,纪狣一巴掌拍上他的脑门,“这么老套的把戏,也就你会上当。”
迷茫的目光在他们之间徘徊。
纪狣不得不点醒他:“难道你没有察觉言灵吗?”
“言灵?”他更茫然了。
“不会吧?你真不知道吗?”
虚空一抓,再打开时,一只小小的近乎透明的妖精立在他的掌心,然后慢慢地变成了一张咒符。
“这是什么?”胡五八从未见过,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他还真不知道“言灵”。
这下,纪狣不得不重新审视旁边那个奸诈的女人。利用了胡五八的心地善良,一点也不觉得愧疚。
虽然,他也煽风点火了一把。
“这是言灵,你刚才所说的话都已经被它记录了下来。如果完不成的话,”纪狣瞥了一眼捂嘴笑的某人,“你会死得很难看。”
“死得,很难看?”
刷地,胡五八脸白了。
“别听他瞎说,不会死的。”将纪狣挤到一边,孟宫羽摸摸胡五八的脑袋,“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师父,我会教你如何提高战斗力,如何解开封印,你可愿意?”
“不愿意可以拒绝,上一个被言灵,唔。”话说一半,被两只爪子死死捂住了嘴巴,纪狣又不敢下口咬。
“我愿意。”
胡五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喜来得太突然。
“孟姑娘,你真的愿意教我?”
显然,胡五八的选择一目了然。
孟宫羽满意地颔首:“叫师父。”
“师父。”
这一声师父叫得不仅响亮,紧接着,胡五八跪倒在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直把纪狣看得,恨铁不成钢。
“唔,五八,你?”怎么这么好骗?!
“乖徒儿,起来,”甩开纪狣,孟宫羽扶起胡五八,瞧着他一脸虔诚的模样,“为师不但让你学会掌控天生九尾的血脉,还要让你成为下一任妖王。”
“啊?!”
哐啷当,纪狣重心不稳碰到酒柜,一瓶上好的杜松子酒应声而亡。
还没从震惊中回神,又听得乓乓乓地砸门声,以及震耳欲聋的嘶吼——
“好香,好香,开门,放我进去,我受不了了。”
伴随着砸门声越来越响。
反应过来的纪狣,跨过一地玻璃碎片,气势汹汹地朝着大门走去。
“谁啊?还没营业呢?”
这是要把门砸穿的节奏,这大门都修几回了啊。
相对的,“生意上门了,”孟宫羽两手一拍,“五八,我们快点收拾。”
“啊,好的,师父。”胡五八现在的心情,就像坐上湖水云涧上的云朵,飘啊飘啊飘。
虽然特别的不真实,可塞进手里的拖把,和强烈松木香和清甜的柑橘香,又是那么实在。
另一边,刚打开大门,一个胖子冲了进来,力量之大差点把纪狣撞飞。
胸口一阵抽痛,纪狣目瞪口呆:胸骨裂了。
这胖子,好强的灵压。他难以置信,张大嘴巴,说不出话。
“快快快,快把好吃的东西全部给我端上来。尤其是那个香,那个实在是太香了。”
往就近的软塌一坐,胖子挥舞着双臂,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浅笑挂在嘴角,孟宫羽在他的对面落座。
“听说你在减肥?”
“哪张嘴说的?看我不拿他垫肚子。”
拳头砸上茶台,凹下一个坑。
心疼地手指抚过台面,孟宫羽提醒他:“这张茶台一千八呢,实木的。”
“钱不是问题,”胖子甩出一叠钞票,“孟婆,可以上菜了吗?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喜滋滋地收下,孟宫羽也是个爽快人:“阿狣,给这位客人弄两块鲜肉。”
“鲜肉?”纪狣捂着胸口,以为疼痛让他产生了幻听,“烤两分熟?”亦或许,是他理解错了。
“不,就要鲜肉,两块厚切的那种。”
胖子的嗓门,外面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纪狣去看孟宫羽,见到她确定的眼神后,佝偻着背往厨房挪去。
“这位客人,要不要去选一下您的佐料?”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胖子立马站起身:“我都等不及了。”
摩拳擦掌的胖子挤进狭窄的吧台内,望着近百只瓶瓶罐罐,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孟婆,你从哪弄来这么多?光是闻一口这香味,我就能吃下整头猪。”
双手搭在挺出的肚腩,胖子一副满足又享受的表情。
一旁的胡五八握着拖把,踮起脚尖,也使劲嗅了嗅。
不就普普通通的香料味道,有他说得那么神奇么?胡五八不信,干脆凑近了些。
“嘁,小狐狸,”胖子好笑地睨了他一眼,“想要体会个中滋味,你还嫩。”
胡五八一呆,小声抗议:“明年我就十六了。”
“谁跟你聊人类的年限?我是说妖啊,啊不对,你们妖自然是无法与我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