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大堂门口,几个保镖模样的人朝她走过来了,黎施宛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想着拖延时间,便往坡道下走去。
如果陆津南分析得没错,晚宴里就有当初拍卖她的金主,那人知道她的样子。知道她的样子,就能轻易找出她的人来。
她上学、外出,平安无事这么久,他们要么是觉得她不足以造成威胁,要么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动手。因此,眼下他们更不会贸然动手。
黎施宛倏地顿住脚步,转身盯着为首的保镖,不客气道:“做什么啊?”
保镖顿了顿,没有理会她。
原来他们不是来找她的,是别人——
黎施宛转头,看见一只猫跃入灌木丛,又咋咋呼呼的跳了出来。
灌木丛旁落了只鞋,不见人。
另一边,坡道上的停车场。陆津南拉动车门时,感觉到有人跟来了。
陆津南下意识握拳,转身却见来人是方慕云。
“你在冒险。”
“什么?”
方慕云说:“你会惊动他们的。”
陆津南脸上不动声色,肢体却戒备起来,“方Sir,你在跟我猜谜吗?”
方慕云平淡地说:“拍卖会开始了,你不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吗?”
“沛珊请我来的,我哪有钱竞拍名贵珠宝。”
“是吗?除了那些珠宝,还有什么,难道你不想知道?”
“Sorry Sir,我有事,要走先。”
“我好心提醒你而已。”
陆津南略顿,“你想讲什么。”
“他们不会找那女孩麻烦。”方慕云说,“我猜是名贵珠宝中的某一样丢了,才那么慌慌张张的吧。”
陆津南一下便反应过来,方慕云不是在说珠宝,而是人。他们用珠宝和太太们做掩饰,拍卖的其实是女孩。
用一个高过一个的标价,拍得珠宝送给太太,在众人面前扮演好好先生,羡煞旁人。等夜幕来临,便会有女孩送到秘密的房间。
光是设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方慕云又说:“你不信我。那么随你咯,你这个时候驾车出去,以后不可能再这么近距离接触秦德信了。”
陆津南睨着方慕云,“你很了解。”
须臾,陆津南来到大堂门口,黎施宛提着裙摆快步走到他身边,小声问,怎么没开车。
陆津南领着她往小径走去,似乎要散步欣赏风景。
“不走了吗?”
“不是时候。”
“就不能解释清楚吗?比起我,你的处境更危险吧?”黎施宛扯住陆津南衣袖,她蹙着眉,一双明眸在因施了粉黛而精致的脸上更显生机勃勃。
沉默片刻,陆津南说:“拍卖的‘珠宝’丢了。”
“珠宝?”
“你之前被绑走,闹出大事件。失去‘价值’了。”
黎施宛适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可是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
“就是这个意思。”
二人远远跟着暗中寻人的保镖,经过霍氏的花园派对。
保镖鬼鬼祟祟的模样引起了霍太注意,霍太正想找人问询,就见一个女孩穿过桌底,跌跌撞撞跑到一众太太跟前。
“救救我,太太救救我……”女孩素净一张脸,身材削瘦,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
保镖们涌来,向人解释着这是他们家小姐,有精神分裂,让人受惊了。
“不是的,”女孩噙着泪水,“不是的,他们把我关起来了,不让我见阿妈……”
眼见太太们面面相觑,就要让保镖把女孩带走,黎施宛提起裙摆,快步走了过去。
派对正热闹,人们察觉骚动,都往这边来看。黎施宛正要说话,前面的人挡住了她,场面变得混乱起来。
一位先生从旁边经过往台阶那边走去,女孩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一跃住了他。中间隔着人,女孩踉跄了一步跌倒,又忙逮住先生的裤料。
傅先生握着电话,神色焦急、慌张。他看了看女孩和周围的人,看见了霍太。他欲言又止,撇开女孩,说:“霍太,我个仔出了有事,我得走先。”
霍太惊讶,愣愣点头,“好,让司机送你?”
傅先生摇头,“我车就在外面。”
他们说话的功夫,保镖找来一个助理模样的人来交涉。助理说了房间号,他们一家人订了两晚套房,“你们可以让酒店经理check,但我们小姐这个样子实在不好……”
霍太便让酒店经理送他们回房间。
人渐渐散开,黎施宛要跟着他们一起走,让霍太叫住。
“你怎么乱跑?”霍太抬腕看时间,忧虑道,“就要切蛋糕了,阿肯还没来。”
黎施宛回头望了陆津南一眼,他给她一个宽心的眼神,转身走了。他说过场内有他们的人,应该有机会救下这个女孩。
黎施宛从手袋里取出手机拨出阿肯的号码,可仍旧无人接听。
霍太的焦虑感濒临爆发,黎施宛成了锚点。霍太不悦地说:“你就待在边上吃点东西,不要出来让人看笑话!”
霍太转个身,脸上就又浮现优雅的浅笑。
黎施宛没在意,转念想起刚才那位先生她见过,是傅星柏的父亲。他说儿子出了事,是说傅星柏吗?为什么有种令人心惊的预感。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派对上人们切了蛋糕,开始跳舞了。霍太却接到了O记的电话,避开人群,哭哭啼啼地上了车。大儿子陪在她身边,黎施宛也慌里慌张挤上车。
O记说霍兴肯因公殉职。
第五十一章
另一边,安插在酒店里的人手一直注意着晚宴上的动静,他们搜查了部分人的房间,但没有发现。
原本陆津南以为,这场晚宴只是“联络感情”的,并不会有什么动作,但他们却露出了马脚。
准确来说,是女孩出逃,闹出了动静。陆津南让人跟着去了,目前还不知道是否还有别的原因,以及女孩为什么出逃。但可以肯定,方慕云所言非虚,整个晚宴不仅有太太们钟意的珠宝,还有先生们要的珠宝。
“听说那边出了事。”秦沛珊终于找到陆津南的身影,向他走来。
陆津南挂断电话,看过去,见着不远处气定神闲的方慕云,对视了一瞬。
“嗯,好像是。”
秦沛珊翻着手里的珠宝小册,“你有没有钟意的?”
陆津南笑笑,“大小姐,我来是见世面的。”
秦沛珊抿唇,和他凑近了些,“哦,那你帮我看看有什么适合我的。”
“你也要竞拍?”
“是啊,做慈善,还能花四叔的钱。”
“你上次说……”
秦沛珊蹙眉,小声说:“喂,不要在这时候提啊。方Sir也都在。”
看来秦沛珊还没察觉到“珠宝”这桩生意。
“你男友也在,看起来他快喝醉了。”陆津南说罢,借口上洗手间离开了。
陆津南装作迷路的样子走到电梯口,推清洁车的员工走来,陆津南向她问路,然后一起乘上电梯。
员工低头,帽子遮住了她的脸。
“女孩被送回房间了,门口有四五个保镖守着,房间里应该也有。”
陆津南弯腰帮她捡掉在地上的毛巾,“没有打探到什么?”
“还没有。”
“改变方案……”
陆津南下了电梯,迎面撞见一个保镖。他装错才发现自己走错路的样子,抱怨那个清洁工人。
保镖得知他是晚宴的客人,便给他指路,一起回到宴会厅。
厅外回廊,秦德信在那儿等着保镖。瞧见陆津南和保镖一起来的,挑了下眉。
保镖率先解释:“陆先生找路。”
陆津南朝秦德信颔首,“沛珊刚才还提起你。”
“哦,讲什么?”
保镖急着说什么,秦德信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说她挑选了什么珠宝,四叔肯定会拍下的。”陆津南说,“本来让我帮她挑,我哪里行,我让她问Albert。”
秦德信颇玩味,“这么讲你是来做说客的。”
“秦大小姐的脾气,我领教过的,Albert这么浪漫的人,不知她为什么生他气。”
“我家这个沛珊,是这样,年轻人嘛,吵吵闹闹的,你肯定也明白。”
陆津南笑,点头表示先进去了。
待看不见人了,秦德信才让保镖说话。
“打了镇定剂,安静了。她知道阿姐死了,醒来肯定还要闹。”
“所以说你们怎么做事的?”秦德信目光阴鸷,“竟然让她跑了出去。”
秦德信这时候想起了心姐的好,如果心姐在,很快就能找来一个顶替的女孩。转念想起之前出现在陆津南身边的女孩,那本来是他的囊中之物。
可是现在掳那女孩来,太冒险了。
秦德信冷笑,“听闻陈生钟意玩死气沉沉的,送他这份礼吧。”
保镖顿了下,称是。
晚宴里,陆津南找到秦沛珊的身影。他帮忙挑选了一枚鸽血红胸针,秦沛珊开开心心找来秦德信,一同坐下,等着竞拍。
陆津南陪他们吃着点心,说着话。等到方慕云女友找过来,众人才发现不知何时方慕云不见了。
“上洗手间去了吧,这里的路好难找,刚才我就找错了。”陆津南说。
“是吗?我正想去。”
秦沛珊便说陪她去,秦德信说马上就要竞拍了,哪能走。
陆津南在这里扮的就是小角色,说:“我给你指路吧。”
“好啊。”
路上聊了几句方慕云,就要到洗手间时,陆津南停下脚步,说就那边。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摸出查看简讯。
方Sir发来的,让他准备好车。
陆津南去将车开来,忽然就听见枪响。
他摸枪,开保险栓,同时脚碰着油门,准备随时将车甩出去。
只见一人打横将女孩抱出来,后面一人扶着受伤的兄弟。陆津南唤他们上车,他们挤到车前,匆忙说:“方Sir还在里面!”
几乎没有犹豫,陆津南下车,拽了其中一个青年上驾驶座,“赶紧走!去找凯文!”
陆津南握枪走进建筑物。
甬道一时变得及其安静。
两部电梯上的数字在跳动,陆津南按下按钮。
没听到声音,但察觉到什么,陆津南偏身,猛转身朝斜方的盆栽开了一枪。
陶盆碎裂,躲在那后面的人倒地,连开好几枪。陆津南找准角度,只一枪便命中,那人顿时没了生气。
这时,叮一声,电梯门开了。
陆津南一个闪躲拐到另一部电梯门前紧紧贴住。
电梯里的人发现了他,一边开枪一边走出来。陆津南蹲下,趁其不备倏地起身,握住那柄冲锋枪,扭动枪把以扭曲对方的手。同时,陆津南朝他后面一人开枪。
另一部电梯门开了,空空如也。
“方慕云?!”陆津南急得大喊。
只听安全通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枪响不断。陆津南迅速解决了眼前两人,跑进安全通道。
头顶闪过一道影,接着发出重物摔落地的声音。
陆津南往楼梯上跑,定晴一看,见是方慕云。他摔断了手,枪都拿不稳了。
“走!”陆津南把那把枪塞到方慕云另一只手里,扶起人往外走。
后面的人从扶手滑下来,陆津南一下丢开方慕云,朝来人连连开枪。眼见方慕云要跌倒,从楼梯滚下去,陆津南又一把将他捞起来。
一面同四面八方围追而来的打手搏斗,一面把方慕云带出大楼。
“砰”一声,打扮成清洁工的女警猛地推来推车,车撞到金属门框,挡住了路口。
她驾车,从里打开门让两个男人上车。
子弹搭在保险杠上,车疾驰而去。
方慕云单手扒掉陆津南的外套,绕成条,将断掉的手臂吊在胸前。他痛得“嘶”出了声。
“这下……你信我了吧。”
陆津南喘着气,笑了,“难说。不过方Sir,我救了你一命,怎么谢我? ”
方慕云蹙眉瞪他。
之前在停车场碰面,方慕云说服陆津南,两人联手合作。
去年美造工厂附近海域发现中年死者,最后定为自杀结案。因为死者是表亲公司家的员工,方慕云发觉了蹊跷之处,便开始暗中调查。由此,他注意到秦德信及其背后可疑的团伙。
一开始,方慕云不愿陆津南插手调查。后来从卷宗里发现了陆津南父亲当年失职的报告,才发现陆津南执着于调查是有隐情的。
而陆津南同意和方慕云合作,也并非一时起意。翻看档案时,他发现负责去年那起案件的人是前任女长官,父亲的爱徒。即便方慕云同秦德信有什么,但当时方慕云还在岛区任职,不太可能越权参与此案。
方慕云隐藏着一切,只是为了获得秦德信等人信任。
陆津南问方Sir,你现在暴露了,不怕秦德信报复?
方慕云说,他是差人。
他们是佩戴徽章的警察。
驾车赶到医院急诊室,经医生诊断,女孩除了镇定剂,后来又被喂了一种致命的慢性毒药。女孩需要洗胃,情况危险。
方慕云负伤,进了诊室。陆津南坐在外面歇气,衣服上还有血。
麦凯文掐灭烟,从外面走来,“妹妹仔在楼上。”
陆津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黎施宛。