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磕——灵鹊儿
时间:2022-04-10 07:30:55

  这一别,兄弟两个天高路远。许湛研究生毕业直接进了远油总部,一步一步爬;冯克明结了婚,在凌海创业,至今莫斯车行六家连锁。
  事业有成?冯克明觉得自己只能算谋生,而许湛,必须是理想远大。
  上楼进了处长室,这是冯克明第二次来,还是忍不住再参观一下这转角通透的大办公室。
  远油是大企业,虽然处长听起来不算大,可是远油华东最大的专业部门就是工程部,掌管了华东六省一市的招投标和所有项目管理,这个职位从来都是华东大区领军人的备选。老领导现在已经快到了退休年纪,这个时候许湛提前从总部空降,这个意思,不能浅。
  “明子,来,喝茶。”
  冯克明转回身坐到沙发上,看对面许湛沏茶,深深吸了一口,“老许,”
  “嗯,”
  “我离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
  都不是什么好niao
4
  早没话了,每天回家都像上坟。
  这是冯克明对自己的离婚陈述。这个结果,许湛说不上意外。看他的精神状态很好,饱满、知足,眼睛里充满光亮,而眉头,不过是皱起来配合这个话题而已。
  这种样子,许湛见过。一个男人主动提出离婚、抛妻弃子,只能有一个理由:他已经有退路了。
  曾经沧海白月光也终究不过一颗蒸干的剩饭粒。更何况,还不是。
  苏静,当年在许湛宿舍偶遇冯克明,小女生对魁梧的装甲兵哥哥不可避免地一见钟情,以凌海富二代千金的身份一路倒追。只可惜,她爱他,她老爸却始终不买账。这么多年,冯克明白手起家,每一分钱都是自己挣来的,起伏、艰难、立足,苏静始终跟着他。
  现在,依然跟成了坟头。
  许湛听得很平静,第一次有这种经历,远在十四岁那年。
  那天,父亲起诉离婚,母亲割腕。许湛奔去医院,站在冬天的第一场雪里,看脚上的白球鞋被慢慢淹没。
  没人知道这天他在冬季越野跑了全校第一,超过了彪悍的冯克明,只在妈妈虚弱的一句“你爸爸还是走了”的解释里看了一晚上的雪。
  听说,那个夺走爸爸的女人叫迟芳华。
  婚姻,本身就是个用来消磨的骗局,以峰值期多巴胺的副产物不安全感开始,而后疲于绑定,直到面目全非。
  人的本性、欲望,哪个都不是那个小红本能约束得了的。
  时隔多年,发小再述,品起来还不如这口泡淡了的茶有味道。
  庆幸的是,冯克明和苏静没有孩子。这可能是这件事让两个人重获自由后的又一个好处。算是圆满。
  ……
  十二月,在反复几次海上暖流后,凌海正式入了冬。
  长风工程预案启动,作为大业主方的远油集团公开招标,项目介绍会在万豪会议中心召开。
  这次招标,许湛力主将邀请函发给了业界近几年崛起的一家私企CNE。这家公司早年在国外起步,主攻现场施工管理,站稳脚跟后回到国内转设计,做过几个水准极高的项目,业界盛赞。
  长风属于远油近十年来最大的重头项目,不能成为试验新鲜血液的场合。成本是许湛最需要谨慎的,而专业又是远油最不能妥协的地方。CNE缺乏国资项目的经验,远油长风虽然不是这个级别,却有一样苛刻的标准,反对几乎是一面倒。
  留给他的选择不多,在与设计院专家反复咨询下,许湛顶着压力发出了这张邀请函,在CNE并不知情的情况下。
  他们也许很意外,但是绝不会飘飘然。既然来了,一定会全力备战。入围与否,都是打开了缺口,引进民营企业的技术力量是许湛的改革方案之一,不动不行。现在要做的,就是保证他们的发言权,剩下的,让专业人士做自己的事,能不能打,就看他们自己了。
  会议中二十分钟休息,许湛快步出到旁边小会议室去处理几个电话,返回来,忽然瞥见楼层对面的沙发区坐着位老先生。
  陆又其。
  老先生年近七十高龄才从C大正式退休,不再授课,不过还是受聘于凌海设计院为首席顾问。对这位老先生,许湛当年在京城时就曾经打过交道,听过他的课,也算门生。
  看老先生在揉腿,许湛赶紧走过去,“陆老,您感觉怎么样?”
  陆又其抬头,“哦,是许处长啊。”
  “这学生怎么敢当。”许湛蹲下//身,“怎么,腿不舒服?”
  “没什么,天气忽冷忽热的,坐久了有点乏筋,活动活动就好。”
  “我来给您按摩一下。”
  “哦,不用不用,我揉了揉,好多了,起来走走吧。”
  “好。”
  扶起老爷子在休息区慢慢踱步,两人聊着刚才会上的话题。眼看着休息结束往回走,陆又其忽然说,“正巧有这说话的机会,我倒想起件事来,想向许处长打听一下。”
  “陆老有什么话您尽管问。”
  “我们专业每年都给远油送人,今年好像有些意外,远油是有缩减校园招聘的计划么?”
  “校园招聘一直都是人事和培训在做,不过据我所知,因为有几个项目要上马,今年没有缩减反而扩大招聘了。陆老您的弟子我们求之不得,有多少要多少。”
  “许处长过誉了。”陆又其闻言笑了,“师生如父子,曾经倒还好,如今年岁大了,难免关心。听说他们有一个没考上,我当时正在国外做交流访问也没细问,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有些意外。”
  “是么?”许湛关切道,“招聘考试各种因素,笔试、面试、还有团队合作测试,意外情况有时不在其职确实不好把握。陆老您以后可以把推荐名单给我,我一定过问。”
  “这已经是我最后一届学生,也是这些年招的唯一一个女孩子。她从没有考试失利的意外,动手能力极强,性格也很招人喜欢,这次名落孙山,有点难以置信。”
  “嗯,”许湛点点头,“我也不信这样的意外。那么,也许,是她觉得远油并不适合?毕竟,面试是双相的。”
  一个温和的问号反回来,陆又其听了竟是微微一怔,思考了几秒钟,叹道,“也许吧,她确实是个很有想法的孩子。”
  “能让您这么夸奖,我相信她一定非同一般地优秀,这样的人才绝不会埋没。业界很窄,机会很多,说不定几年之后就是我许湛上门去把她挖过来。”
  “哈哈……”陆又其笑,“许处长啊,这话咱们放着。”
  “好啊。”
  ……
  开完会是远油的招待晚餐,就设在万豪小宴会厅,结束时已经八点了,送走与会客人,许湛又匆匆返回万豪来到顶楼的观光咖啡厅。
  有人在等他。
  只有顶楼住客才可以使用的私密咖啡厅,角落里坐着一个女人,转角落地窗,点点灯光的夜色衬着一张落寞发白的脸。
  苏静。
  接到见面的要求,许湛很意外,虽然他从不认为自己在他们夫妻关系中起过任何作用,但是这两个总是一副知恩图报的样子,这么多年把他当月老供着,尤其是苏静。
  许湛大四时,苏静才大一,毕业后如果不是冯克明,许湛大概再也不会见到这个并不同专业的学妹。来到凌海工作近两年,也只在春节聚会见过,许湛不记得她与之前有什么不同,或者,相同。
  现在单独约见,竟是这样一个时间点,从接到电话那一刻起许湛就有种不详的预感,一种自己会生理不适的预感。
  “我知道师兄不喝咖啡,这是我带来的茶。”
  “谢谢。”
  许湛微笑着落座,接受这个没有寒暄的开场。
  茶斟得很慢,几乎是冷场。许湛看着,等着,待手中握出了茶温,才听到她缓缓开口,“克明和我在离婚,你一定已经知道了。”
  茶抿在口边,许湛顿了一下,“在”离婚?不是已经离了么?
  “我不想离,不想分开。”
  还像很多年前的一见钟情一样,苏静从不掩饰她对冯克明的痴迷,只是这一次的声音虽然压不住地尖却明显疲惫。
  “这么多年在一起,苦的时候他从没让我觉得难过,有钱了,也一直都很顾家,不在意我不想生孩子。现在,好好的,他却要离婚。其实,七年之痒,哪对夫妻能逃得过?我不怪他。这几个月我一直努力,顺着他。想拖着,拖到平淡期过去我们还会好起来。可是,我现在才发现,症结不在这里。”
  茶清淡,浓郁的咖啡醇香里几乎嗅不到什么。许湛抿着,听着。明子生就悍性,从小就保护欲旺盛,重情重义。第一次被女孩子追,就追得肝脑涂地一般想去报效。现在,又怎么会是败给了平淡?
  “我想拜托你跟他谈谈。也许,也不行,可这是我最后一点希望。”
  “夫妻之间有什么误会、或者解释,你们应该面对面谈,外人插手进来,不会有帮助。”许湛说。
  苏静苦笑了一下,“不。这件事,我没法和他面对面。”
  说着,早就压在眼底的泪溢了上来,“一旦面对面,就……再也回不去了。”
  许湛蹙了眉,爱的盲目真是经久不衰,轻轻吁了口气,“好吧,我尽力。什么事?”
  苏静拿起手机,打开,递过来。
  屏幕上是冯克明和一个女孩。场景很显然是莫斯车行的一个车库,两个人凑在一起在监测一台发动机调试。女孩抱着电脑靠在工具台边,冯克明个子高,手臂撑在桌上低头看着。
  照片的角度有点偏,从女孩这边拍过去,叠加的效果似乎很亲密。聚焦很好,重点就是女孩的模样。
  坦白说,一身工装带了油泥,谈不上好看。可是许湛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卷起的丸子头乱乱的,阳光下栗色的发丝泛着光,黄毛丫头素面朝天,皮肤净白,一双大眼睛,说着话,带着笑。不过,她的嘴巴,可不是江南女孩的薄唇小口,正相反,粉嫩的唇瓣很丰满,唇线也宽,这一笑,带着两边的大酒窝,满脸明媚!脚踩着大头靴蹬在对面工具架上,细瘦的胳膊撸起袖子捧着电脑,腰上挂着全套工具包,一应扳手钳子还有个小电钻,胸前口袋里插着各种电笔、马克笔,耳朵上夹着绘图笔。
  这样子,杂乱反差,让人……不好判断。只知道,这如果真的是冯克明出轨的对象,肯定不是一时的荷尔蒙作祟,毕竟,这女孩没有一个常规三儿的样子。
  手机还回去,许湛看着苏静。这么一张照片,提供了足够的信息也留够了尊严,难怪她要见面,即便是这种根本说明不了什么的照片也不允许有任何泄漏的可能,足见用心良苦。她是真的在给自己的婚姻留后路,留一条没有疤痕的路。
  “是他的员工?”
  “嗯。三店的一个工人。”
  “明子他从小就喜欢车,只要有空就会在车库里亲自上手,可能……”
  “他戒烟了。”
  淡淡一句就把许湛噎住,不能再继续。这真是个大变化。冯克明高中就打架、抽烟,虽然并没有什么瘾,可那个时候他就是个痞子,成天叼烟装酷。这么多年,这种中二气早已褪去,可烟也已经成了他的一部分。以前聊起来,他开玩笑说有一天如果真戒了,只有两种可能:一,他被绑架了,二,快死了。
  现在,是哪种?
  “我知道了。”许湛点点头,“我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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