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作为后者……难道是得了什么影响工作的病?怕伤害远油前途?这个可能性最大!在迟芳华眼里,远油是金饭碗,绝对不能有闪失,更何况她还想调女儿回总部,一旦病休,工程人年纪轻轻贴上身体不好的标签,确实影响前途发展。
既然如此,那作为顶头上司,许湛更应该出现!一要让她打消那个愚蠢的念头,二要为小丫头撑撑腰,三么,他要心疼死了!无论什么理由,他今晚都必须见到她!
……
医院。
夜幕降临,窗外是新年夜的熙熙攘攘、万家灯火,窗里是生离死别、人间疾苦,清冷的日光灯和难闻的药水味充斥,健康人也会感觉病恹恹的。
病房外的长椅上,许驳州拿着手机斟词酌句。今晚是小妹做东请阖家老小,并非传统佳节,只是在国外读博的外甥女假期快要结束,等不了春节,于是大家一起过新年顺便践行。可现在要告知他们不能去了,当然要有必须不能去的理由,却不能说出真的理由,真是为难。
许驳州正看着,忽然走廊那边转过一个挺拔的男人,大步走来,许驳州一眼看到,惊得站了起来,“小湛!不是说让你不用来了么?”
“怎么能不来?”许湛尽量平和声音,“我在凌海手术迟心守了一夜,现在,我都不来看一眼?”
“说的是,只是,”许驳州欲言又止,搂了儿子的肩往远处去一些,“你不看看这是什么科,你来合适么?”
来的时候许湛就看到了,一个念头冒出来心差点就跳出来!立刻道:“别绕圈子了,到底怎么回事?”
“昨儿夜里突然肚子痛,痛得打滚。最后120拉来急救,诊断是卵巢囊肿破裂,挺危险的,幸好送医及时,紧急手术,现在已经平稳了。”
啊??许湛听得心痛、后怕不已!更埋怨,“昨晚就该说,真要有什么事,临时通知我来得及么!”
“当时情况是挺吓人,她妈妈都急哭了。”许驳州说着叹了口气,“守了一天一夜,可这一醒来娘儿两个又生气。”
“嗯?”许湛莫名其妙:“女儿生病了,生什么气?”
看许驳州又打算三缄其口,许湛皱眉:“爸!到底怎么回事?”
见儿子起了火,许驳州也是没办法,只能拉着他直走出来病区,才又说,“这事儿她妈妈可千万不让说,唉,女孩儿家的……”
“行了,说吧!”许湛实在不耐。
“急救的时候大夫问病史,当时的症状跟很多腹痛急症都相似,问她有没有性生活、有没有可能宫外孕,她回答说有。这倒也没什么,她妈妈一直以为她跟明子在悄悄谈恋爱。结果手术醒来,她妈妈问她,她说跟明子一点关系都没有,是自己之前的一个男朋友。这下,她妈能不急么?”
“她跟明子本来就是你们一厢情愿瞎猜的!怎么?”许湛冷笑,“自欺欺人到这个份儿上,换个男朋友就急了?”
“不是。”许驳州看了一眼不明就里的儿子,只得又压低声解释道,“这次诊断是先天性发育不良,一侧输卵管、卵巢全部切除了,另一侧也损伤很大,以后怀孕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了。这还没结婚就丧失了生育能力,她妈当时差点没昏过去!假如她真是跟明子一起,那孩子仁义,这些年也没要孩子的打算,结婚应该没问题。现在这种情况,换哪个男人都得是个事儿。”
“竟瞎操心!”许湛皱眉,“怎么就知道现在的男朋友不如明子?丁克的多了,都什么年代了女孩儿能不能生孩子还成个事儿了!”
“哪有现在的?”许驳州摇了摇头,“她自己说没有男朋友。分手了。”
许湛咬牙,没吭声。
“不过,她妈妈不能信。”许驳州说,“宫外孕,她既然自己说有可能是,那也就一个多月的事儿,怎么就那么寸刚分手?这次迟心来,心情特别好,花钱如流水,哪来的?可她就是不认有男朋友,她妈妈能不急么?不赶紧结婚,这算怎么回事?”
妈的!许湛气得手都冰凉,迟芳华真是迫不及待,女儿买的包标签还没拆,就急怕她失了金主!手术之后小丫头多虚弱还得应付这张急切的嘴脸。
“小湛啊,你还是先回去吧,一会儿迟阿姨出来,正在气头上,心情……”
许湛一个字都不想再听,直问到,“你们晚上陪床么?”
“哦,我们这岁数陪不了了,护士说迟心已经下过地,情况稳定,不陪没问题。我们明儿一早再过来。”
“行,有事儿招呼,我走了。”
……
夜。
已近零点的新年前夜,住院部宽敞的大厅里人迹寥寥,只有药房和接待处的值班医护,偶尔有人拿药,匆匆而过,留下一串脚步声。
很少的一排座椅此刻也空荡荡只有许湛一个人,这是他唯一还能待的地方,许驳州和迟芳华探视时间结束时才离开,没有留给他多一分的时间,迟芳华的脸即便离得那么远也能看出哭过,怨气远大过心酸。
看在眼中,许湛倒莫名松了口气,所谓为母则强,无欲而刚,反观这女人,虚荣、市侩、自私之极,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至于头顶是天还是顶棚,根本分不清。这些年跟许驳州一起,没有沾染哪怕一丁点的书卷气,反倒让他随着她,变得俗不可耐。这种人,最是虚浮无用,不足为虑!
心头唯一就是他的小丫头……
本来想着只要她愿意,他怎样都行。她要藏着他掖着他,他就藏起来,掖起来;一年,十年,一辈子……在她忐忑的小心眼里,陪着她一天一天过。可现在看来,她低估了她这个妈,如此意外,突然被逼入死角,怎么受得了?
他只想让她知道,不要怕,不管是谁、是什么,都不要怕,她再不是独自面对大狗的小妞妞了……
零点了,各种群里又开始热闹。许湛打开手机随便应付了几句,正想关掉,忽然跳出来一个消息。
迟心:新年快乐呀
许湛心一下提了起来:你怎么样?疼么?
等了一会儿才回:你知道了?没事,一点都不疼。
许湛:不怕,啊?我现在就在楼下大厅。
迟心:啊?你在那儿做什么?快回去吧,我没事!
许湛:离得近些。
她又一时没回,想着小丫头软软的,现在肯定心里难过,许湛心疼:能打电话么?
迟心:不能。
许湛:那睡吧。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探视开了我就上来。
迟心:嗯。
已经没了消息,可手机攥在手里,许湛的心摁不住地跳,站起身,走到电梯旁,停留,转弯,再踱步,目光随着大堂的时钟,一分一秒,熬着……
……
凌晨一点。
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了。许湛依然毫无睡意,隆冬的夜,气温骤降,大门处总有冷风来,让人十分精神。本想调一些工作出来做一下,可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更别说思考。算了,安心等着,好好地想着她……
叮!
夜半十分,空旷的大厅里电梯的声音这么清亮,许湛的心跟着就提了起来。
门缓缓打开:宽大的病号服,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
许湛大步过去,一把抱进怀里,“傻丫头!”
惨白的小脸看着他笑了,“你真的在呀。”
作者有话要说:
第74章
病号服外只罩了一件毛线开衫, 窝在他怀里瘦弱的小丫头几乎就像没有了一样,心疼得许湛脱口就训,“小混蛋!你怎么跑下来了?太冷了, 赶紧回去!!”
“我不。”脑袋努力地埋进他大衣领里, “躺得好烦哦……我要跟你在一起。”
手术还不到二十四小时,许湛真是想不出此刻她是怎么有力气站起来又带着伤口走这么多的路!护士呢?!顾不得了,赶紧把大衣脱下来把她包裹严实, 弯腰抱起来。
转过电梯口, 通往办公室后门的走廊里光线相对比较暗, 没有窗,很窝风,一株硕大的绿植盆栽, 绕着花盆装了软皮座椅, 原本不过是个装饰,今夜成了他眼中唯一能安置她的地方。
走过去, 轻轻地、轻轻地把她放下, 想把大衣给她裹好, 可他直不起身, 小手一直拽着他毛衣, 他不得不握了她,“来, 放开。”
她一点也不挣, 可是, 不松手, 执拗得像个不撒手玩具的熊孩子。他没办法, 只好就这么侧身坐在她身边,努力往旁边挪了挪, 尽量让她展开身子半卧在他怀中,稍微减轻些对伤口的挤压。
她想转身对着着他,他不让,“不动,当心挣到伤口。”
“可我看不到你……”
他低头,脸颊亲亲地贴了,“还要看么?”
迟心抿了下唇,还想说要……
原本粉润嘟嘟的唇瓣寡薄了许多,惨白的脸上眼睛大得突兀,几天不见,像被抽了筋骨的晴天娃娃,只剩两片薄薄的白布……
他半天不吭声,她不得不努力抬头。天哪,他皱着眉像在看一幅糟糕的画,她小声问,“好丑……是不是?”
“嗯。” 他答应着,把她的小脸扭了回去,抱紧,抱紧。
“那个……你知道我……是什么手术么?”
“嗯。”
男人的声音沉在喉中,简单应这一声听得她好难过,迟心轻声说,“听着吓人,其实,没有那么大的,刀口,是微创呢,只戳了,三个小孔。”
“疼吧?”
“不疼。就是,刚手术出来,恶心了,好半天,可能,是麻药吧。后来,就又饿了。好饿。”
虚弱之极,气息不够,小声儿断断续续的,许湛低着头,屏着气听着,怕自己呼吸太重,吹散她……
“那个……我看了,小蝴蝶,一点事都没有呢。”她欣欣然地悄声说,“纹身么,大概总,要避开的。”
“傻丫头……”许湛咬牙,小蝴蝶怎么没事?他的小蝴蝶,在他怀里都快碎了……
“真的,你要不要,看看?”
说着她抬手要去掀大衣,大手立刻握住她,攥成团,“回家,好好儿看,啊?”
“嗯嗯。”她赶紧答应,“那个,我想跟你说,我出院,就先走,回凌海,好不好?在凌海,等你……”
“出院就走啊?”
“嗯嗯,我,可以的。问过医生,也说,可以的。”
刚刚逃出鬼门关,一步不能喘息,她竟是立刻想到千里之外。她没有说在那所谓的妈面前她面对着多大的压力,她不敢也保护不了自己,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逃。
许湛想跟她说,不怕,你不是一个人了,咱不怕。可她现在这么虚弱,努力地安排着,何必驳她?迟芳华可以慢慢对付,她的身体和神经实在不值得耗在这里。更何况,早点走也省了他的心苦,免得在迟芳华那里见不着、摸不着的,于是点头,“那好,我订票,咱们一起走。买公务舱,会舒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