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要……”小声儿一急,气息颤颤,尾音都听不到,“你,你工作,不要跟我走,我自己,可以。到了那边,朵朵,就有朵朵了……”
“没事。一起走。工作我早都安排好了。”他低着头,领口处嗅不到女孩香甜的味道,都是药味,都是药味……有什么不能停止?一切都可以停止,他的小蝴蝶翅膀都折断了,还有什么值得他忙的。
“……真的?”
“嗯。”
“那,那好,”她好开心,“哦,对了,你还,不知道,我,我在凌海还,还藏了个,秘密。”
“是么?是什么?”
“我……还留着,那个,小屋呢,”小声儿迫不及待又欣欣然,“回去,透透气,就能住,不用,再找房子了……”
“你还留着那个房子?”许湛惊讶,“怎么留的?还在付房租?”
“嗯嗯。”
“为什么?”
“我当时,是想,可能,很快就,回去了。”
磕磕绊绊刚说完迟心就觉出不对,赶紧看他,果然,他皱着眉,一点笑容都没有,她不怕,就是……心疼,“那个小屋,我就是,特别喜欢,住着,开心呀,都是跟你一起的,我怎么舍得,丢呢?”
“傻丫头……”小脸正对着他,许湛想笑笑,却咬了牙,“你怎么这么傻?”
“是傻的,”她开心地应下,蹭蹭他的脸颊,“你也不告诉我,原来,京城,更好呢……”
“更好么?”他轻声问了一声,这一晚他已经反反复复把他们这一路想了一遍,想他是怎么无耻地裹挟她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怎么愚蠢地让她现在还在害怕那只大狗……
“嗯。”她点点头,笑了,“马上,要走了,可是,那些盒子,还剩了好多……”
病痛之中,说话都没力气了她居然想到了杜蕾斯,许湛忍不住一挑眉,攥成疙瘩的心竟然就这么被她挠了下痒痒,忽然就舒适,他笑了,低头在她耳边暧昧道:“都带走。今年过春节好好放个假,全部用完它。”
他的气息呵得她热热的,痒痒的,她也不躲,轻轻扭头让他的唇吻在她腮边,轻声道,“你不知道么,以后,我们都……用不着了呢。”
嗯?笑容突然在唇边凝固,许湛这才意识到那个盒子和她的手术加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我们还没有试过……完全的在一起呢。”小声儿娇滴滴的,“肯定感觉,很不一样,至少,节省,时间呢……”
自己悄悄地说着,苍白的小脸居然泛了红晕,她在欣喜,欣喜得这么理所当然。她不会怀孕了,那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不用在激情难以把持的时候还要停下来做保护,终于,可以尽情地跟他享受。
她不会怀孕了……
避孕套,再也不需要了。原本他根本就无所谓,可不知为什么从她口中听到,他的心像被撕碎了,一个字都应不出,是说好,还是说不好?胸口痛,痛得他赶紧把她贴进怀里,紧紧的,可一点用都没有,她在怀里,她明明在怀里,可他还是疼,痛到疯狂……
“真的……我都没想过,有这一天呢。我要你,完全,完完全全地跟我呢……”小丫头说着,又甜又羞,“想着,还挺想试试的。你是不是?”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们做//爱不需要避孕套,那是长相厮守的两个人才会有的奢侈,她从没想过会和他一起过日子、生孩子,一起走到生命的终点……
跟他,她只敢想偷情,悄悄地、疯狂地用完那所有的盒子。现在,怎么能不开心?终于,更贴近了,一定更刺激,更舒服,也能让他疯狂……
老天啊,如果真有苍天,一定要这么长眼么?一定要这么体谅她,让她处处“称心”么?这辈子,她想放纵一下,享受一下,就一定要付出血的代价么??她真的,一点运气都没有么……
不,她有!
池田老先生说过:You are the luck!
她初出茅庐,一举夺冠;神仙小学霸,称霸亚洲改装界。她有躺平都能漫画赚钱的可爱小酒窝,还有各大帝国巨头们发来的橄榄枝!
他现在就应该告诉她:别人梦寐以求的顶级offer,你一口气拿了三个。别人求都求不到,你可以挑,欧洲、日本、美国,新的环境,新的机遇,起点就是对你能力?大的认可和期待。在那里,你可以海阔天空,任意施展才华,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没有见面就毁掉你的前途和机会;你可以远走高飞,展开翅膀享受自由,再也不需要应付迟芳华,那个从来就没有爱过你,却牢牢掐着你脖子的妈妈……
这是她应该走的路,这是她应得的未来,她应该就此消失,永远,在他们这些人的世界里消失!
心突然慌,用力抱紧怀中。只需要一步,只需要一个电话,她就会明白现在让她苦、让她怕、让她不敢期待未来的男人是她?差?禁锢的选择……
“心……”
她没吭声,他又叫,“心,心?”
怀里还是没动静,刚才还念念叨叨避孕套的小丫头像睡着了,心慌难捱,许湛摇摇怀中,“醒醒,困了?”
噗,她笑,“不是,就想听你叫我。再叫一下,好不好?”
他没动,抱着她没吭声。
男人的眉头这么深,脸色这么难看,迟心看着好难过,“你别担心,啊?我很快,就出院了。”
“……心,”
“叶总跟你联系了么?”
“没有呀。”
“如果,他高薪留你,你想留么?”
“不要,我要跟你,回凌海。”她想都没想,“你不是说,让我去,远油面试?”
“去远油就是老专业,不能摸车了,你愿意么?”
“不能摸车了,可是,可以,”说着,小声儿忽然就腻下来,“摸你呀……比摸车……好好多呢。”
小东西,真是戳死他了,许湛笑了,“说的跟真的似的。”
“本来就是呀,我跑来京城,是为什么?摸车么……”
好暧昧的小流氓,大男人无可辩驳,竟是撒娇似地“嗯”了一声,“那我们走,马上走,啊?”
“嗯嗯。你在哪儿,我,我就想,在哪儿。你只要在,我……就哪儿也不去。”
意料之中的话她说过很多次,可他听着忍不得,“要是,我一直在呢?”
她眨巴一下眼睛,没吭声。
“问你话呢?要是,我一直在呢?”
她的手无意识抠着他胸前的扣子,“你说过,学工科的,要知道,绝对状态,是不存在的……”
“你说什么?”
“绝对状态,是不存在的。”她嘟囔,“什么一直,什么绝对,人是动物,都是不存在的……”
“既然如此,那你干嘛还要刻小蝴蝶?”
“就是怕……才刻的。我,我想一直,带着你……”
她像卧在他胸口的一只小奶猫,自顾自地撕扯着他的毛衣,他的心……
许湛仰起头,长长吁了口气,“什么带着我,你是想带着自己这点感动,哪里关我的事。”
“不是的……”很无力的辩了一句。
“你总想着我走吧?”
她轻轻点点头,“所以,天天都觉得,好甜蜜……”
“以后啊,怕是甜蜜不了了。”
男人长叹一声,她半天没动,好一会儿才像反应过来,“嗯……为什么?”
“因为,这辈子啊,我哪儿都不去了。”
嗯?迟心愣了一下,抬起头,男人的眼睛深深地正把她卡在里面,她有点不知所措,“你……”
“小混蛋,你敢把我的小蝴蝶带走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从医院出来, 已?是日上三竿。
其实很早就把她送回去了,不出所料被护士训了一顿。后来她悄悄拍早饭给他看,视频里看着她吃好了, 医生来查房, 直到听完了整个过程又嘱咐她好好睡觉,许湛这才起身。
新年第一天。
一路开车,思绪万千。
她想早点回凌海, 他也想。可许湛知道她是害怕了, 想逃。怎么能不怕呢?他们之间, 从病入膏肓开始,越走越不可救药,把每一天都当最后一天过听起来悲壮其实是最好过的, 什么都可以不考虑, 只关心那最重要的,生活的其他都可以停摆, 想怎么疯就怎么疯, 想怎么爱就怎么爱。可是, 一旦知道这一天是往后所有的第一天, 那每一步都变得特别重要, 小心翼翼。
小蝴蝶刻下,害怕分离, 为了分离。虽然他爱那只小蝴蝶爱到死, 可也心疼到死。这个症结, 是他亲手结下的, 当然得他亲手解。他本想好好地抱着她, 慢慢解,慢慢地, 走到最后一天。可谁知,她笃信的宇宙审查官终于还是发现了他们这个bug,突发的手术让一切都提前暴露,现在的迟芳华,头等大事就是把女儿在人老珠黄前迅速嫁掉。
该来的,都来了。
他曾?想过这一天,想过各种各样可能的过程和结果,却没想到能是此刻这么平静的心情。义无反顾,还是破釜沉舟?都不是,就是平静。忽然理解了新闻上看到为了救车轮下的孩子,母亲徒手撑起车头。那一刻,母亲心里没有什么忐忑害怕,也谈不上什么正义和力量,只是做该做的而已。就像他现在。
打开门,上世纪老木墙裙的客厅里,没有电视墙、没有装饰柜,只有满墙的书架、宽大的书桌和一个读书灯下的沙发。
舒音正坐在南窗下写东西,身后的高几上两个大瓶花,趁得白披肩、宝石蓝旗袍的她优雅、美丽。许湛一直觉得母亲像梅,可她偏偏喜欢炽热的玫瑰和清冷的百合,也许这就是她心中和笔下那两重的天地。
“妈,我回来了。”
“哦。”
舒音没抬头,许湛进去洗澡换了衣服出来,她还在写。这么多年,妈妈依然喜欢手写,一笔漂亮的好字,也说这样思绪才能在笔下流畅,键盘敲击的速度和声音让她没法思考。可翻译创作实在是工作繁重,腱鞘炎、脊椎病,都是这笔好字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