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也稚
时间:2022-04-10 07:53:27

  陆津南不知作何回答,意味不明“嗯”了一声,然后又说:“还不算是吧。”
  排前前面的太太探头过来说:“我就说哪个女仔这么有福气,让男朋友来排队买烧鹅!哎,大家都是邻居,给你介绍女仔咯?”
  陆津南:“不用……”
  排后面的太太问:“你做什么的?”
  好费一番功夫,陆津南提着一袋烧鹅快步离开了。
  陆津南买了别的菜,乘电梯上公寓楼,看见了黎施宛。
  几日不见,她还是她,穿校服扎马尾,漫不经心倚着门,正在看手里的单词本。
  不知怎的,陆津南心口微滞了一下。
  “不是给了你钥匙,忘记带了?”他走过了去,语气柔和。
  “哐当”黎施宛亮出套在手指上的钥匙。耸了耸肩,她将巴掌大的单词本揣进外套衣兜,让开门前的位置,“是别人家嘛,我来开门怪怪的。”
  “别人家?”钥匙插进门锁,陆津南看着金属相接的部分。
  “不然呢?”
  “咔嗒”钥匙扭转,门锁开了。
  陆津南提着菜走进屋,黎施宛跟着扶住门沿。冷不丁听见人接腔:
  “不然你想让楼下张师奶给我介绍女朋友吗?”
 
 
第四十四章 
  黎施宛跟着进屋,脱了鞋,有些懊恼似的,“是吗?邻居太太要给你介绍女朋友?”
  陆津南把菜拿到厨房整理,故意不答。
  “那天……”
  黎施宛来到厨房门边,欲言又止。
  陆津南佯作自若地把蔬菜从袋子里拿出来,“嗯,怎么?”
  “你叫我来,不是有话要说吗?”
  事后他们两个人都有些回避,可不管怎么说,事情发生了,没法若无其事相处。
  见陆津南不答话,黎施宛接着说:“南哥,你讲我是无所依靠才产生了错觉,这一个星期,我想我想得好清楚了。就算是错觉也好,我也想……我会忍不住想起你,想要和你做亲密的事情。”
  陆津南看向少女,他比她还堂皇。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讲这种话,如果你是认真的,以后不管是张师奶还是李师奶要给你介绍女朋友,你可以回绝吗?”
  陆津南静默片刻,笑了,“Sorry……是我不对,怎么能让你来讲这种话。”
  “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我担心一个礼拜过去,你已经变了心情。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心情变得好快——”
  黎施宛蹙眉,打断这话,“我只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吗?你是讲,我和她们都一样?”
  “……”
  “不是的话,你为什么担心这些?”黎施宛攥紧手心,感觉到轻微的汗,“该担心的难道不是我吗?你比我年纪大这么多,你有很好的家庭,什么都有,我们根本就不一样啊。”
  “我没有……我,”陆津南捏了捏额角眉心,“对,因为根本就不一样,所以你还有很多选择。”
  “是吗?是我的选择多过你吗?”黎施宛说着,忽然笑了。
  陆津南走过来,抬手点她额头,“傻女,我们在讲什么啊。”
  “你才是傻猪。”
  黎施宛咬了咬唇。只在别人那里听到的恋人间的爱称,有朝一日她也有机会说出口。
  陆津南低头要瞧她的表情,她偏头躲开,惹得他闷笑,“怎么说个话就害羞了。”
  “什么跟什么。”黎施宛转过身去,“还不是你乱讲!”
  “本来我有点不高兴。”
  “怎么了?”
  陆津南恢复了些从容,轻声说:“因为我明明都把要是给你了,你还是说开别人家的门怪怪的。”
  黎施宛抿了抿唇,说:“可是,就是这种感觉啊。你家好多规矩,我怕很没礼貌。”
  陆津南回到料理台前,让黎施宛也过来帮忙择菜。二人并肩的身影映在了贴深蓝纸的窗玻璃上。
  水流声中,陆津南说:“阿宛,我会等你的。”
  黎施宛的声音融于水声,不大清晰,“等到什么时候呢?”
  “难道要让我等很久?”
  黎施宛抿笑,这才敢抬头去看陆津南的眉眼,“是咯,‘而每过一天、每一天、这醉者,便爱你多些、再多些、至满泻’,愈久爱愈多,歌里这么唱。”
  少女的脸腾地红了,蹙眉咬唇低头,使劲摘下菜叶。
  “喂,这又没坏。”陆津南伸手阻拦,不经意覆上了黎施宛的手。
  黎施宛慢慢将手抽出来,咕哝:“我看看米好了没。”
  陆津南觉得她的反应可爱极了,忍不住想多看,便说:“你才放进电饭锅,这么健忘?”
  黎施宛背影一顿,转过身来,瞪着陆津南。
  陆津南笑意更甚。
  “你!”
  黎施宛不知说什么好,却听陆津南清唱:
  “而每过一天、每一天、这醉者,便爱你多些、再多些、至满泻,我发觉我最爱与你编写,哦噢以后明天的深夜……”
  短短一句,教她心绪落沉,只静静望着他。
  陆津南牵起了黎施宛的手,轻轻握,“每一天每一晚,都盼着周末。有时路过去你们学校的岔路口,也会想,能看看你就好了。”
  为什么是我呢?
  黎施宛想问,可话一出口,她怕自己就真的会掉眼泪。她笑了笑,眉间蹙起,她反握住他的手,摸到有些起毛刺的腕表皮带。才发现他一直戴的腕表是名牌,只是表带好旧了。
  “怎么表这么旧了也不换。”
  渐而浓郁的情绪一下散开,气氛复又松散了。
  陆津南收回手,把理好的菜从水盆里一把捞起来,“去英国之前,老妈送的礼物,让我好好珍惜时间。”
  “哦……”黎施宛默了默,“南哥,陆太,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你很好奇?”
  “不是,就是觉得……你和Sammy姐好不一样,她是不是像陆太多点。”
  陆津南点下巴,“是吧,火爆脾气和我阿妈一模一样,为人周道也一样,甚至生意比阿妈当年做得还好。可能是第一个孩子吧,阿妈对家姐很严厉,家姐从小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读名校,拿奖学金。”
  黎施宛听了笑,“那你呢,是不是打架斗殴,花很多钱才上的名校。”
  “在你心中我是这样的?”
  “不是讲你以前做古惑仔……”
  话流水似的说下去,上了饭桌,温暖吊盏映照丰盛午餐,黎施宛忽然不说话了。
  “想什么?”陆津南问。
  “其实……”黎施宛说,“我那天好像看见阿妈了。”
  陆津南愣怔,“你阿妈。”
  “当然,我也知肯定不是,可是,总是会想起。”黎施宛放下筷子,“南哥,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帮我找一下。找不到也没关系的……”
  陆津南把烧鹅翅夹到她碗里,落筷拍了拍她的手,“先食饭咯。”
  黎施宛从帆布口袋里拿出笔记本,取出夹在其中的一张黑白小照。
  “唯一一张照片,我一直保存着。”她恳切道,“我没求过你什么,就这一件事,我发誓。”
  “找到她你要做什么?”
  “我不是想‘找到’她,我宁愿,她死了。”
  陆津南应了好。
  吃过午餐,两人一起收拾了碗筷。陆津南问黎施宛要不要休息,黎施宛指着一沓书本说要做功课。
  陆津南削了水果端出来,看见黎施宛在餐桌上认真温书的模样。无所事事留待片刻,他说,就不打扰他学习了。
  黎施宛咕哝,平时在糖水铺温书,很吵闹。可陆津南仍要走。
  黎施宛目送他下楼,相处的一幕幕浮现。想到他那块旧腕表,有了主意。
  据内部消息,廉政公署找到了和嫌疑人警司有关系的“妓-女”,十八岁,刚成年不久,事发时还是未成年。
  女孩供述,因为家里没钱,父母便把她卖给了心姐。她听说,心姐经营那秘密会所已有好几年,专门供给有这种需求的客人。初夜价格尤其昂贵,客人对拍卖很狂热。
  女孩现已被保护了起来。有了这位证人,廉政公署提起了诉讼。
  警司因参与竞拍,不愿心姐接受调查,因而委托糖油及其妻子杀害了心姐。相关三人都将被判刑,案件到此似乎已落定。
  不过,有一点像是刻意被忽略了——
  警司年薪待遇不错,却也不至于有大把钱和有钱佬一起搞竞拍。
  警司姓黄,黄Sir家原本就是普通家庭,哪来的钱?
  这些资料是麦凯文暗中托人从廉政公署那边搞来的,关于黄Sir以前常出入的地方,近三个月以来的通话记录。
  陆津南拿到后,着手调查黄Sir的社会关系。为了不让人怀疑,他不是约这个师妹去看电影,就是约那个师奶去看电影。连陆韵诗都听说,陆津南打光棍太久,“狗急跳墙”。
  陆家早茶餐桌上,陆韵诗调侃陆津南,“上回让你同我去看《细路祥》,你说没时间。原来是等着约女仔去。”
  陆津南不语,转而问:“家姐,是不是有个朋友每年你生日都给你送花写贺卡。”
  “对啊,万先生,我以前的客户。怎么了?”
  “他好像是一家高尔夫俱乐部的会员,不知道能不能让他邀请我入会。”
  陆韵诗惊讶,“你几时对高尔夫感兴趣了?”
  自是因为发现黄Sir钟意打高尔夫,通过高尔夫俱乐部,同富商联系紧密。
  陆津南面不改色道:“我上司钟意打球,让我陪他打,我想先练习。”
  “你那个新上司?”
  “方Sir。”
  “真是个怪人。”陆韵诗想了想说,“只是打球的话,哪里用加入俱乐部。不过,我帮你问问看,让他介绍好教练给你。”
  陆津南忙说:“我付不起那么贵的教练费。”
  “家姐帮你出咯,难得你开窍,知道和上司联络感情。就算联络不上,多认识一些万先生这样的老板也是好的。”
  陆津南笑笑,“多谢家姐。”
  万家早年移民加拿大,因为公司生意,万先生仍常驻香港。虽然万先生面相很有气势,待人却随和宽厚,他特意见了陆津南一面,还说以后有事,希望陆Sir多多帮忙。
  俱乐部在一家高尔夫球场有专门的活动空间,以供俱乐部球友们交流。因为是入会条件及其严格的俱乐部,活动空间并非随便能进。
  陆津南得到万先生引荐,在打球的时候参观了活动室。球场经理亲自接待,陆津南一边说着溢美之词,一边翻看会员名录和相关的活动资料。
  看到崭新的折页海报,陆津南说:“俱乐部经常办慈善晚会,做善事啊。”
  “老板们偶尔会举办活动,不过这次是几位重要会员联合举办的。”
  “重要会员?”
  “对,洪生啦周生啦,还有秦德信秦生。我听说,他们要办一个亚洲的盛世,邀请的不止香港老板。”
  陆津南把消息告诉麦凯文,两个人一致认为,这个高尔夫俱乐部不简单,其中可能存在秘密会所的客人。
  麦凯文还说,心姐死得这么蹊跷,甚至有可能,“老板娘”心姐负责提供女孩,在那帮有钱佬面前并没有多少话语权,所以即便心姐死了,秘密会所也没停止经营。而这个慈善晚宴就是为招揽新客的幌子。
  陆津南觉得这个说法稍显夸张,可也存了疑虑。
  这日上班时间,麦凯文在警署门口等候,见陆津南骑着车来了,招呼人上车说话。
  麦凯文将慈善晚宴受邀名单递给他,“基本都在香港了,我让伙计拍了点照片,到时候好认人。”
  “凯文哥做事,以一敌百。”陆津南笑说。
  一页一页翻过来,照片从手心滑落,他不笑了。
  “这是……?”
  麦凯文把照片翻到背面,指着探员标注的字说:“越南纺织品大王陈生的太太。”
  “她叫什么名字?”
  麦凯文玩笑说:“梅或者玉咯。”
  虽然气质不同,可陈太太的脸,和黎施宛给他的那张黑白小照太相像了。
  察觉陆津南有点不对劲,麦凯文问:“这人很奇怪?”
  陆津南说:“之前查黎耀明的时候,查过黎耀明老婆施美。”
  麦凯文顿了下,“你是说,这个是施美?”
  “还不确定。”
  “嗯,我会了解清楚的。”
  少倾,陆津南乘电梯上楼。刚走出电梯间,就听见起哄和欢呼声。
  正想着怎么回事,便有后辈跑来同他打招呼,拉着他走到窗边。
  窗外,五彩斑斓的氢气球飘荡在半空中,系在气球绳索上的藤编篮筐里是一大捧红玫瑰。
  “有没有九百九十九朵?”
  “九十七、九十八……哎呀,不要挤!我又要重数……”
  绑在篮筐上的丝带飘扬,上面写着秦沛珊的小名,还有致歉与爱语。同事们都羡慕起法医官小姐的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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