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丫环她不务正业——一山裳水
时间:2022-04-05 09:05:27

  像讨着糖的孩子一样,阿媮立即笑弯了眉眼,又是一揖:“小的谢谢爷的恩典!”
  整个猴儿精!
  柏常也是好笑地轻轻一拍她那乌黑黑的脑袋:“好好话说,什么小的小的,不伦不类!”
  “卫青就是自称小的!”
  “卫青是卫青,你学他做什么。”
  “不好吧,我俩都是您身边的亲信红人呀,爷您得一视同仁!”
  “......
  “爷,我想着,我这名字就适合当个看帐的掌柜,寓意极好,傅媮啊,可不就是旺着东家越来越富裕了!”
  “......
  微风拂面,阳光照得人暖洋洋的,身边这个被允了穿男装的人儿今天像是格外的开心,走了一段路后,柏常状若无意地问道:
  “媮儿,假如,爷是说假如啊,有一个出众的男人愿意终生只纳你一个妾,再不娶妻,这样妻妾也没有什么区别了,你愿意吗?”
  阿媮只当不知他假如的那个出众男人是谁,就事论事地轻快回道:
  “爷,妻妾的区别可大了,妻为嫡,妾为庶;常言说娶妻纳妾,娶妻需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而纳妾最多是一顶小轿从侧门进;休妻得讲究个‘七出三不去’,为妻的还能自请和离或休夫,而为妾是没资格的,想走,还得夫家给放妾文书才行,否则就以逃奴论处......
  是以,所有的正头夫人都不屑与妾侍为伍。
  既然这是一个出众的男人,那他无论是行商还是入仕,府中必须要有正妻来打点人情往来,若是他打发个宠妾请客或赴晏,可是会遭人耻笑碰得一鼻子灰的。
  而且,一时之诺,当不得真。就算是那些月下风流的书生,他与相会的姑娘说私订终生的情话时,应该也不全是诳骗,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他日后总会遇见更喜欢的姑娘,便见异思迁了。
  一生太长,别说是妾,若不是门登户对的夫妻,男人发迹后停妻另娶的亦大有人在,不到白发归土的那一刻,关于终生的誓言都太过轻率。”
  要不说,说书先生的嘴上功夫了得呢,阿媮只学了个皮毛,已是威力无边——
  柏常一时无言反驳,他的母亲,就被李乾降妻为妾了。
  他喉结滚了又滚,终还是不甘心地再问:“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难道你将来宁愿嫁一个贱籍奴才为妻?让你的孩子,世世代代都为贱籍?”
  是的,良贱不通婚,婢女若是不愿为妾,能嫁的,就只有奴才。这也是为什么很多贱籍女子宁愿委身为妾的原因——孩子虽然为庶,但总归是良籍。
  阿媮转身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现在回想,因被他强吻而看清真相,哭得不能自已的那晚,仿佛已经过去了干年。
  “爷,您知道吗,媮儿以前困在李府养花阁的时候,教习姑姑让我们每天必背的语录之一是‘世间的男人都贪色,女子毕生要做的最要紧的事,就是把自己的姿色发挥到极致’。
  整整四年都是背着诸如此类日后必须以色侍人的所谓语录和法子,背得太多,我都麻木了,根本不去思考其错对,只知道听话照着办。
  幸好,是您把媮儿一脚踹醒了,令媮儿大彻大悟,所以起初会想着去出家当姑子。
  后来,也是爷您让媮儿体验了烟火日子的生机和乐趣,还教我读书长见识。
  现在,媮儿不想做谁的妻,也不想当谁的妾,更不想要孩子,如此,便了无牵挂。
  日后,我肯定是要凭着自己的心意立足于世的,哪怕就粗茶淡饭土布衣也甘之若饴;如果被逼得非要委身于哪个男人才能苟且偷生,那就还是当姑子好了;若是当姑子亦是不得,便自我了段去罢,早日转世为人也好......
  她缓缓道来,淡定平静得像是说别人的事,只是那张对着湖面的侧脸看起来有点决绝。
  柏常心里莫名发慌,不加思索地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往自己这边一拽,气促地喝止:“媮儿别这么说,没人会逼你!”
  阿媮被拽了个趔趄,不过她半点也没恼,站稳后还对着谢爷展颜一笑:“我知道呀,有爷护着,没人敢逼媮儿的!”
  柏常看着她泉水般清澈灵动的眼眸怔了怔,里面有他小小的倒影。
  听说世上最清的水,是天山顶上的石泉水,可石泉水再清,也清不过眼前这个的玲珑通透的小姑娘:
  她像是把他想过的打算,都看得清清的,又这么半真半假地嬉闹笑骂着指摘了出来,令他暗藏的所有晦隐心思都无可遁形。
  “爷,我们回去了吧?时辰不早啦……说书楼有很多人押今年的解元是您呢,我也押了一两银子!”
  小姑娘已经把话题岔开了,没让他有半点的难堪。
  柏常盯着那些秃噜了的柳枝憋闷不已:
  他上辈子肯定是掘了月老仙尊的祖坟吧,这辈子的情路才会如此的艰难——十八年来第一次看上这么一个小姑娘,却偏偏在相见之初就要脑袋被屎糊了似的踹她一脚!
  但凡他再开窍早多半年,在小姑娘主动示意之时,便知情识趣地跟她共赴巫山浪打浪,哪还有这绵绵无尽的烦恼焦灼!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媮:有个居心叵测的大灰狼在身边,脑瓜子能转得慢吗?
  谢爷:来人,把那说书楼封了!
  天真的小柏树:别呀,那是媮姐姐最喜欢去的地方~~~
  谢爷:你屁孩儿懂什么,那说书先生净教人学坏!
  老柏树:管得这么宽,你是娶不到媳妇的。
  月老:读书人,说话斯文些,你上辈子并没有掘过我的祖坟,只是你一脚把自己的媳妇踹上天了!
  湖:谢爷,冷静!冷静!别跳下来污染我的水!
50
  阿媮确实是故意的。
  以前呆傻没多想便罢了, 如今怎么还会看不见男人眼里对她那掩饰不住的贪恋!
  再回想谢夫子那道貌岸然的种种,直气得她牙痒痒:
  怪不得先前总是不厌其烦地反反复复教她读《关雎》呢,原来是黄鼠狼拜年——她竟傻傻地被撩拔而不自知!
  怪不得先前每晚都要手把手地教她练字呢, 炎炎酷夏,也要把她整个人都圈在身前半搂着, 一练就是半个时辰,他滚烫的胸膛都把她的背蒸出汗来了,也不嫌热!
  还有晨练教她防身术的时候......那一个细致入微的讲究, 当时还以为是谢夫子教学作风严谨,不容许动作有丝毫偏差的指正来着,敢情他就是在耍流氓!
  更不要脸的是,还总裸着半个身子让她擦水更衣, 时不时就‘不觉意地’搂抱一下、借机偷亲......简直是无耻之极!
  要不是这男人色胆包天地爬到她床上来,她都不知要傻不楞登地被蒙骗多久, 竟还当他谢爷是个高风亮节的正人君子地亲近着,真的是瞎了那谁的狗眼!
  唯一有些少没算亏到底的是, 这便宜夫子也不是白占便宜,半年来教了她不少学问,无论是读书还是练字, 都让她进益不少, 那套防身术也挺实用,上次在街上, 她就当场揪了个偷抽篷云荷包的小贼。
  ……
  过去的就算了,也怪自己傻得没边, 说出来太丢人, 被白占去的便宜就捏着鼻子当是交束脩也罢。
  但是现在,她怎能再半点防备之心都没有!
  阿媮觉得, 约法三章什么的,在不要脸的人面前,都是浮云。
  谢爷还是那个谢爷,他只端了几天,又对她露出了那种熟悉的炙热眼神,还用那么正当的理由让她穿戴往贵气上靠拢。
  她又不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无论在哪个府宅,一个打扮出格的美婢,都会令人揣测,若是再加上主子爷时不时暧昧不清的言行举止,那就更是百口莫辩!
  男女之事,本就难以说清,暧昧这种东西,一经滋生,便会如春天的野草,疯狂生长,一发不可收拾。
  但若要她总是动不动地作一副贞洁烈女状地三令五申,撕破脸面,徒增难堪不说,也太累人了,这还有漫长的三年要相处下去呢!
  时至今日,谢爷对她有情,阿媮知道。
  不管这份情到底是含了几分贪色又有几分真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男人纵然耍尽手段,但应该不会地对她强取豪夺,那就足够了——她又不是话本子里那些轻易听人哄骗的无知少女,只需守住自己的心即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机行事地应对就是了。
  .
  自那天‘月老湖边漫步长谈’后,日子一如既往地过,跟之前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又似乎发生了点儿微妙的变化。
  经了一番‘含沙射影的敲打’,谢爷的确像是收起那些花花肠子老实地做了个人,没有再如之前那样变着法子‘调戏’她了,只是让她不要特地拘礼。
  阿媮懂得什么叫做见好就收,自然是顺了他意的,也没有再翻旧帐。
  关于那天‘月老湖边漫步长谈’的话题,双方都默契地没有再提,并维持着一种既不算亲密,也谈不上生疏的气氛。
  如此一来,两人倒是难得的相安无事,共处和谐。
  他们相处最多的时间,大多是在庭院各自晨练或者是在膳厅一同用膳的时候,对话经常是这样的:
  “爷,您挺早!”
  “嗯,也才练了一会。”
  “媮儿,我待会要出门,早些摆膳。”
  “好,我这就去厨房看看。”
  “今天这个甜皮鸭味道不错,皮酥肉鲜。”
  “是呢,李婶说是她新想出来的做法,爷您试下沾点这甜酱一起吃,味道更好。”
  “嗯,不错,就是有点酸......晚上我应该是赶不回来用晚膳的了,你不用等。”
  “哦,那要不要让厨房备些宵夜?”
  “做些饺子备着也好。”
  ......
  其个时刻,阿媮竟觉得两人之间这种稀松平常的对话,和谐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
  有一样,谢爷想错了阿媮,她还真从没打算要混着过完这三年敷衍交差。
  虽然这三年之约有点要她‘押身抵债’的意思,但只要不用她真的做‘宽衣解带’的触及底线的事,阿媮还是很愿意当个名符其实的傅管事的,对正经差事,她一点也不想马虎应付。
  三年,应该足够她历练自己日后立足的本事了。
  嗯,是的,自从看了谢爷店铺的帐本后,阿媮觉得去慈幼坊当个侍女领点月钱之类的差事已经不是那么香了——单是米铺一年的盈利怕是就比她几辈子领的月钱还要多!
  虽然谢爷说不用她去管经营的事,但阿媮有了自己的小算盘,自然就不满足于只学看帐本了。
  布料药材那些太复杂,那就从简单的学起。
  米铺最近,就在西街粮市,这里以集中卖油粮米面成行而出名,米铺当然也不只一间,但人气却是莫叔指给她看的那家‘郑记’最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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