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丫环她不务正业——一山裳水
时间:2022-04-05 09:05:27

  把一步三回头的谢爷送出门后,阿媮几乎是时时刻刻地关注着这场‘非赢不可的舆论战’,天天跟篷云两个‘改容换面’,不停地穿梭于大街小巷、茶坊酒馆说书楼。
  当她听到有人用‘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愚孝失智之极的奇葩言论来评谢解元的对错时,气得她扬声就开怼:
  “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我大穆明君,还从没有无故就让臣子去死过;难道父要子亡,当儿子的就得不问缘由地一头撞死?怀胎十月生下他的亲娘能同意?
  什么是孝?父慈才子孝,难不成做父亲的拋妻弃子、生而不养,也配得到儿子的孝?......可见,读书让人明理这事,也不尽然,起码还是得带着脑袋读的。”
  一通抑扬顿挫的大白话驳斥,连诘带讽,诙谐有趣,怼得那个原本口沫横飞地引经据典的书生满脸涨红,旁观的众人却是哄然大笑,掌声如鸣:
  “说得好!”
  “兄台好见解!”
  “在下李......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相逢不必曾相识,兄台过来一起喝杯酒!”
  ......
  阿媮赶紧溜了,她虽然矫装了模样,喝了辣椒水的嗓音有点哑,但还是不敢太大意。
  也不知是不是她努力的结果,反正,八卦场上纷纷扬扬的议论似乎慢慢有了偏向,而风评的彻底转变,是从说书楼那个一经开讲即火爆全场的《富商奇传》风靡开始的。
  那说书先生真真是不得了,以薄情郎停妻再娶攀高枝成为富商的故事情节为主轴心,辅以贵女寡妇跟他珠胎暗结后的权钱引诱,再添上成为富商后的薄情郎跟他走马观花般纳的那一百零八个小妾的活色生香,最气人的是被他降妻为妾的表妹被逼得远辟至乡野,产下幼子后又不幸地早早撤手人寰......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讲得那叫一个高/潮迭起,精彩绝伦,说书楼破天荒地通宵达旦不打烊!
  “真真是负心汉哪,可怜那个青梅竹马的表妹,一腔真心终究是错付了!”
  “难怪会寄天托梦给她儿,如此冤屈,肯定是死不冥目!”
  “这样的见利忘义之人哪配为人夫为人父!”
  “等等,这故事好像有点耳熟?”
  ......
  不出两天,就有知情人证实,这不就是谢解元那个已断绝了关系的生父、金州商会会长李乾的生平写实么!
  有人想去找那说书先生再问问清楚,说书先生却是含笑不语,只是坐船走时打着醒木唱起了打油诗:
  “横看成岭侧成峰,云母吞风得奇童,古来吞风难有孕,有运得子拜秋风......
  打油诗大多都是为了凑节拍的,跟且听下回分解的作用差不多,也没人太过太意,现在过足了八卦瘾,大家都关心的一条就是:
  那谢解元的命格,到底如何啊?这样年纪轻轻的解元郎,有闺女的人家都很关心呢!
  一时之间,但凡跟算命占卦看相等沾得上半点边儿的各路仙师佛道都很忙。
  “听说了吧?那谢解元根本不是什么命硬,人家明明是文曲星下凡!”
  “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同样的八字,到了他们金州就变成天煞孤星,可见我们洛川人杰地灵!”
  这命格最开始是街头那个常年闭着双眼摆摊算命的、不知是真瞎还是假瞎的古半仙批出来的,当然了,这么大一个解元郎明摆着,就算是真瞎的人,也能算得出来是文曲星就是了。
  ......
  至此,舆论场上关于谢解元的身世评论,风评总算偏向稳定,没有了强烈的分歧争议,便也慢慢淡了下去。
  紧绷了多日的精神松懈下来,阿媮竟有种亲自下场打了胜仗的成就感,亦有点心疼谢爷的不容易——有个那样的父亲,还真的不如丧父。
  次日。
  阿媮一早就让莫叔驾车到郊外去等了,那是下山回城的必经之路,太阳还没升起,晨雾很浓。
  她想给那个孤独守墓七天的男人,一点儿关怀。
  蜿蜒的山道上,嘚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骑人马从拐弯处疾驰而出,然后又吁的一声勒起马头急急停下。
  须臾,男人翻身下马,松了手上的缰绳,然后逆着晨光向这边快步走来,并惊喜得声都颤了:“媮儿,真的是你!”
  他的衣衫还算整洁,就是那一脸乌黑浓密的络缌胡须太辣眼睛!
  不知为什么,阿媮喉咙像堵了棉花似的,“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啊?都像个野人了......
  激动的谢爷却是一倾身,便把下巴搁在了她的头顶,又虚揽着她背轻拥入怀,然后用脸一下下地轻蹭着她的侧鬓呢喃:“没想到你竟会来接我!”
  他身上是清新的松香味,染了晨雾的发须有点湿凉,蹭得人痒痒的。
  阿媮不得不伏在他肩上,到底还是没忍心推开——这么大个男人,怎么还像她小时候养的那只狗狗一样……撒娇!
  作者有话要说:
  小作者顶着锅盖报告:
  小可爱们,我的存稿用完了,从明天起,本文只能隔日更。
  本来想硬撑着坚持日更到完结的,但菜咕发现很难,因为我每码一章,最少得四小时,白天还要上班,会有压力,太赶怕会失去趣味,我还是慢慢磨好些......
  但菜咕保证,绝对不会坑哈,放心追~~~
52
  都说商人逐利, 其实在名利场打滚多年的商人更懂得有名才有利。
  士农工商,商人再富,也是九流之末, 是以,各地富绅最爱做的善事, 就是资助穷书生,甚至从秀才起就‘榜下捉婿’。
  “李会长那个几个月前才从族谱上除名的三郎,居然在洛川中了解元!”
  当这个消息传回金州时, 新贵李家,再次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或者说,成了笑话:
  “那李乾为了攀附权贵, 都不惜削尖了脑袋补贴上丰厚的嫁妆把女儿送去给人作妾了,自己亲生的解元儿子, 竟逐出家门,这也是没谁了!”
  “怕不是被猪油蒙了眼罢!”
  “听说李三郎给明安寺捐赠那万两白银时, 留下了他的生辰八字,大师算过,命硬什么的根本是子无虚有......
  “那李家何不?新把解元儿子认回来?”
  “认什么呀, 人家谢解元都当众说‘虽不算丁忧亦如新丧’了, 在守孝呢!”
  “哈哈哈!”
  当然,这些人背地里哪怕真的把大牙笑掉了, 到了李会长面前,也得捂上那漏风的嘴门, 说上几句奉承话的, 但心里说不定就呸上一句:
  什么叫新贵?看,这就是:靠着裆下一两肉, 勾搭个寡妇攀上皇商的高枝发迹,真还以为就跟人家四大家族平起平坐,再压上一头了呢!
  李乾就是在这种‘全部人都在笑话你,你也知道他们都在笑话你,但就是没有证据,有了证据,你也不能去对质,因为他们笑到了你的痛处,而且正是事实。’难堪又诛心的折磨中,病倒了。
  ……
  半个月过去,金州李家那边,从未派人找上门来。
  阿媮觉得,谢爷先前应该是杞人忧天了。
  只是,自‘帮他打赢了那场至关?要的舆论战’后,这个男人待她好得有点过份,这种好又跟以前那种老想着‘占便宜’的好不同——
  事实上,除了那天去郊外接他时,那个一言难尽的‘狗狗蹭脸’式短暂拥抱外,谢爷一如既往的规矩老实,再没对她做过什么亲密暧昧的言行来。
  这男人现在待她的好,是把她捧着,敬着,事事以她为先。
  寒冬腊月,虽然没有下雪,还是极冷的,谢爷让人把她寝室的地板上全铺了厚厚的长绒毯,还给她弄来几大箱子的狐裘貂皮披风氅衣,说:
  “我给一个做皮革生意的朋友帮了点小忙,他过意不去,非要送的,但我又不爱穿,就让他按着你的尺寸各样都做了些。”
  若只是物质上照顾些也就算了,他竟然连谢氏族学那边请他去当个挂名夫子这样的大事,也旁若无人地问她一句:
  “傅管事觉得如何?”
  “......
  如此礼遇,仿佛她是立下过什么汗马功劳的能人贤士似的,这让阿媮有点受之有愧,没法再深藏功与名,只得坦白道:
  “爷,实话告诉你吧,那场舆论战,我真没出多少力,就是耍耍嘴皮,再偷偷给古半仙塞了十两银子。其实起最大作用的,应该是那个说书先生才对,可惜都没找到机会给他送个‘荷包’。”
  谢爷却是很坚持:“说书先生就是讲故事的,故事再精彩也是人走茶凉。若不是傅管事你亲自去拨乱反正,又帮我忙前忙后地打点,我现在都不知还要受尽多少非议。”
  他还不忘推已及人地三省其身:“媮儿,我现在总算体会到被人指指点点的滋味是这样的不好受了,以前我没有思虑周到,做出一些不妥的行为,差点陷你于令人非议的境地,真的是太不应该,我再次向你道歉!”
  “......
  阿媮能说什么?知错就改还算个爷们?
  .
  连日的阴雨绵绵,越发的潮冷。
  东厢房的议事厅里,碳炉烧得旺旺的,谢爷把烤熟的红薯挖出,又往里面扔了几颗板栗——解元郎刚从外面回来,就把篷云的活儿抢了。
  焦黑的红薯被那双修长好看的手掰开,冒着糯香白气的粉紫薯肉看着令人垂涎欲滴,他递过来时还提醒一句:“用帕子包着,小心烫手。”
  阿媮有点看不过去,“爷,我还是让人把正屋那边的炭炉也烧起来吧,怪冷的。”
  “不要,一个人烤炭炉太孤伶伶,我小时候就常常这样烤东西吃,不过是在山上,烧火堆烤......
  嗯,现在谢爷不但爱来她这里蹭暖,还爱跟她讲小时候的事。谁能想到看着这么清清冷冷的男人,私下里竟然话也这么多,而且他讲起来细细碎碎的,
  “我还烤过狼肉吃,不过一点都不好吃,还惹怒了群狼,”他忽然收住,询问道:“听这个你会不会害怕?”
  阿媮:“......不怕的,你随便说。”她能怎么着?就算心里怕也得克服着些。
  “算了,太血腥,不跟你说这些。”
  “......
  阿媮心想:你也知道啊?说烤兔肉还好些,为什么偏要说烤狼肉?弄得她好好的食欲都没了!
  谈兴正起的谢爷却浑然不觉,以为她是吃的太干,噎着了,还熟门熟路地坐到矮几那边煮起茶来,又开始反省了:
  “媮儿,你说,我空口给娘亲编排了那么多遗言和话头,又以给她守墓为名装孝子,她要是真在天有灵,会不会怪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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